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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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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带公主出宫的事被很好的瞒着了,至少公主喝醉酒的事直到第二天宫里也没有什么风声传出来,玉汝估摸着这事应该是平安过去了,因而第二天便在院子里安心休息着。前一天被阿爹狠狠责骂了一番,玉汝好歹也知道最近要乖巧些。
秋意渐凉,院子里的花儿都慢慢凋零了,没有那么多花的院子更显萧瑟,玉汝多加了件衣服,坐在院子里捧着话本正读得开心,环佩缓步走近,轻声道:“小姐,依澜的挽裳娘子给您送了一份礼。”
玉汝这才想起,昨日见到挽裳时,她确实说要在今日送一份礼来,昨日发生了许多事,心里一直悬着,竟然将这件事都抛到了脑后。玉汝立马将手里的话本放下,跳起来便问:“挽裳姐姐人在哪呢?”
环佩一把拦住玉汝:“挽裳娘子送了礼便回去了,”说着从身后小丫鬟手里捧过一个盒子,道,“这便是挽裳娘子送来的礼,她特地嘱咐奴婢,让您今日便打开瞧一瞧。”
这么一说,玉汝愈发好奇了,接过盒子便打开来,恰在此时,门口有个声音传来:“慢!”
玉汝往院门口一看,侯府夫人正提着衣裙快步走来,后面的下人踩着碎步小跑的跟着,侯府夫人一面走一面朝玉汝招手:“慢点,等我一起打开!”
玉汝哑然失笑:“阿娘,你怎么也过来了?”
夫人同玉汝站在一处,环佩伸出手微微扶住她,她轻轻喘了两口气,道:“今日听说依澜布衣坊的挽裳娘子来过了。”
玉汝应道:“是呀,说是给我送了一份礼。阿娘是要来看这份礼吗?”
面对玉汝的调笑,夫人面有羞涩,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听说挽裳娘子的手艺一绝,我有几身衣裳是在她店里做的,我甚是喜欢,今日听说她给你送了礼,我实在好奇,玉汝呀,跟为娘一起看吧。”
虽说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但是侯夫人在家时却仍是一副雀跃的性格,让人不禁难猜,这样的性格是如何教导出段玉容那般知书达理温柔娴静的女儿来的。虽说在家时阿娘从不掩饰自己,但一旦出了家门,她便是一个略有威严的当家主母,这个小秘密,除了段家的人,上京所知道的人并不多,大概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不过原来阿娘竟然这么喜欢挽裳呀,这件事玉汝倒是不清楚,于是她笑道:“阿娘若是愿意,明日……今日亦可,我带阿娘一起去依澜看看可好?阿娘您不知道吧,我跟挽裳可是好姐妹呢!她还亲自给我量了身形做过衣裳呢!”
玉汝说得开心,夫人心中也听得开心,当下便催促道:“快打开盒子瞧一瞧,是什么礼物?会不会是给你做的衣裳呀?”
的确是衣裳,夫人猜对了,但她们没有猜到的是,这是一整套嫁衣,从红盖头到红绣鞋,一应俱全。
夫人与环佩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这也……太漂亮了!”
玉汝小心的展开盒子里的精美嫁衣小心地观看,红盖头上垂着丝穗,四边则用珍珠点缀,再展开大袖红袍与红罗裙细细看着,上等的锦绣上用白金线、黄金线及珠石等绣成鸳鸯戏水图案,最特别的地方是大袖的袖边及罗裙的下摆处皆是蓝色的云纹样,整件嫁衣布满珠宝锦绣,雍容华美。
夫人口中啧啧赞道:“都说挽裳娘子手艺好,今日看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呀,遍寻天下也找不到比这样式和绣工更好的了。”
玉汝正瞧得爱不释手,听到阿娘这句话,突然问道:“阿娘,您有给我做嫁衣吗?”
夫人摸着嫁衣长叹一口气:“我倒是着急给你做出来呀,只可惜看了很多花样,挑了很多的布料都不满意,总觉得他们呈上来的样式都少了那么些独特的感觉,我总归是希望你的一切出嫁物事都要是顶好的,怎么也得像你姐姐那样,谁知一直挑不到满意的,便搁置到如今了。”
当年忠武侯长女嫁给庆国公长子的事情上京皆知,两家门当户对,忠武侯长女的十里红妆也羡艳了上京无数女子,至今已成为了不可超越的婚礼之一。如今小女儿由陛下赐婚于相国之子、当今炙手可热的上将军,这事受到的关注不亚于当年的长女出嫁,因此侯夫人想着怎么也要准备一套极为盛大的嫁妆。
玉汝捧着嫁衣笑眯眯地问:“阿娘,您看这套嫁衣如何呀?”
“绣工精致,满意得很!”
玉汝也笑:“阿娘满意,我也满意,不如便将这套作为我出嫁的嫁衣可好呀?”
侯夫人一个劲的掩唇轻笑:“人家都送与你了,你不做嫁衣难道还准备压箱底吗?”
瞧阿娘这么高兴,玉汝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阿娘,您说人家给我备了这么大的一份礼,我是不是该去谢谢人家呀!”
侯夫人点点头:“那是自然!”说着眼中浮现了一股期待的神色,“说起来,我竟还未有缘得见挽裳姑娘的真容呢!大多是隔着纱幔远远见过几眼,那依澜布衣坊的生意实在太好了些,我又不方便请她到家里来,哎呦早知道她今日要来,我便出门相迎了。”语气中满是遗憾。
许是阿娘的话实在有些逗,玉汝抱着侯夫人咯咯笑着:“阿娘,我竟不知,原来您对挽裳仰慕已久呀!别急别急,您的女儿我呀跟挽裳可是老熟人了,这回给您大开方便之门,带着您去见见她可好?”
侯夫人笑得一脸自豪:“我儿平日里真是没白出去厮混呀!”
“阿娘!”玉汝假意生气,跺了跺脚,“什么叫厮混呀,您可别瞎说,让阿爹听见了,又要关我禁闭了,阿娘您可就见不到挽裳啦!”
侯夫人急忙将手放在唇上做噤声状,朝院子里四处看了看,才同玉汝一起笑了起来;“你放心,若你阿爹罚你,我便帮你说话!”
“有阿娘这句话在,女儿可就不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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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要去见慕名很久的人,阿娘一路上显得很是坐立不安,直到从马车上下来,在依澜布衣坊的门口站定了,侯夫人还在深呼吸。
布衣坊的女工早就认得玉汝了,一看到她就将她迎进来,玉汝问道:“挽裳姐姐呢?她今日给我送了一份礼,我带着家母来道谢了。”
女工受宠若惊:“挽裳娘子的一片心意罢了,哪里用得着姑娘亲自来谢。”
“你也说是一片心意啦,光是这片心意就值千金了,我来道谢一回本就是应该的。”说着搀扶着侯夫人往里走,边走边问,“挽裳姐姐可是在内屋裁衣?”
女工本也无意阻拦,便由着玉汝去了。
内屋的门虚掩着,玉汝扣了扣门,听到内屋传来一声“进来吧”,推门一看,挽裳正临窗坐着,低头绣着手里的锦衣。
她着一身蔷薇色的罗裙,乌发在身后用同色发带随意扎起,膝上的锦衣在她手下翻覆着,渐渐有了精美的模样。她太专注了,连有人走进来都未曾抬头看,直到听到玉汝的声音,才如梦初醒一般从手中的锦衣中抬起头来,定睛看了看来人,才笑着说:“你怎么来了。”
玉汝说明了来意,挽裳倒是觉得不必要:“你喜欢便好,何必亲自跑一趟呢?离婚期愈来愈近了,想必有不少事吧。”
嘘寒问暖的柔和让玉汝心中充满了暖意,她靠着挽裳,俩人坐在了一张蒲团上,玉汝还亲昵的伸手挽住了挽裳。
“这位是?”挽裳一早便已注意到了玉汝身旁善目高贵的夫人,只是一直不得空问,见玉汝总算是有了暂且停下的趋势,想着总不能冷落了客人,便开口问道。
玉汝笑着把挽裳拉起来,走到阿娘面前,笑着说:“这是我阿娘。”
挽裳一惊,忙弯腰行礼:“小女子不知是夫人,怠慢了。”
侯夫人拉住挽裳将她扶起,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早听闻挽裳娘子绣工卓然,也曾有缘得娘子亲手做的衣裳,只是一直未曾蒙面,甚是遗憾。今日听闻娘子给小女送了大礼,这才厚着脸皮非要随小女来瞧娘子一面。打扰娘子了,娘子莫怪呀。”
侯夫人虽在家是个不拒的性子,但只要一出了家门便能立马化身为谁也挑不出毛病的贤妻良母,一番话配着脸上温润的笑意说出来,任谁也不会不动容。
因为绝佳的绣工,挽裳在上京的夫人小姐中是有些名气的,自然也见过不少的达官贵人,与夫人小姐们交好也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再因她向来守本分,一心只扑在衣裳上,倒让夫人小姐们更是喜欢她的性情。可如今见到侯夫人这样的态度,却仍是有些吃惊。
她淡淡说道:“夫人过奖了,挽裳不过一介绣女,靠手艺吃饭的俗人罢了,哪里担待得了夫人这般说,况且我与玉汝情同姐妹,”挽裳说着拉过玉汝,“为她置办点贺礼再合适不过了,夫人不必如此重谢,何必还亲自跑一趟。”
挽裳的性情总是淡淡的,她常淡淡的笑,淡淡的说话,人来人往的依澜布衣坊里喧哗非常,但她仍是安静低着头,伏案绣着自己的衣裳,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是毫不在意。这样的性子,不禁上京的夫人们喜欢,玉汝的阿娘也很喜欢。
说不到两句,阿娘便拉着挽裳的手坐到了一旁,亲昵的问了很多问题,譬如家住何方,家中还有何人,父母尚在否,可有婚配等等,挽裳都淡淡的笑着一一回了,不过玉汝倒是看不下去了,偷偷扯了扯阿娘的衣角,可阿娘同挽裳相谈正欢,根本无暇顾及到玉汝。
眼见阿娘都快问出挽裳的祖辈来了,玉汝终于出言说道:“阿娘,别再问啦!”语气中略带不满。
侯夫人极为不解:“你怎么了?哦,是不是因为阿娘光顾着跟挽裳说话,冷落了你,小汝儿不高兴了呀。”
“阿娘!”玉汝真是被阿娘的粗线条打败了,她扯过阿娘的衣角,以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问东问西的呀,您看挽裳都被您问得不知该说什么了,再说了,店里生意那么好,我们已经耽搁挽裳很久了。”
被玉汝这么一提醒,侯夫人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却是同挽裳说了许久的话,于是忙不好意思的拉着玉汝同挽裳道别,离开前还说着以后常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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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裳临窗而坐,蔷薇色的罗裙铺了一地,面前的绣架已经搁置了很久,她的目光从窗外望去,外面熙攘的人群里,也不知她在看什么。
半晌,有位中年妇人推门入内,有些苍老的声音试探地问道:“姑娘,瞧忠武侯夫人的样子,许是多了些怀疑。”
挽裳这才将目光从窗外拖回来,垂目看着面前的绣架,淡淡说道:“迟早的事。”
那声音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姑娘同夫人长得实在太像了些,被昔日故人瞧见,确实……”那人没有接着说下去。
挽裳伸出手轻抚面颊,似乎是对那中年妇人说,又似乎在对自己说:“很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