《河山万里》烦儿

38、内伤

　　“她刚才确实望了你一眼”，凤凌不慌不忙地补充道，苏观已经忍不住喜上眉梢，正要上前，忽然想起他们已经说了这么久似乎还不知道彼此名讳。
　　等到苏观报完自己的家门名号，并拍着胸脯说以后都是一家人有事来找他时，祈忧相当省略地只报了姓名，而凤凌也从善如流，“姓林，表字引之。”
　　祈忧投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目光，大概意思就是“堂堂大将军竟然以假名示人”，凤凌不以为意，反而在他耳边道，“林是我母亲的姓，引之确实是我的字。”
　　两人本就靠近，凤凌音量控制地极小，这番小动作并没有被察觉，倒是薛长珏和陆素尧本就来他们，又碰巧听到了三人互通名讳，听到凤凌时还多看了一眼，薛长玦也不避讳，大大方方介绍了自己。
　　原来这洛水城的县令看见病情越来越严重，于是拖家带口先连夜跑了，剩下这一城的难民人心惶惶，城中有人患病，还有人饲机行凶，薛长珏本来在县衙里当个每日优哉游哉的师爷，不料县令跑了之后，县衙里的担子就莫名落到他身上，薛长珏每天早起晚睡，累得人都瘦了一圈，不过也正是他的安排下，人们从最开始的惊慌失措中冷静了下来，家家户户听随县衙的指令关门闭户，减少被感染的机会。
　　陆素尧进城之后，这位师爷听到消息立马就从县衙赶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毕竟城里大部分大夫要么对此束手无策要么早就逃命去了。
　　听完薛长珏这一通说，祈忧和凤凌都在心中想到了同一点，这薛长珏一定不是个普通师爷，能在县令逃走之后立马接过事务，想必处理起来也算得心应手，更何况县令都逃走了，这师爷竟然还乖乖留下了？
　　凤凌顺水推舟道：“多亏了薛师爷一片仁心，才救了这全城子民。”
　　薛长珏一听立马拱手推辞说不敢当，后又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道：“薛某身无长物，离了洛水城便无家可归了，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呀。”
　　四人都没想到他如此直白，只有凤凌面不改色，“薛师爷真是爽快人。”
　　薛长珏一听立马觉得自己遇到了知己，面带喜色道：“林兄也是好身手，陆姑娘方才已经告诉在下了，是你凭一已之力拦下了火把，林兄这把好身手不如报效朝廷，一定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凤凌摆手，“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还是薛师爷治理有方，有佐世之才。”
　　两人一来一回，本还可以笑盈盈地再来几个回合，陆素尧忽然道：“麻烦大人先回去做准备，有劳了。”
　　这番送客令不可谓不及时，苏观正在想这人要在这里磨磨蹭蹭到几时，这下终于要走了，不料薛长珏忽然直直看向他，“还要麻烦苏公子和在下走一趟了。”
　　苏观没想到他忽然说起自己，“为何？”
　　“病人既然要安排在苏记茶坊，当然要苏公子这个主人一道。”
　　苏观满脸不可置信，好不容易和陆姑娘和独处时光，他求救般看向陆素尧，忽略那双眼中的灼灼之意，陆素尧朝他轻轻点了点头：“有劳了。”
　　......苏观立马高高兴兴地跟着薛长玦走了。
　　等到两人走到不见踪影后，陆素尧这才正眼看了看来找自己的两人。
　　“你们跟我来。”院中，苏记的小厮还在施药，陆素尧将两人带到了院外的僻静处，抬了抬那双平素也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眸子，打量着两人，“林引之？”
　　祈忧正想上前解释，凤凌直接抱拳道，“在下凤凌，表字引之，行走江湖多有不便，故用母姓。”
　　陆素尧无视两人间的小动作，片刻后她微微凝眉，“可是当朝大将军？”
　　凤凌颔首：“正是不才在下。”
　　“嗯”，陆素尧点了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就再不在理他，将目光转向另一人，淡声道：“你消失了大半年，就拐到了当朝大将军？”
　　祈忧看着眼前人依旧熟悉的面容，不禁一丝动容。
　　他离开师门之时，陆素尧已经下山去了，两人算上时间，差不多已有一年未见，而今想不到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相逢，他的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师姐”，但念着自己与凤凌前些日子的遭遇，不知解释过多是否会将陆素尧卷入是非中。
　　像是明白他在顾虑什么，陆素尧摆摆手，“我对你们之间的事情没兴趣，不要告诉我太多。”
　　其态度直白让凤凌也大吃一惊，心道果然是多次被请求入朝堂均被拒绝的江湖神医。
　　“师父还好吗？”祈忧半晌后问道，他被困元城大半年，如今城破又到了军营，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未曾回山了。
　　陆素尧面色一松，“老头身体好得很，山里人杰地灵，他每日不是钓鱼就是推牌九，日子过得比我们在下山逍遥多了。”
　　传说中的机关大师还喜欢推牌九吗？凤凌在心中默默惊讶，一旁两师姐弟已经若无其事地聊了起来，祈忧显然也很疑惑，“他何时喜欢上了推牌九？”
　　陆素尧说到自己师父时脸上的表情也多了几分，“我哪里知道，总归是福伯或是山上偶然来的猎户同他玩的。”
　　“师兄回去过吗？”祈忧忽然问道。
　　“别提他”，陆素尧立马变了脸色，“他害了师父还不够，还要来害你”，说完，她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凤凌，“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
　　祈忧没再多说，陆素尧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半晌后，她才悠悠说道，“他活不久了。”
　　祈忧不假思索道，“他中了索兰喉之毒”。
　　陆素尧老神在在地看了他一眼，方才开口，“他内伤积郁，就算解了毒，也活不了多久。”
　　说完，她目光转向凤凌，“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凤凌无可奈何的弯了弯嘴角，陆素尧猜得不错，他在更早些的时候就了解了自己的状况，唯一不曾想到的就是陆素尧仅凭借面色便看出了他隐藏多时的秘密，还这样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
　　“你.....”祈忧的声音微有些颤抖，一扫平日的冷淡，他眼中涌现的惊愕不知为何取悦了凤凌。
　　“祈兄原来这么担心我。”他淡淡道，表情无奈。
　　祈忧道，“我只是不想之前救人的功夫白费。”
　　凤凌不答，而是看向陆素尧，“依陆姑娘看，我这病症何解？”
　　“索兰喉好解，这本就是当初无心研制，倒是这内伤，究竟如何才能积压至此？”陆素尧的目光中掩饰不住的好奇。
　　“军中莫非连一个军医也不曾有吗？”祈忧也反问道。
　　凤凌露出一丝苦笑，“刚开始打仗的时候，军中连士兵都缺，更不用说什么军医了”，大景的天下，是靠血肉之躯打下的，受伤的士兵包扎后尚能休整片刻，但统帅却不能退下。
　　凤凌想起自己身受重伤仍然咬着牙上阵时的情形，心口仍然一丝悸动。
　　“宫中的太医都是庸医吗？”陆素尧毫不掩饰脸上的嘲讽。
　　凤凌却不能作答，他身为景朝大将军，手中掌握中一方兵权，不知有多少人整日盯着他的手心，即使是太医院中最受信任的胡太医，他也不能透露半分。
　　这一回，祈忧似乎是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并未继续追问，而是问陆素尧有何解法。
　　“索兰喉倒是好解，只需寻到几味药材，只是这内伤”，陆素尧忽然停下，问道：“你能辞官修养吗？”
　　凤凌无言，眼中拒绝之意已清晰。
　　陆素尧似乎也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说道，“你内伤郁结多日，非几日能解开，我只能替你开方子缓解，况且你每日这般劳神费心，就算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你这不惜命之人。”
　　她又说了几味药材，是解毒所需，让他二人自去寻找，申时再去刚才的小院找她。交代完一切后，陆素尧就回到院内，留下两人一脸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