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烧高烛照红妆》鸭脖少女

69、第 69 章

　　观内清修的弟子们每日都是在同一时间内聚集在一起用膳，妃嫔们大小宫宴也是见过不少，可是看到满桌清汤寡水，心里仍是有些嘀咕，但看到皇后和荣妃都是面不改色的落了座，各位命妇们都低着头谁也不说话，坐在长桌上品尝起这清淡的膳食来。

　　不一会儿用膳结束，皇后命人整理行装，众人无事可做，便趁着回宫前在这周朝第一观内到处走走，有人说观里求姻缘极灵，于是不少命妇们都相伴着去为自家儿女算算姻缘，也有说这儿算运势极灵，于是又有一拨人结伴去算运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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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之人所关心的，无非就是姻缘与前程，看来，即便早已是高官厚禄加身，也免不了这些俗念。”

　　大家都各自散去，玉汝便陪着长宁公主和永乐公主到观内最高的观星台上走走，春日午后日光和煦，春风拂面，倒是一派清爽之感。

　　此时，长宁公主站在高台上，望着观内四散的人群，语气中的冷意倒是与一向热衷礼佛的安和公主有些像。

　　永乐也发现了，开玩笑道：“阿姐，你这语气倒是跟安和一般无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偷偷跟着安和一起向佛了。”

　　长宁转过身看向永乐：“我倒是羡慕安和，不用来这观里祭祀。”

　　其实原本皇室公主在此等场合该是必须要露面的，但是安和公主向来低调，陛下对她说好听点是放之任之，说难听点就是不管不顾，她也不计较，跟着太后安心礼佛，此次更是借着自己是礼佛之人不便进观的借口，逃脱了这折腾人的祭祀活动。

　　永乐当下便明白了长宁话中的含义，其实她心里也跟长宁一样略有羡慕，但是想到她的出身，却又沉默了下去。她与安和公主年纪相仿，但一个从小备受宠爱，一个却是受尽人情冷暖，永乐并非不知道这些事，可是她自己也改变不了什么，顶多就是偶尔见到这位姐姐的时候，同她多说说话，时不时献献殷勤。但安和公主为人冷淡，永乐和她说不了几句话便会冷场，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一来二去的，永乐也就很少去拿热脸贴冷屁股了，再者，安和公主对于一切东西都似乎没有什么欲.念，吃穿用度跟普通百姓无异，永乐甚至都不知道要送什么给她才是最好的，时间长了，便也不太敢主动去找安和公主说什么，幸好安和公主常年不在宫中，也免了她们姐妹之间很多尴尬的会面。

　　这时长宁公主突然提到安和公主，永乐也没有立即接话，只是顿了顿，随后面上扬起笑容，指着观外不远的地方问道：“阿姐，你看哪里是什么，好巍峨的楼呀！”

　　长宁很少出宫，显然也不知道，只好回头看玉汝。

　　玉汝顺着永乐手指的方向看去，但是看那高楼耸立于上京城中，气势恢宏，掩荫在花树从中，阳光下还泛出点点朦胧红光。

　　“那是曼音阁，上京城里最有名的秦楼楚馆。花拢兮就是里面当红的姑娘。”

　　“曼音阁？”永乐显然极为好奇，“做什么的？唱小曲的吗？”

　　玉汝刚要回答，却看到长宁羞红了脸拉住永乐，仿佛玉汝将要说的话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赶紧让她不要去听。

　　永乐一脸不解：“是个很有趣的地方吗？怎么以前你没带我去那儿玩过。”

　　哎呦我滴姑奶奶哦！若是让人知道堂堂公主殿下偷溜出皇宫竟然去了勾栏，这要是被皇帝陛下知道了，我怕是保不住我们忠武侯满门英烈了。玉汝差点以手扶额，环佩在一旁也是低下了头藏住笑容。

　　“你这孩子，都说了是秦楼楚馆，哪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该去的地方？况且你还是金枝玉叶，那能到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乱逛，有辱清白！”这些话似乎是从长宁的嘴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天知道她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玉汝笑了笑，往曼音阁的方向看了看：“倒也不见得。那里虽是秦楼楚馆，但那儿的姑娘有性情，有品位，有相貌，有才识，大多是家逢变故或是出身卑微，但在我看来，她们都是靠着自己的一技之长赚钱养活自己，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拿花拢兮花姑娘来说，她才学不亚于徒有虚名的文人，本事也不低于靠本事赚钱的人。有什么可羞愧的。”

　　永乐本就对万事万物抱着一丝好奇之心，听到玉汝这么说，一时之间豪气冲天，忍不住赞同道：“就是就是，阿姐，你也别有那么多偏见了，秦楼楚馆里的姑娘也不全都是坏人呀！”

　　“虽说不是坏人，但那也不是……”长宁一时之间想不到要说什么来阻止永乐冒出来的新念头，只能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在玉汝旁边坐下了，顺手拿起旁边一盏茶便喝了下去，似乎要熄灭心中不知何处而来的不名怒火。

　　见她饮尽杯中茶，玉汝却是面色一愣，长宁注意到了，低头看看手中茶盏，疑惑问道：“可有……哪里不妥？”

　　默了默，玉汝摇摇头：“没有。”

　　长宁笑笑：“这茶味道不错，哪里得来的好东西？”

　　旁边环佩接话道：“回公主，这是府上一个小丫鬟自己煎煮的茶，今日也跟着一起来了清平观，说是怕公主和小姐们口渴，早早求了奴婢，让奴婢替她捎上来备着，若是主子们赏脸喝了她的茶，也算是她的福气，若是……若是主子们开口赞赏了她的茶，那她便是死而无憾了。”

　　心直口快的永乐直言道：“一个粗使丫鬟，心思倒还是挺活络的，大约是仗着玉汝和表哥宽待下人，整日里不干正事，净琢磨着旁的。”

　　随后端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随意尝了一口后轻哼一声：“不过如此。”

　　长宁也微微皱了皱眉，淡淡道：“你又不缺随行丫鬟，今日这种大场合，怎么还把粗使丫鬟带过来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岂不是给自己丢脸。”

　　玉汝道：“今日有个贴身丫鬟不知怎么的，一大早便脸色吓人，但又不敢耽误了祭祀的大事，便一直忍着没同我说，直到临出门前我才发现她的异样，只好临时找了这个丫头来顶上，好在她先前也在我院子里伺候过，诸事都熟，况且环佩叮当安排妥当，不会出什么事的。”

　　永乐倒是很会抓重点：“恰好今日身体不适，顶了她来？怕不是有什么阴谋吧？”

　　玉汝无奈摇摇头。

　　长宁按着茶盏若有所思：“居心不良。”

　　永乐连忙附和：“就是！”

　　长宁提议道：“不如把她叫上来我们问问，看是否真的就死而无憾了。”

　　永乐轻呵一声：“只怕没那么甘心，说死就死了吧。”

　　听了永乐长宁的提议，玉汝低头想了想，转头看向环佩：“她现在何处？”

　　“就在高台下候着呢。”

　　“看看，看看，果然是心思不纯吧，这会怕是就等着我们召见她奖赏她，让我们在表嫂面前美言几句，就觉得自己长脸了，好在我表哥面前现眼了！”永乐一脸忿忿不平。

　　“去叫她上来吧，就说二位公主想见见她。”得了玉汝的吩咐，环佩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

　　玉汝转头看向握紧拳头下一步就要气得冲出去将那人暴打一顿的永乐，笑着说：“我都还没着急呢，你急什么？”

　　“那是你笨！”永乐气得一甩头，“我表哥家世好长得好，多少女子惦记着呀，你在府上留心些，保不准有哪些婢子存了旁的心思。像这种人呀，我在后宫里见得多了，仗着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就非要勾引家里的主人，还以为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还是怎么的，一个个的火急火燎的，眼里的欲.望藏都藏不住……”

　　永乐还在那细数后宫里那些让她深恶痛绝的恶劣行径，长宁确实怎么也听不下去了，一手扶额，一手按住了喋喋不休的永乐：“你是公主，年纪还小，少说两句，被荣妃娘娘知道了，少不了你一顿教训的。”

　　还待高谈阔论的永乐这才呵呵笑了两声：“到了宫外，还以为不受束缚，一下子倒有些随意过头了，让阿姐见笑了。”

　　长宁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玉汝，道：“不过永乐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你……还是要当心呀！”

　　“是呀！可别又像是那个什么芝的！”

　　“什么芝？”

　　永乐很热情地同长宁说起了那个自称是沈子石表妹的莫家姑娘，而玉汝却忽然想起献玉那双水波一样的大眼睛，其实她倒不担心沈子石会被她迷住，只是今日的事情确实有些古怪，何以出门前突然有人不能去了，而她又恰恰出现在了最显眼的地方，但当时时间紧迫，玉汝实在来不及多想，便点了献玉顶上，但现在仔细想来，这一切未免太过顺利了，可献玉若是故意的，那她图什么呢？而在这匆忙之中，她竟然还能记得带上一些茶，倒像是早早就准备好了一般。

　　她曾经怀疑献玉是庆王和太子送来的人，但还不能确定到底是谁，之前苏尚书被贬一事已经波及到了庆王，难道是庆王忍耐不住，准备实施下一步计划了吗？那她的计划是什么呢？

　　正胡思乱想间，环佩已经带着献玉走了过来。

　　长宁微笑着道：“听环佩说，这茶是你自己煎的？”

　　献玉早早就伏在了地上，脸紧紧贴着地面，听到长宁的问话才稍稍抬起了头，却还是不敢往上看：“回公主，是的。”

　　永乐早就对献玉的长相好奇了，只是方才她一直低着头，永乐没看清，她道：“既是我将军表哥府上的人，那也算是本公主的人了，抬起头来，我瞧瞧。”

　　若是换了旁人，可能犹豫害怕一会，也就照着公主的吩咐做了，但献玉却是将头埋得更深：“婢子貌丑，恐……惊扰公主圣驾。”

　　永乐一向心直口快，最烦别人拖拖拉拉，语气中已带有隐隐的怒气：“让你抬头便抬头，哪有那么多的废话！”

　　长宁轻轻拍了拍永乐的胳膊，永乐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本公主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况且表哥府上对于奴仆的买办向来严格，相貌也是要求之一，能丑到哪去呢？”

　　献玉仍是不抬头，只微微侧向玉汝，试探着问：“夫人……”

　　永乐哼道：“这点小事还要问你家夫人，怎么，本公主做不了主吗？你是觉得，本公主说的话，没有你家夫人管用吗？”

　　一边说却还一边朝玉汝挤眉弄眼，仿佛在说：刚才说的话都不作数！

　　玉汝自然没有放在心上，笑了笑，示意接着听她说。

　　献玉却没有立即否认，倒是支吾了半天，玉汝也不急，靠在椅背上转着手里的茶盏，默默猜测她会怎么做。

　　“说！”永乐抬高了声音，献玉仿佛是被吓得一哆嗦，声音中都带了哭腔：“公主饶命，只是平日里在府上，夫人说一不二，我们唯命是从，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是不知道，在这种场合，婢子该听谁的。”

　　永乐和长宁对视了一眼，似乎都在说一句话：这丫头好深的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