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唐小念

122、牵手

　　火锅的香气弥漫在精致的包间，韩宇正将涮好的肉帮苏念用漏勺盛到盘中。

　　韩宇正看着吃得心满意足的苏念，意识恍惚，好像回到了很早很早以前，那时候苏念经常陪自己吃火锅，可是算算他们之间除了四年前那一次重逢后的火锅，好像再也没在一起吃过。

　　“还是要走？”韩宇正笑着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苦涩和不舍，曾经他是苏念的唯一，但是后来自己再也回不到原地。这些年自己一直在错过，或者说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再也走不进她的心，那里不再属于他。

　　苏念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抬起头咧咧嘴角，“嗯”

　　“要不我和你一起走吧？”韩宇正单手撑起下巴盯着苏念笑。

　　苏念摆摆手，“不行，我们还是各自好好过吧。”

　　“你这话说的自己怎么可能好好过啊，阿姨可是给我打电话了，说我要是方便，直接将你带走啊”韩宇正挺起脊背眼神颇为认真。

　　“你，你别听我妈瞎说”苏念缩缩脖子。

　　“哎呀，我可当真了，要是古代多好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你可拒绝不了。”

　　“在古代，说不定我都不认识你呢”苏念打趣的说完想到两人相遇是因为自己这张脸，瞬间有些尴尬。

　　“苏念，你可真是一次机会都不给我。”韩宇正懊恼地摇摇头。

　　“你以后会遇到给你无数次机会的人。”

　　“------”可惜那个人不是你，韩宇正有些遗憾地笑了笑。

　　慢慢的告别，悄悄的离去，也许是最好的，苏念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机票也定好了，签证估计也快了吧，自己也该走了，可是自从宋哲远醒过来就再也没有消息传来，杨美茹去了几次，都没见到宋哲远说是在复建不方便。每次杨美茹回来和她念叨，她都面无表情，最后气得杨美茹说她冷血无情。

　　苏念想要是一个人真能冷血无情那该多好，无情才不会难过，才不会偷偷在心中惦记，却还一脸无所谓。

　　在夏天末尾，雨竟然变得多起来，淅淅散落的雨和霓虹灯将城市带入了炫目朦胧的世界，医院内，苏念撑着伞出神的仰望灯火明亮的医院大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急救车带着焦急的笛鸣冲进医院惊醒了苏念，她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医院住院部，垂下头遮住眼中的湿意，再见，希望你一切安好。

　　身后有人擦肩而过，她警觉地退到一边，那人回头看了过来，苏念将伞压低遮住了脸，路过的人脚步渐渐远去。

　　苏念开车拐到小区附近的一条路，这条路上的路灯被高大的树木遮挡住了光亮，灯光透过浓浓的绿叶，斑斑驳驳地打下来，昏昏暗暗影影绰绰。苏念专心致志地盯着前方，后方的车突然大灯闪烁，这是一条有些紧恰的双行道，苏念的速度也不是很慢，她也没来得及多想自然而然的靠右让路，可是那辆车却并没有超车，直接追尾了苏念的车，力度不很很大，但苏念还是有些被吓到，有一阵的失神，等清醒过来，她匆忙地打开车门下车，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苏念回头刚看清来人腰间一麻，意识慢慢消失，倒下去的瞬间心中恍然，原来是你-----

　　苏念回到了曾经的噩梦，她被董严冬拖下汽车踉踉跄跄地路过打电话的陈诚，他压着声音，
　　“现在马上给把钱给我汇到那个账号上，我告诉你别耍花样，你要的东西我要看到钱才给。”

　　苏念睫毛抖了一下，在想是谁？到底是谁？------

　　画面一转苏念坐在警局，对面坐的是当时解救自己的队长，他眼神温和，言语中带着几分不甘“可惜的是陈诚和当场死亡，手机也被炸毁，查到的号码是黑号，无法追踪。我们审问了董严冬，他也不知情，他说陈诚什么都没和他说。”

　　“可是陈诚那个电话”苏念有些焦急。

　　“我知道，”他点点头，“我们已经联系了益川警方，希望他们提供了四年前你在益川被绑架时的信息，你放心我们会做进一步的调查。”

　　苏念想过很多人，可是她根本想不到谁会用这么残忍的方法来对待自己。

　　她也考虑过是不是宋哲远的仇家，可是自己根本不了解他的事情。

　　她也猜想过是不是安雨梦，侧面向萧磊打听过，安雨梦不是那样的人，那到底还有谁呢？

　　四年前在益川的经历，让苏念不寒而栗，噩梦连连，再加上宋哲远的伤害，那时候她仓促逃跑，没有和警方细说当时的情况。

　　这次的绑架让苏念重回噩梦，不，是更恐怖，因为差点伤到小苹果，苏念想她不能在这样惶恐不安的待下去，经历了这次她越发肯定一定和那个人有关，她必须想办法保护小苹果，其余的只能在等一等，可是今天看来自己又犹豫不决了，她该早点走的-------

　　阴冷的雨从黑压压的空中洒落，无息无声，却带着极寒的阴冷。

　　“你命可真大啊，多少次了都能逃过，哼！”我凭什么就不能有这样的运气，如果我也像你一样幸运，也不至于我九年前会有那样的生不如死的折磨。

　　她弯着身躯盯着倒在地上的苏念，五官扭曲，目光阴森冰冷，“苏念我看这次是你命大，还是我命大。”
　　苏念眉头皱在一起，雨水砸在她的面颊刺骨寒意让她慢慢清醒，她睁开眼头顶是漆黑阴沉压下来的天空，雨滴打在她眼睛里，她下意识地眨下眼睛，再睁眼面前是一身黑色运动服，带着帽子的安雨梦，她的长发束在脑后被雨水打湿，在弯身的瞬间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一边的脸颊，浓浓的妆容在夜色里凸显一丝诡异，苏念被吓得想要后退，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手脚都被捆上了，不远处丢着一个打开的行李箱。她还有些茫然，然后就想到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她的车被追尾了，然后转过身是模糊的灯光下安雨梦那张妖娆怪异的脸，之后就迷糊不清了。

　　“安雨梦，你什么意思？”苏念费力地挪动身子想要拉开和安雨梦之间的距离。

　　“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我啊，想让你死啊。”安雨梦蹲下来冲着苏念笑得温柔，可是越温柔越让人心底生寒。

　　“安雨梦，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安雨梦蹲下身子盯着苏念的脸看的超级仔细“又是一个下雨天，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下雨，一下雨我肯定要抓狂的，这雨天是我的噩梦，不过------也会变成你的噩梦，”

　　安雨满脸的憧憬，之后眼神一转目光中带着羡慕，“不对不对，你以后就做不了梦了”安雨梦的手滑过苏念的脸颊，冰冷而又让人心生惧意。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苏念全身冰冷可敌不过心底的寒意，安雨梦她不正常。

　　“没什么？你夺走我的一切，我夺走你的命，很公平的呀”

　　“你疯了”

　　“对啊，我就是疯了。”她狠狠地抓紧苏念的脸颊，毫不怜惜。

　　“你这是犯法，要被抓起来的。”苏念挣扎着想要摆脱安雨梦的桎梏。

　　“那又如何？又不是没有做过------”她阴毒地盯着苏念的眼睛。

　　苏念心底一抖，“难道是你让人绑架的我？”

　　“不错，你前面的两次绑架都是我让人做的，可是你找到证据了吗？你以为陈诚死了就一切如意了吗？我不照样绑你第三次？这么说来老天爷还是眷顾我的。可你为什么不早一点眷顾我？”她心满意足地看着苏念震惊的脸色，之后抬头埋怨上苍。

　　“你到底想做什么？”苏念闭闭眼，冷静冷静，想办法想办法，可是心底脑中乱作一团。

　　“等一等啊，不会让你白死，怎么也要让你看一场大戏，你别急啊。”安雨梦悠然自得地望向后方的铁门。

　　“----”苏念环视四周，这是一栋大楼的天台，对面是中国银行的高楼，难道是----，是天元酒店，苏念瞳孔颤动，安雨梦你到底想做什么？

　　“知道是那里了？”看到苏念的表情安雨梦笑起来，“这可是岳阳最豪华的酒店啊”

　　“你------”

　　这时候楼下的警车一辆辆尖叫着驶过。

　　“瞧瞧都往哪里走啊？哎呀，这么笨都去了郊区，还得让我等啊”安雨梦抱着肩看着楼下飞速驶出市区的警车。

　　“-----”苏念趁着她注意力转到楼下的警车上，曲身坐起来一个用力站了起来想要往天台的门口跑，但是脚下有绳索绑着，没走几步就被安雨梦发现。

　　“别费力气，”她将苏念拽住，用力地往天台边上拖，苏念大声地呼叫，结果安雨梦竟然抱起肩看苏念大笑，苏念心中恐惧加剧，她根本不怕自己叫，那就是说，她绝对是要自己死的，
　　而且也不怕暴露自己。

　　“安雨梦，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谁说没有，你死了，宋哲远韩宇正都会痛不如生，这就是最大的意义。”

　　“那你就会成为杀人犯，身败名裂。”

　　“有什么好怕的，你活着我才更痛苦。”

　　苏念散落的头发随着雨水刺进眼睛，她垂下头，想将头发甩开可是并没有用，反而引得眼泪直流，安雨梦弯下腰，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水果刀，她端起苏念的下巴，神色突然变得平静无比，握着刀的手仔细的将苏念脸上的头发抹开，之后出神地望着这张脸，心中一阵怨念，这是我的脸，一切都是因为这张脸，如果你没有这张脸，我和宋哲远也不会蹉跎这么多年，也不会让我们彻底分开。

　　“都是因为这张脸，才让你走到今天，要怪就怪你这脸，谁让它毁了我和宋哲远------”

　　“你错了，即便没有这张脸你们也不会像从前，没有什么爱会待在原地一成不变，如果你们没有问题当初就不会分开。”苏念本不想刺激她，可是她心底也有怨言，为什么，单单因为这张脸自己要受到韩宇正的欺骗，宋哲远的欺骗，还有现在安雨梦的伤害，凭什么------

　　“你懂什么？这是我和他的问题，你偏偏要插手------”

　　“我偏偏要插手？我被强拉进来的，成为你们爱情的棋子，最后反而倒成了我的错，你真可笑---”苏念忍着眼泪。

　　“你-------，”安雨梦怒火冲天，“好好好好，你不想活着，我一定好好送你，解决你这张脸”

　　她手中的刀尖冲着苏念的脸颊划下。

　　这时咚的一声，天台的门被撞开，一身病号服的宋哲远和韩宇正一前一后地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人，有警察有酒店的工作人员。

　　“安雨梦，你住手”宋哲远看着灯光下泛出幽幽寒光的刀正紧紧地贴在苏念惨白的脸上，那一瞬间，心惊肉跳，魂飞五天。

　　韩宇正想要冲过去，安雨梦的手用了些力气，鲜红的血顺着刀柄流下，很快被雨水慢慢地稀释，韩宇正的心一抖，瞬间死死地按住脚步。

　　安雨梦回头看看定一旁的两人，脸上露出一丝甜甜的笑意。

　　苏念看到宋哲远的一瞬间泪水滑落------

　　“你们来的可真快啊，快的让我很不高兴。”安雨梦的手一动不动，另一只手压住了苏念的头。

　　如果九前你们来的和今天一样快，我也不会成为今天的安雨梦，如果九年前，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赶过来，我也不会遭受生不如死的磨难，如果九年前，或者更早我没有认识你-----宋哲远，我也不会活的这么痛苦

　　“雨梦，你冷静一下”韩宇正抬起手又匆匆放下。

　　“冷静？我活这么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冷静。”安雨梦泪光闪烁地看向韩宇正和宋哲远。

　　“慕欣妍，放下刀，不要让自己再错下去”宋哲远向前迈出一步，视线略过苏念的脸看向安雨梦。

　　“哼，宋哲远，你一直不愿意叫我的名字，你是不是觉得慕欣妍早死了，现在的安雨梦只是安雨梦？”安雨梦用力压了压手中的刀子。

　　“欣妍”宋哲远的声音淡淡地传来。

　　“不用，不要提那个名字了，还是叫安雨梦吧，”宋哲远如今你再喊这个名字时已经毫无波澜？因为我已经听不出你的任何情感，曾经那声甜甜的慕欣妍，变成了现在这句陌生的慕欣妍。
　　慕欣妍其实在我心中已经死了，那个整天爱笑，聪明善良的人不会像安雨梦一样做事，你不爱我，其实是因为我已经不是我。

　　“雨梦，你放了苏念”韩宇正向前一步，“当年怪我，如果我早一点到，你也不会有事，”宋哲远诧异的看向韩宇正。

　　“呵呵呵”安雨梦笑了起来，“宋哲远，你知道吗？我当年和你负气跑走后就后悔了，那天的雨可比今天大多了------”

　　“雨梦”韩宇正制止了她的话。

　　安雨梦抖着身子笑起来，刀尖轻轻重重地扎在苏念的脸上，苏念忍着痛刚垂下头就被安雨梦用力提起，

　　“那天，我们吵架那天，你知道吗？”她嘴角带着嗤笑，“我被人轮X，可惜没有人赶过来，我打你的电话求救时，你根本没有接，”

　　宋哲远被安雨梦的话冲击得惊心骇神，踉跄倒退，他嘴唇抖动视线从安雨梦忍悲强笑的脸上转向韩宇正，韩宇正躲开宋哲远的视线，可是正是这个动作说明了一切，宋哲远的心中慢慢，慢慢的有数以千万计的尖针一点点地压下来，穿透，让他疼痛难耐无法呼吸，他一脸悲凉地望向安雨梦，她对自己的躲藏，她对自己的若即若离，她对自己的隐忍，她对自己的执拗，她对自己的愤怒，她对自己的疯狂，他对自己的执念，一切的一切，让她变成今天这般模样。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雨水无情的洒落，宋哲远的眼睛猩红，他无声地看向安雨梦，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如果你早早的告诉我，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

　　“告诉你？你会不会嫌弃我，告诉你，你母亲能接受我？”不过是自取其辱，不过是更加悲惨，安雨梦摇着头，她不会告诉宋哲远，她在宋哲远面前应该永远都是美好的，那个悲惨的自己不是她，她和宋哲远之间永远都应该没有阴影------

　　“你不相信我？”宋哲远的泪水随着雨水滑落。

　　“我打电话求救时，你没有来-----”想到当时的无助，安雨梦咬紧牙关。

　　“我的脸被那些人一刀刀划的时候，你没有来------，”安雨梦泪水肆虐，心底一阵松快，终于在宋哲远面前坦言，她以为自己会压一辈子的秘密说出来，真的轻松。

　　萧磊站在宋哲远身后，红着眼睛看向安雨梦，欲言又止，那时候的宋哲远正在医院，在经历了乔淑怡狂风暴雨地捶打辱骂之后，肿着脸颊给阿南输血，差点休克，当时萧磊抢天忽地地喊着医生急救，哪里顾得上被丢掉地上的手机。等宋哲远醒过来给慕欣妍回电话时，早已经没有任何消息。

　　“可今天，她？她凭什么这么幸运？一遇到危险你们都赶了过来，宋哲远，但凡你关心关心我，当年我会有那样的遭遇吗？”

　　“我要让你们都付出代价”安雨梦狠狠地擦一下脸颊的泪水，拖着苏念退在楼顶边缘。

　　“雨梦，你别冲动”韩宇正焦急的往前一步对着安雨梦伸伸手。

　　宋哲远身后的人群往前聚集。

　　雨，没有停，依旧缠缠绵绵，宋哲远背后传来警方的低声指示，“保护人质”

　　他目光瞬间犀利，视线不留痕迹的扫过周围的环境，毅然的抬起脚步。

　　“你不许过来”安雨梦发狠的拿刀子移到苏念的脖子上，“你信不信，你信不信我杀死她”

　　宋哲远顿顿脚步看向安雨梦的眼底一片悲凉，他没有停下来，时间等不了人，他怕，怕自己来不及，他目光牢牢地锁定安雨梦，安雨梦大叫着举起刀，宋哲远一个飞扑冲了过去，抓住安雨梦拿刀的手，紧紧地抱住了安雨梦，这一瞬间，或者在宋哲远抱住安雨梦的一瞬间，

　　沉闷的枪声响起------

　　安雨梦瞪大眼睛------

　　人群一拥而上------

　　宋哲远的背上浸出了鲜血，很快被雨水打湿慢慢地染遍了整个脊背------

　　在密密的雨中，喧嚣一片，不停的有人在奔波，有人大喊------

　　苏念的世界寂静一片，她摊在地上，目光穿过人群看不到想见的人，刚才宋哲远抱住安雨梦的瞬间目光深深的望向自己，眼神一如曾经，满是温暖。

　　韩宇正冲上来抱起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