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道观里的菜市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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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活了二十几年之后，张小道算是明白了：鬼并不可怕，鬼，其实是非常非常可怕，尤其是罗嗦的鬼，尤其是那个叫做苏欣的十分非常特别罗嗦的小鬼。
自她入住道观以来，张小道觉得，原本一直安静庄严的道观，只因为多了这么一只小鬼的关系，竟然就变成了热闹的菜市场！虽然事实是在道观是菜市场之前，也不过是蜘蛛、蟑螂、老鼠们聚会的动物园。但是，她罗嗦的程度，还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小道在泣下啊。
这一日，张小道如往常一样，在清扫院落里的落叶。苏欣，也如往常一样，在他的身边罗嗦个没完。自今日早起，包括早课的时候，张小道都没能得到片刻的宁静。张小道攥着扫帚的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良久，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我忍！”
“你忍什么？”听见他说话，白烟立马兴奋的蹿到了他的鼻子下面，从下往上的仰视着他，一副很童真很无害的样子，它的烟尾巴还兴奋地抖来抖去，活像只被主人赏赐了饼干的小狗狗。她的心情那叫一个激动啊，在自己坚持不懈地和他“对话”了整个上午之后，他终于开口回应了。“啊！难道是……莫非……哦！原来……”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人有三急，我知道……什么都能忍的，就这个不能忍呀。这样忍着憋着是不对的。如果是小解，经常这样憋啊忍啊的，是很容易得膀胱炎的。”她突然又意识到唐朝的人是不大可能理解“膀胱炎”这个词的，急忙改口，“是很容易把你的某个内脏憋坏的……”
张小道这时已经闭上了眼睛，眉心皱得跟小老头似的。那一刻，他深以为，要是自己一直在这样的状态中活到自己师父的那个年纪然后过世，那么他一定不可能坐地升仙，而肯定会疯狂成魔。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憋了这一个月的火气，终于一起爆发了，“神兵天借，雷神赖令，诛邪！”虽然听见他念咒了，但苏欣却连一点儿逃跑或躲避的打算都没有。反而，她笑得前仰后合。那团白烟剧烈地在笑声里颤抖，抖啊抖，差点把自己给抖散了。哈！又是这句，话说，上一回他念了多少遍才有雷劈下着？十六遍？她掰着手指头，还是十七遍？其实偶尔被雷劈劈也不错，反正这大白天光说话也挺无聊的，痒乎乎的还挺舒服的，跟做SPA差不多，就是劈完之后脏了点儿。
果然，天空中几只乌鸦很是时候地嘎嘎飞过，昭示着张小道又一次念咒失败。苏欣正要进行自己一如既往的嘲笑打击工作，毫无任何征兆的，白云中无声地劈出一道闪电，只一个扎眼，强光过后，显现在张小道眼前的，不是如上次一样的黑烟，而是一团若有若无的白雾。
糟了！这是魂飞魄散的开始。张小道手中的扫帚“啪”的一声摔到了地上。他原来只是想吓唬吓唬她，从未想过真正要让她永不超生的。她大白天的连太阳也不怕啊，以前也经常把她劈啊劈的，也没见她怎么样啊。这次怎么……这么严重？怎么办怎么办？眼见得那白雾越来越淡了，怎么办怎么办？
情急时，他突然想起了师父当年教授的帮助鬼魂固本陪阴的方法。其实师父当年教授的东西很多，道士常用的不常用的道法都教了，只是他张小道太笨，虽然全都死记硬背了下来，但真正会用的，却几乎没有。记住和会，果然是两码事。只是现在时间紧迫，他也没有其他的好办法，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来不及想其它，他赶忙施咒困住那团即将飘散的白雾，把它引入大殿，借着殿中的长明灯，摆起了北斗七星长明阵，将那团白雾引进阵中，开始施法念咒……咒语不断出口的时候，他总感觉有些怪怪的别扭，自己是道士啊！道士是捉鬼降妖的啊！自己不去捉鬼降妖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在动手救一个鬼。虽然现在不怕鬼了，（至少，不怕这个鬼了），但救鬼这种举动，要是被同行知道，肯定会比怕鬼还要引起轰动和嘲笑的。完了完了，他这一生算是毁了？
本来，张小道很担心，以自己的能力，是不是能够完成这个阵法。但是阵法结束后，阵中的那团白雾就开始渐渐聚拢成白烟了。张小道提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白烟慢慢聚拢，在刚刚露出了一张脸的轮廓时，那脸上的嘴马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死牛鼻子张小道，臭牛鼻子张小道，你竟然谋杀我！哇……”
张小道内疚得有些手足无措，打算说几句道歉的话。可惜，他却没有任何开口的机会。白烟里的那张嘴一直自顾自地说个不停，控诉着自己的委屈和不幸，把她的冤屈，夸张到了六月飞雪，血溅三尺白练的地步。张小道木木地定在了原地，耳朵里好似飞进了千万只活跃的苍蝇，怎么赶也赶不走。现在，他开始觉得，刚才自己那个雷实在是劈得太……帅了！
从那日起，这深山里的小道观便更加的热闹了。以前只是听见一个罗嗦的小鬼成日如麻雀般唧唧喳喳，现在倒好，现在她每次唧唧喳喳的时候，总会被某些事情所打断，那些打断她的事情，无一不比她弄出更大的声响和动静来。打断她的，或者是朝她飞来的一堆燃烧的道符，或者是从天而降的一场大水，又或者一阵呼呼乱叫，专门刮走烟尘的狂风，甚至是凌空刺来的一柄桃木剑。每每被袭击了，她就会用更大的声音叫嚷：“谋杀啊！死牛鼻子张小道要谋杀我啊！……”她一边嚷一边东躲西藏，实在躲不过了就飘出道观避避风头。等到张小道自在地待了一会儿，快乐得快要遗忘掉这只麻雀的时候，她铁定又会不知死活的飘回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自然，道观里又会是一连串的“乒乒乓乓”，声响之后，就又看见一团白烟从道观里逃也似的飘出。但是，这白烟却始终有恃无恐，张小道再也没有用过奔雷咒，就算是其他法术，她也知道，他都没有尽全力，只是在吓唬她而已。
不过，他们俩都不知道的是，张小道的法术，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高强了，甚至到了可以咒请金刚力士和驾驭飞剑的地步了。而与此同时，苏欣魂魄的灵力也越来越深厚了，抗“打击”的能力随着张小道“打击”能力的增强也在日渐增强。现在，她虽然仍然触碰不到实物，但她飞快地飘动时，却能够带起一阵强风了。而且，她白烟似地身体，那白色也越来越浓，浓得跟鲜奶似的，清晰地显示出人形的模样，当然，这个人形是穿了衣服的人形＝＝！……在她偶尔安静下来的时候，张小道会偷偷瞄一眼那个衣着奇怪的小鬼，心里想，其实，她安静的时候，挺好看的。生前，应该也是个清秀可爱的小姑娘吧？当然，这也仅限于她安静的时候，没被荼毒的张小道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日子就在打闹中一天天地过去了，这个深山中的小道观，也热闹得一天比一天更像一个菜市场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道观里的菜市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