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流年》江笑

7、野心

　　“目前考虑胰腺炎，要住院，麻烦你先去办手续。”半夜十二点，宁安接收了一个新病人，立刻安排住院，正交代家属，电话响了起来。
　　看家属离去，宁安掏出口袋里的电话，是他。
　　他们多久没见了，一周？一个月？
　　忽然发现自己记不住日子。因为她如往常忙碌，日子就在一天一天的冲锋陷阵中消逝，而不经意间想起萧滕，发现他们好久不见。
　　她已经恢复了忙碌的医院生活，回到医院之后再次陷入繁忙之中。
　　而自从那次肌肤相亲之后，再也没有见过萧滕。
　　“在上班吗？”沙哑的声音传来。
　　“嗯，”宁安轻轻应了一下，他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
　　低低的笑声传过来：“这世上还有人跟我一样忙碌。”
　　他也在忙吗？“这样的人很多。”疲累的身体忽然有些轻松，宁安嘴边勾起笑容。
　　“嗯，可是我好想你。”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们已经十天令九个小时没有见面了。”
　　才十天吗？宁安眉微微挑起，事实上她都以为差不多过了一个月。时间竟然过得这么慢吗？
　　宁安没有说话，有些心惊于自己对日子的忘却。
　　“明天我就可以忙完，你明天休息吗？我们见一面好吗？”低沉的声音又传过来。
　　“好，明天我可以休息。”

　　下午五点，宁安的房间。
　　两人躲在被子里，床单凌乱，显然两人刚经过一场激烈的运动。
　　而现在，宁安窝在萧滕的怀里。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宁安抬头问萧滕。他们一见面就与床进行了亲密接触，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谈话。可是今天的萧滕有些奇怪，尽管宁安经验尚浅，可是她有这种感觉，今天的萧滕，有些不同。
　　萧滕轻吻宁安的头发，“只是小事，今天我已经解决了。”
　　她真是瘦，感觉身子轻的就像是没有重量。
　　“是吗？”可是他虽然轻轻笑着，仍然可以看到微笑的脸上噙着一丝淡漠。
　　淡漠？
　　宁安伸出手，探向萧滕的额头，“如果真的解决了，拜托老兄，愉快的笑。”
　　萧滕似乎没有料到宁安会这样说，愣了一下，他以为他掩饰的很好。萧滕紧紧抱紧了怀里的人：“对不起，公司有些麻烦事，虽然解决了，可是也付出了不必要的代价。”这种错事，都是因为他经验不足。如果老爹还在位，一定能发现眼前的不足，可是这个时侯，他并不想去打搅老爹。
　　“有代价就会有经验。你一定也有收获。”宁安认真的看着萧滕。
　　萧滕握住宁安的手亲吻：“我会拿代价换经验，下次一定不会发生同样的错误。”
　　宁安笑笑，离开萧滕的怀抱：“我好想有点饿了，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好。”萧滕从床上起来：“不如我们到外面去吃，最近只顾忙，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
　　宁安偏头想了想：“好。”她也很想好好吃一顿。

　　时间在平淡中一日一日逝去，他们的关系也平稳的发展着。
　　咚咚咚！
　　真讨厌，谁在敲门。宁安皱皱眉。拉个抱枕盖住头，接着睡。
　　宁安从床上一跃而起，拉开房门，布满血丝的眼瞪着眼前的人。
　　萧滕愣了一下，看着宁安布满血丝的眼还有那一头乱发，那凶巴巴的样子真的有够辣的，萧滕温柔的笑，拎高手中的袋子：“食物。”
　　宁安的气势瞬间瘪了下来，嘟囔两句，转身走进屋内，顺脚踢开挡路的凳子，继续睡觉去。
　　宁安是一个很单纯的女人，不会掩饰喜好，不会尔虞我诈，在医院里，也奉行对错分明的原则。所以，她会跟主任翻脸，会为了实习生争取权利，会抢救没有钱的病人，也会无缘无故卷入纷挣，她总是很累，大半时间都是在医院里，在家里的时间不多，有空了多数是在睡觉看书，心情不好了就踩大街偶尔去游乐园。还有，这个女人很喜欢看电影，新片上市一定眼巴巴坐在电影院对着荧幕发呆。
　　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大多是萧滕打电话找宁安，宁安空了，且愿意出门，就会去找萧滕，大多时候宁安不想出门，就让萧滕过来，如果不想出门又不想被打扰，萧滕也一定会给宁安这种空间。宁安主动找萧滕的时间不多，她已经习惯一个人的日子，调剂的很好，如果萧滕想要来，宁安一定会告诉他自己欢迎或是拒绝。
　　她一直很忙碌，萧滕也忙。他们的关系平稳无波，偶尔相聚，一起吃饭，一起看书，然后□□。
　　宁安喜欢在萧滕的怀里醒来：躬着背蜷缩在他怀里，脊柱贴着他温暖的胸腹，萧滕一只手越过宁安的肩膀，搭在她的□□上，一手握着她的手抱着她的头，把她揽在怀里，就像豌豆藏在豆荚里，像珍珠藏在贝壳里，像胎儿藏在妈妈的子宫里……总之，宁安很喜欢这样的清晨，也渐渐习惯在萧滕的怀里迎接清晨的阳光。
　　目前，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模式。
　　他其实很忙。
　　父亲大权完全移交，他一边接手父亲的事业，他也有自己的计划，想要拓展自己的事业。可是最近，他总是会想起宁安，这绝对不是一种好现象。
　　疲惫的时候，空闲的时候，总是会想到宁安迷茫的眼神，劳累的身影，而后，想要待在她的身边。
　　苦笑一下，萧滕伸手去拧把手。
　　一团人影鼓囔囔的窝在床上，抱枕就放在脑袋上。
　　床上的人睡得很熟，一点都没有醒的迹象，萧滕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坐上床缘，看着那一床被子和抱枕，而后伸出手，将抱枕拿下来，那张清秀的脸庞就在萧滕面前，她睡得很熟，很舒服，一定累坏了。
　　萧滕脸上露出笑容，连自己也不知道，那笑容里透着多少宠溺。

　　宁安睡了很久，萧滕在宁安的床边清出一块地方，放好桌子，用宁安的电脑查询信息。
　　等到宁安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萧滕的背靠在床缘，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财务信息。看着萧滕宽阔的背脊，短促清爽的头发，身上干净清爽的香味，宁安嘴边露出笑容。
　　他们似乎没有磨合期，两个人的进展是那么的顺利。
　　不必担心这份感情会粘腻的教人难以忍受，宁安甚至觉得，他们并不是在恋爱，而是成年人的正常需要，他们维系固定的床伴关系，偶尔享受有人陪伴的幸福。
　　直白一点，他们维持着床第上的缠绵，在偶尔难过悲伤高兴的时候，有一个人可以想望。
　　这样有多久了，三个月？四个月？萧滕会来她的小屋，也不做什么，就守在她的床边看一些信息什么的，她曾经问过萧滕为什么不在自己宽敞明亮的大办公室里干活，而要到她这个小地方，萧滕说，办公室压力太大，也有时候，他想放松，坐在她的床边，让他觉得很舒服，没有一丝压迫感。
　　他们只是一起分享一个下午或者是晚上，而后，萧滕总是会回自己的地方。
　　什么时候，他们能这样融洽的相处了。
　　她没有怀疑过他的动机吗？可是他一个远洋集团的总裁，图她一个小医生什么呢？
　　她一无所有，怕别人图什么呢？
　　经过这短暂的相处，宁安很喜欢他。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只是因为他让她没有负担，而且，他很符合宁安的条件。
　　宁安喜欢萧滕。她笑着想。
　　伸出手，摸上萧滕的头，手指插入萧滕的短发中。
　　萧滕转过头，正对上宁安的笑颜。
　　薄唇贴在一起，萧滕笑着上了宁安的床。

　　各自洗完澡，宁安看萧滕：“我很饿。”
　　萧滕正拿出方才带过来的食物。两人吃完饭，继续坐在床上，一个看书，一个继续用电脑。
　　“你看这么多书，想去哪里吗？”萧滕笑着看身边的人。
　　宁安不解的看着萧滕。
　　萧滕放下电脑，将身边的人拥进怀里。
　　“你总是看着很远的地方，眼神很迷茫。你总是在仰望天际，你想飞的更高更远，不是吗？”萧滕笑着说。
　　宁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从萧滕身上起来，卷起被子，看着萧滕。
　　萧滕无所谓的笑笑，大方的任宁安瞪视：“我说对了是吗？”
　　“你曾经说过，我们是同一类人，所以，你用你的心态来评价我吗？”宁安看着萧滕。她讨厌自己被看穿的感觉。讨厌自己的所有一切被别人知道。她的愿望在实现之前，不想让别人知道。可是，他不知看穿，还看的这么真切。
　　“我一早就告诉你，我对事业的野心。所以，我们一样。”萧滕笑着说。坐起身，将宁安抱紧怀里，“我们各自有期待，所以才在一起，我们不喜欢被束缚，想要做自己的事，所以互相依靠。安安，不要忘记我们在一起的初衷，你还是你，就算被我知道了你的野心，你还是你。”
　　他的安安，很没有安全感。
　　他的安安，很实际很诚实。

　　“什么，告我？”宁安不可置信的看着主任，又怎么了？有家属要告宁安，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病人，农药中毒，说是抢救不及时。”主任没好气的说道。
　　“这种农药本来就很难救，我已经尽力了。之前也告知家属病情，他们并没有不可接受。”宁安简直想尖叫。
　　“我知道，所以这件事你不用管，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有这样一件事。你尽了力，我们都明白。家属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亲人就这样一时间没有了。”主任这次倒是站在宁安这边。看着宁安，安慰宁安。
　　宁安有些不可理解。她尽了力，她做了自己该做的，为什么还有人竟然要告她抢救不力？
　　她做了她应该做的，为什么家属就不相信？
　　主任拍拍宁安的肩膀：“这个病人原本我并不想收，太重了，可是他也是从别的医院推托过来的，也不好拒绝。我相信你已经尽力了。医院里的事情你还见识的太少，以后你就会了解，病人与医生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敌人与亲人这样的词语可以解释得来的。你救的了他的时候，你是他的亲人，而当你忤逆了病人的意思，让他无法信任，你救变成了他的敌人。”
　　宁安愣在原地。
　　她该说什么呢？
　　或许她不该有什么疑问，可是，她所付出的不能得到别人的认同，宁安觉得心里过不去。
　　她喜欢医生这个行业，喜欢把病人从死神手里抢过来，喜欢这种刺激与成就。
　　可是，现在她有些茫然。
　　医院里的确各种问题，什么情况都会遇到。
　　可是宁安……
　　“我很茫然，我觉得无所适从，我不想在这里，这里的气息令我窒息，我想到外面去。”宁安说道，看着萧滕，他知道她的想法，在他面前什么都不必隐瞒。
　　“外面是哪里？”萧滕问。
　　“不知道，只是外面。”宁安说着，看着窗外，眼里透着向往。
　　“你在逃避吗？”不去面对，而是逃避吗？
　　“或许是吧，如果让我面对病人，完全OK，如果是尔虞我诈，我想，我不能。”宁安说道。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尔虞我诈。”萧滕道出事实。
　　“你说得也没有多，我只是想单纯的做医生，想得到病人的信任，想发挥自己一技之长。我是想去外面看看，等我能够平心静气的去面对的时候，再回来。或者，我只是单纯的逃避，我分不清楚我的目的，但是我还年轻，我想去做些我想做的事。”宁安说道。
　　“不对。你可以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来逃避，可是现在的你没有办法去外面，以你的这种心态，不管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你会有接受不了的时候，你会碰到桎梏，你会不被理解，而后你再一次逃避，等你逃无可逃，你会绝望，到时候你又怎么办呢。”萧滕摇头。
　　宁安有些痛苦，面色苍白，真的是这样嘛？她从来没有想过，谁出了问题都有可能，而自己的心态呢？或许是自己的心态出了问题。
　　她看到了自己的困境，却看不到困境的出口。而萧滕的话，竟然在茫茫的雾气中，看到了一丝淡化的痕迹。
　　“难道是我做错了吗？”宁安问。
　　“不，不要怀疑自己。你没有错。只是你对周围的想法太美好，期望值太高，所以，当有一些瑕疵出现的时候，你就觉得受到了伤害，其实这很正常不是吗？人都会为了维护自己的权益而质疑别人。”萧滕轻抚宁安的发。他一直都知道，宁安还太单纯。
　　虽然看上去很成熟，可是，怀抱着美好的愿望与期待，一直没有真正参与到这个太复杂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