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烧高烛照红妆》鸭脖少女

67、第 67 章

　　苏尚书一家被降职远调，长宁公主的婚事自然也作罢了。

　　这消息传出来没几日，永乐就派人来传信，让玉汝到宫里来一趟。

　　虽然永乐没说有什么事，但玉汝心中也猜到七八分，左不过是跟长宁公主有关的。

　　是以玉汝到了荣妃娘娘的荣华宫，进了后殿里，看到永乐和长宁坐在一起，倒也不怎么意外。

　　玉汝拎伸手作揖准备跪拜：“臣妇……”

　　“哎呀快坐！”永乐一般拉过玉汝按在了自己身边，“还行什么礼呀，快坐下，我们之间哪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再说了，若是让我子石表哥知晓了，不知道暗地里要怎么治我呢。”

　　玉汝哑然失笑，小声道：“那是在平日里，你要是出宫在外，我哪能朝你行礼呀，这是怕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吗？今天可是在宫里，自然是要注意礼数的。”

　　被玉汝这么一说，永乐只能胡乱点头：“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况且子石才不是枉顾理法之人，你可莫要胡说。”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的好嫂子！”永乐最怕别人对她耳提面命般的啰嗦，立马打断玉汝的话，让她不至于再接着唠叨，“你可知道，我今日叫你过来，是为了何事？”

　　玉汝瞧了瞧一旁一直安静坐着的长宁公主：“是为了公主的事？”

　　长宁深情怆然，言语中似有几分哀怨：“苏家已被左迁，我仍是公主，相安无事。”

　　这下玉汝倒是有些懵：“那我是猜不到了。”

　　永乐道：“别听姐姐乱说，她这会是心里高兴，表面还佯装着失落呢。”

　　玉汝一乐：“这法子，莫不是你教给她的吧？”

　　“那可不！”永乐骄傲地抬起头来，“虽说长宁姐姐不想嫁给苏闻，现在他们一家都被调职了，婚事也被阿爹取消了，那自然是好得不得了，但是吧，阿姐总不能喜形于色，喜上眉梢吧，我就让她仍旧保持平日的模样，最好看起来再悲伤一点。你瞧我是不是考虑得很周到呀？”

　　玉汝失笑，敲了敲永乐的额头：“净出馊主意。”

　　永乐捂着额头一脸不解：“怎么能说我是馊主意呢！”

　　玉汝不答，反倒看向长宁公主，问道：“公主心中是做何感想呢？”

　　从玉汝进来到现在，全程几乎都是永乐在咋咋呼呼的讲话，长宁公主只是挺直了腰板坐在一旁，微笑着也不言语，淡淡看着她们。玉汝倒是很想知道长宁公主心里的想法。

　　长宁公主没有回避玉汝的询问，眼神坦然无谓的看着她，淡淡说道：“我心中自然是万分高兴。”

　　“那公主愿意装作不开心吗？”

　　长宁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听了半晌，才开口道：“深宫里，装惯了。”

　　听到长宁公主隐约凄凉的嗓音，玉汝心中一动，她是家中最小的女儿，从小就有父兄姐姐的保护，自然可以任性妄为，由着自己心中的想法而来，长大后又与永乐交好，而永乐又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公主，她似乎从未体会过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算计的感觉，也很难理解长宁所说的“装惯了”的心情，此刻，她就没来由地突然很心疼长宁公主。

　　于是忍不住握住长宁的手：“公主不必佯装，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

　　长宁先是一愣，但听到玉汝的话，想起玉汝是个随性而为的人，想起在荣妃娘娘的生辰宴上她的单纯善良，想起她也曾羡慕过永乐有这样一个交心的朋友，想抽回去的手也硬生生被自己按住了。

　　玉汝意识到这样有些无礼，她跟长宁公主只不过才见了几次，于是讪讪地收回了手。

　　“我的意思是，如今陛下对苏家心有不满，就连苏贵妃……呃……”

　　“苏嫔。”永乐好心提醒。

　　“对，就连苏嫔都受到了牵连，公主自然也不必装出惋惜的样子，若是被陛下瞧见了许是会生出不快。”

　　玉汝想着，苏尚书一家暂时是没有翻身的可能了，陛下对于庆王一党也是正在气头上，大家自然是躲得越远越好，况且荣妃和娴妃好不容易说动皇上让他取消了长宁公主的婚事，定然是放了大招，说得苏家一文不值。

　　“没错！嫂子说得在理！”永乐激动得拍掌欢呼，“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阿爹现在讨厌死苏家了，说不定正后悔着把阿姐许给苏闻呢，这时候当然是明哲保身最好了，如果能有人跟阿爹说，阿姐本就不愿意嫁，是父命不可违才没有说什么，这样一来，阿爹必然会更心疼阿姐的懂事乖巧了。”

　　玉汝笑道：“公主聪慧。”

　　“谬赞谬赞。”永乐眯起眼睛笑得开心，钻到长宁身边出谋划策，“阿姐你放心，今日我便寻个借口去阿爹书房尽孝心，帮你说一说心里话。”

　　长宁笑着摸了摸永乐的头发：“我的小妹妹长大了，知道心疼姐姐了。”

　　永乐嘻嘻一笑，一双如琉璃般纯净的眸子露出天真无邪的善意，歪倒在长宁的肩窝处。

　　玉汝忽的想起沈子石说过，郕王无论如何都执意要搞垮苏尚书一家，且执意选择了不让长宁公主下嫁苏闻，不知道是否也在考虑着长宁公主一生的幸福，为了不让公主嫁给一个不学无术之人。

　　面前永乐正拿着一对娃娃，在长宁公主面前展示他们有多可爱，长宁公主附和的点点头，仍旧温柔得不像话。玉汝想起了皇后娘娘，那个美丽的国母，荣妃娘娘生辰那日，玉汝看得出她是真心为长宁公主打算的，听到陛下将公主许给苏家，于情于理内心都是嫉妒挣扎，不知听到婚约取消的消息后，皇后娘娘会不会跟太子一般开心呢。

　　太子？

　　玉汝恍惚这才想起来，长宁公主与太子是一母同胞，然而在这场闹剧一般的婚约中，太子却仿佛旁观者一般，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是不关心自己的妹妹，还是不在乎妹妹是不是变成了棋子？

　　亦或是，他想顺水推舟，让亲妹妹变成自己手里的棋子，让自己拥有主动权？

　　玉汝无从得知，但她觉得悲哀，皇室女子看似拥有万千尊荣，坐拥无边宠爱，享受万民拥戴，可依旧有不如意、不顺心、自己无法掌控之事。

　　长宁公主是如此，只怕以后的永乐也是如此。

　　但永乐有着陛下的宠爱，不知往后的命运会不会比她的长姐好上那么一些。

　　“玉汝？嫂子！”永乐不明所以地瞪着双眼，“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都叫了你好几遍了，你都不理我。”

　　“啊？”玉汝在脑子里想着该用什么话糊弄过去，“在想着……你在陛下面前，会不会说错话、该说些什么比较好。”

　　“哎呀你就放心吧！刚刚你说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事关阿姐，我会万事小心的。”永乐说完便朝长宁公主笑了笑，“阿姐自小就对我很好，永乐不会忘记的。”

　　说完这些，玉汝下意识往长宁公主看去，只见她面上仍是淡淡笑意，温柔的眼神却似乎已经将玉汝看穿，明白她心中所想了。

　　玉汝吓得躲开她的目光。

　　“对了，今日叫你来宫中，其实还有一事。”永乐将玉汝拉倒窗边案几旁，指着摊开的文书道，“宫里每年都会去城外清平观祈求风调雨顺，一般都是由皇后牵头，宫内贵人以上品级的嫔妃都要去，不过阿爹后宫一向空旷，这些年也都没有新晋的嫔妃，皇后向跟阿爹提议说让朝中命妇们也都一起去。”

　　怎么，是人多热闹呢？玉汝心想，这又不是什么聚会，非要拉上那么多人一起做什么。况且清平观本就香火鼎盛，人来人往，宫中嫔妃若是要去，观里怎么说也得闭观一天吧。玉汝暗自摇了摇头，皇家人排场就是大。

　　永乐接着道：“皇后还特意提到了你，说这次破例让你也一同前去。”

　　？？

　　玉汝一脸不解：“我不是命妇呀！”

　　“所以才说是破例嘛！”永乐嘻嘻笑着道，“怕你不熟悉流程，这不是特地喊你进宫来，让阿姐好好跟你顺一顺。”

　　玉汝回头看向长宁公主，只觉得她脸上温柔的笑意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些看好戏的微妙神情。

　　“这……于理不合吧。”玉汝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长宁却走上前来，握住玉汝的手，说得一派真诚：“你是侯门贵女，如今又是将军夫人，受封诰命是迟早的事，沈将军是荣娘娘的侄儿，自然也就是皇家的侄儿，况且，为天下祈福，也是为自己的夫君祈福，沈将军平日里上阵杀敌，沈夫人不也是希望将军能平安无事吗？”

　　玉汝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是提到沈子石，她就不得不在意了，况且长宁公主说得也有道理，战场上刀剑无眼，不如去观里拜拜，也能求个心安。

　　真想不到，平日里少言寡语的长宁公主，劝起人来也很有一套。

　　虽然心里是认可了长宁公主的话，但玉汝嘴上还是要小小抱怨一番：“那也得等到那之后再说吧……”

　　永乐了解玉汝的性子，没再说反对的话，那便是答应了，暗地里朝长宁公主眨了眨眼，笑着拿起案上文书，一条一条讲解起来，不过因为年纪小，也只在全年陪着荣妃娘娘去过观里祭拜过一次，对于流程并不熟悉，很多地方还是要靠长宁公主详细讲解一番。

　　就这样，玉汝被姐妹俩拉着在房内坐了一整天，等到虚浮着脚步回到府中后，脚一沾到寝阁的地，几乎就已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