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年》豆沙包大盗

33、第三十三章

　　江左堂近来气氛诡异，主要是闹。
　　一方面，是因为大小姐失而复得，喜事将近，热闹。
　　另一方面，是因为二小姐跟二姑爷性格不合，争执不休，吵闹。
　　下人们时常低声谈论，揣测，八卦，无外乎是表少爷跟大小姐的过往。
　　暮经年对此不管不顾，这些日子，除了其中一日头疼躺了一天，其余几天过的都很舒心，该吃的吃，该玩的玩，该做的做。
　　任由左思麟带她出去走遍巍安城的大街小巷，帮她寻找回忆。
　　任由左岳给她备至嫁妆，安排裁缝，赶制嫁衣。
　　任由薛遥每天变着花样的给她折腾美食。
　　直到一天晚上，当左岳来找她谈心时，她感到了回家后的第一次荒凉。
　　吃过晚饭，暮经年在院中乘凉。清风徐来，吹浮着心头的燥意。
　　晚饭时左思音夫妇又闹得不愉快，左音思使小性子甩筷而出，须臾，尹少熙还是追了出去，两人至今未归。
　　左岳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羹过来，慈爱的告诉她这是特地嘱咐厨房为她准备的宵夜。
　　暮经年笑着接过，说了声烫，放到一边。
　　虽是父女，却有着三年的隔阂和生疏。
　　一阵沉默，左岳率先开口，“还有三天就要出嫁了，可有什么不适。”
　　“还好，我之前就住在暮云堡，也是习惯了的。”暮经年自若道。
　　“爹知道音儿和少熙辜负了你，你受了不少苦。爹也看的出来，你对薛遥并无多少情谊。你喜欢的，是像少熙这样温润如玉的人。”左岳言词嘈嘈，颇有几分声情并茂之意，“爹不怕得罪暮云堡，没有什么比你的幸福重要。”
　　暮经年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来意，垂下了眼眸。
　　左岳继续道，“薛遥这个人，城府太深，性格也不似展露的那般。他早已跟你在一起，又怎会到现在才发现那块玉佩，才知道你的身份。甚至在一年前就开始在生意上为难江左堂。”
　　显然他早有打算，而且势在必得。”
　　暮经年抬头看他，没有说话。
　　“你同意嫁他，爹知道，你在牺牲自己。”左岳无奈的叹息，“你从小就习惯先人后己，甚至有时候为了照顾别人的情绪而委屈自己。对你妹妹如此，对江左堂更是如此。”
　　“爹心疼你。”
　　暮经年等他说完，缓缓开口，“您想让我做什么？”
　　左岳闻言一愣，看着她的神色斟酌道，“你跟少熙，你们之间阴差阳错，终究是错过了。你看，你能不能找个时间跟他好好谈谈。”
　　“爹爹。”暮经年喊了一声，无视他染喜的眉色，“这几天来，我一直都叫不出这个称呼，但您看，我还是喊出来了，而且发现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如果您真的心疼我，您为何现在才说这些话，这么的冠冕堂皇又毫无意义。”
　　左岳想要说话，被暮经年抬手阻碍。
　　暮经年不冷不热道，“如果我说要纠正这段姻缘，我说非尹少熙不可，您会帮我做主吗？”
　　“其实麟儿说的没有错，您对您的二女儿确实是多有偏宠的。”
　　“不说别的，就只说一个事吧。当年江左堂跟千鸿阁的婚事。您对外宣告的是江左堂的千金，而不是江左堂的大小姐左思弦。您看，其实您什么都知道的。只要我同意，只要左思音坚持，随时可以置换新娘。”
　　左岳双手微抖，叹了口气，又像是松了口气，“你啊，还是跟以前一样，既善良有度，又直言不讳。”
　　暮经年忍着微麻的心，淡淡道，“有很多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我可以一笑置之，不加追究。但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不骗您，我确实，心理有怨的，为什么左思音如此待我，改变了我的人生，为什么薛遥对我如此执着，让我脱离不了他，为何您不爱惜我，对我公平点。”
　　“弦儿。”左岳喊了一声，说不清个中情绪。
　　暮经年看了他一眼，拿着勺子搅拌着莲子羹。
　　“爹爹，您知道，我失忆了。”
　　“当时，我一眼睁开，我发现自己躺在林子里，整个人疼痛不已，狼狈不堪。我被人追赶过，被人暴力过，甚至那人还试图侵犯我，可能是因为天黑，我从陡壁上滚了下去，侥幸的逃脱了。”
　　左岳惊讶的望着她。
　　暮经年了然一笑，解释道，“我猜的。”
　　暮经年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云淡风轻道，“当时，我的脑袋伤口处还在不断的流血，四周一片漆黑，空无一人，却时而传来一些野兽的吼叫声。我不敢乱动，只能胆战心惊的靠着树。总算熬到了天明，我开始找出路，可我不管怎么走，就是找不到方向。伤口也早已不在流血了。眼见天又渐渐黑了，我害怕，也绝望。我不断的祈祷，有人能来救我，不管是谁，只要他能救我。”
　　左岳眉头紧蹙，仿佛那个场景发生在眼前，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眉目间升腾着一股怒气。
　　“所以，当薛遥出现的时候，即使当时被误射了一箭，我还是感到欣喜。”暮经年放下勺子，随意的擦了擦不小心被汤汁沾湿的手。
　　“薛遥，他对我，是真的很好。”
　　“他是我空白人生的开始。”
　　左岳满目苍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是你不喜欢他。”
　　暮经年轻笑，“但不管我对薛遥有多少的情意，他都是我目前为止最喜欢的男子。”
　　“而且，这样不是很好吗？对江左堂，对左思音，对您，对我，都是皆大欢喜。”
　　左岳看着自己的大女儿，他自以为自己端的平，端的正，可今晚的一番言语，让他面露愧色，让他止不住的反思。
　　他从小就觉得大女儿懂事稳重，因而时常忽略她的感受。却原来是他们在逼着她成熟，逼着她大度，逼着她宽容。
　　其实左思弦和左思音是一样大的，只是差了个先后顺序。
　　“时辰不早了，爹，早点回去休息吧。”暮经年提醒道。
　　左岳浑浑噩噩的起身，临走前，转过头迟疑的问道，“弦儿，你是不是...”
　　暮经年未等他说完，笑着打断，温和又坚决，“没有。”
　　左岳望着她，终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暮经年看着已经凉透了的莲子羹，上面浮着几粒鲜红的枸杞，低喃：
　　“我爱吃的是桂花莲子羹，我从来都不喜欢吃银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