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流年》江笑

3、遇见

　　萧滕笑着看这熟悉的急诊室。
　　从不进医院的人，一个月内送了两个晕倒的病人进医院。
　　这次换他的秘书昏倒，估计是这段时间来实在是忙坏他，本着尽职的老板必须体贴下属的原则，他亲自把秘书送进了医院。
　　萧滕看着依旧忙碌的急诊科。目光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今天在急诊科的不是宁安，而是另外一个医生，据说是从骨伤科出来的那个。
　　那怎么可以，他专程把小秘书送进来，就是为了在医院看见她，可是竟然不在吗？萧滕脸上难掩失望，而后抓住一个小护士。
　　“宁医生呢？”抓住一个护士，萧滕问道。
　　护士愣愣的看着萧滕，目光不断冒出热辣的火光：“宁……宁医生在抢救病人。”知无不言。
　　萧滕的眼光瞄向抢救室，原来她在。
　　“你找宁医生哦，要不先进来做一下，宁医生可能没有那么快好。”小护士言无不尽。
　　萧滕看看脸蛋红扑扑的小护士：“谢谢，不用了。”
　　小护士失望的走开，萧滕不禁莞尔，热情的小护士。
　　他的确动机不纯，最近好忙，忙到他实在没有机会出来，而他的小秘书连带的被忙坏了，在工作过程中晕倒。他立刻假公济私出了门。还好，在忙总比不在好。可是，又在忙了吗？想想她的疲累，萧滕又涌上不舍，真是，他到底在不舍什么，明明就是陌生人。
　　慢慢转了个身。萧滕眼光扫过繁忙的走道，萧滕不禁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好笑。
　　而后，他走向后面，他记得，那里是休息室，休息室外有排椅子，或许他可以去那里坐一会。
　　这里很安静。
　　萧滕坐在椅子上，仰头靠在椅子后背，看着医院白色的天花板，好累。
　　“这位先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摇萧滕的背。萧滕睁开眼，惊讶的发现自己睡着了。
　　而后，他看到宁安皱着眉头的眼。
　　“你是病人家属？”宁安看着萧滕，觉得他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再哪里见过，不过既然不是待在病床上，应该是病人家属吧，家属怎么会在这里？
　　萧滕站起身，“算是。”她已经忘了他，当然，急诊室病人那么多，何况他不是病人。
　　“那你应该陪在病人身边，而不是在这里睡觉。”宁安不认同。
　　萧滕微笑着看着宁安，继而看到宁安手上的咖啡杯，正袅袅冒着咖啡的香气。
　　“你又几天不睡觉了？”萧滕忽然问。
　　宁安皱眉，有些防备的看着萧滕。
　　萧滕笑笑：“不要介意，只是我经常听说你几天几夜不睡觉，咖啡能让你清醒吗？”
　　宁安看着萧滕：“如果我不能判断，一定会离开急诊室。”
　　“你好像很少休息。”萧滕看着宁安。
　　宁安也不避讳：“我的休息足够了。”
　　“值得吗？”萧滕看着宁安的脸庞。
　　宁安忽然睁开眼睛，目光炯然看着萧滕，许久之后，带笑的声音传来：“什么是值得呢？而且，这件事情跟你没有丝毫关系，现在，请你回到病人身边吧，或许他正需要你。”
　　“他只是缺少睡眠，并没有急病。”萧滕笑笑，他实在不该把他的秘书送到急诊室来，而是应该直接送回家睡大觉。
　　宁安皱眉，觉得与这个人谈话似乎有些不对题。
　　“既然如此，你们都可以回家睡觉，实在没有必要来占用急诊室的床位。”宁安皱眉，看这人的表情，真是欠揍。
　　“宁医生什么时候下班？”萧滕又问，宁安又有些错愕，这个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还要过一会。”宁安回答，“对不起，我还有事，失陪。”而后打开门，关上门。
　　好无情。萧滕耸耸肩，而后笑笑，从休息室踱步出来。他也是没事找事，太无聊了嘛？明明是那么忙的人。
　　双手擦在口袋里，萧滕走回病房。
　　完全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宁安，我们这里是医院，你以为是慈善机构，我们不用吃饭吗？这个人没钱，一毛钱都没有，你还用这么昂贵的药，还救回来了，这样下去，你要怎么处理他？他没有钱，没有钱住院，没有钱用药，你要谁来付这笔钱？”一个中年男人对着宁安大吼。宁安只是表情木然的低着头，看着地面。
　　“你说话啊？病人面前这么多话，我面前你就哑巴了是不是？”中年男人火大的对着宁安喷口水，一边工作的护士，时不时拿眼睛瞄着宁安。
　　“主任您也说了，我们这里是医院，而他是被救护车送进来的病人。”宁安抬起头，不卑不亢的看着中年男人——急诊科的主任。
　　主任一时语塞，狠狠瞪着宁安。而后火大的拉开凳子：“这120也是，这么重的病人，送进来做什么？对了，那家属呢，我要见家属。”主任烦躁的爬爬头。
　　“他只有一个年迈的母亲，中风没有办法赶过来。包工头已经跑了，您要找的人，没有。”宁安回答。没有人可以为这个病人负责。
　　主任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宁安：“这种病人你也敢要，万一死在医院，你要怎么办？”看宁安一脸面无表情。主任摆摆手：“算了，你很累了，这几天也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
　　宁安抬头看着主任：“主任要怎么处理这个病人？”
　　“当然是找雇佣这个病人的承包公司，我还能怎么办？”主任瞪一眼宁安，“宁安，我不是不让你救病人，事实上，你能把他救回来，很有能力，只是，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我们不是福利机构，如果救了这样一个，会有许多这样的事情发生，你让医院怎么办？不该积极的时候，不要太积极了。”
　　宁安站着，想要说话，终于没有说出口，或许主任说得没错，这是医院，供养她的医院。
　　人，都该为了五斗米折腰。

　　“停车。”萧滕正在路上，忽然看见一个身影，立刻让司机停车。司机不明所以，立刻停住了车，后面的车被迫停着，开始叫骂，“老板？”助手狐疑的转过头来。
　　萧滕没有回话，看着路边那个慢慢的欣赏着橱柜里的各种摆设，似在享受一个人的生活得宁安，距离上次带助手住院已经有一段日子，他离开医院后又开始忙碌，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宁安了，没想到今天去谈生意回来的路上，还能看见她。此刻，她眼中透着迷茫无助的表情，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个人像是迷路羔羊。后面的喇叭声越来越响，“老板？”司机忧心喊道。不知出于什么冲动，萧滕握住了车把手：“我有事，你们先回公司。”便下了车。
　　秘书和司机面面相觑，发生了什么事吗？这大街上，有什么老板关注的人吗？两人有志一同的在街上过滤可能的人，却被后面的喇叭声催着踩下油门。
　　她在看什么？萧滕静静跟在宁安身后。
　　她眼神迷离，也一直没有发现右面有人跟着。
　　她会盯着橱窗里漂亮的淑女鞋，盯着模特儿身上漂亮的晚礼服，盯着面包店橱窗里漂亮的蛋糕。
　　她甚至停下来，与别人的宠物狗大眼瞪小眼、还龇牙咧嘴的做着鬼脸。
　　她会向国旗致敬，会扶着老人过街，会张着手臂奔跑，驱散广场上的白鸽，总之，她什么都做。最后，她坐在河边的长椅上，对着夕阳发呆。
　　夕阳？哦对，萧滕发现自己也傻呼呼的跟着这个疯女人瞎晃了一个下午，他明明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做，却在这里守着一个寂寞的女人。
　　他也很傻不是嘛？
　　明明忙的很，也很累，她就用这种方式打发好不容易得来的片刻光阴吗？
　　萧滕很怀疑，这个女人，到底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
　　忽然觉得眼前被遮了光，宁安涣散的眼神渐渐收拢，抬起头，看着遮住光的人，因为他就站在夕阳之下，宁安有些分不清楚这个人的脸孔。
　　事实上，萧滕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站在她的面前，但是，他开口了：“嗨。”简单的问候。
　　宁安沉默的看着萧滕。她不认识他。
　　“还记得我吗？宁医生？”萧滕稍稍往边上一走，侧着身子，微笑看着宁安。
　　宁安皱眉，盯着萧滕有一会儿，而后露出惊诧的表情：“我记得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听一个小护士说，这个人是远滕科技的年轻总裁，那天她查房的时候又遇见他，他正陪在秘书身边，微笑着看她，急诊科的小护士们都窃窃的盯着他看，碰到宁安时还拿出封面上印着他的大头的杂志给他看，品头论足，徐磊好像也认识，那天吃饭时还说起。她记得，他还质疑过她和咖啡能不能提神之类的问题。
　　“我跟你一样。”萧滕笑笑，就着宁安坐在她身边。
　　宁安偏头，看着萧滕：“跟我一样，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萧滕一愣，继而大笑：“这个问题问的好，我想，你可能梦游到此。”他现在是在跟智障说话吗？明明看上去很精明一妞。
　　宁安皱起眉，看着萧滕，这个人到底来干什么？事实上，她真的很迷惑。
　　“你今天不用上班？”萧滕问。
　　宁安摇摇头。
　　“嗯，你看上去很迷茫，不像医院里的你。”萧滕指出。
　　宁安看着萧滕。
　　“你……”萧滕正想说你发生了什么事，电话响了。是宁安的。
　　“喂，什么？死了？”宁安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骤然变冷，“主任呢？抢救无效？”宁安挂了电话，愣愣看着萧滕。
　　感觉到宁安的失常，萧滕站起身，收起脸上的笑容，严肃的看着宁安：“怎么了？”
　　“一个没有钱的病人死了。”宁安回答。
　　萧滕挑眉，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吗？急诊室应该很习惯这种事情，“那又怎么样？”
　　“因为他没有钱，所以他死了。”宁安有些火大的冲着萧滕吼。
　　萧滕皱着眉，目光冷冷看着宁安。
　　“对不起。”宁安烦躁的爬爬头，“我不该冲你发脾气，再见。”宁安对萧滕摆摆手，转身就走。
　　萧滕伸出手，拉住宁安的手：“你要去哪里？”
　　“跟你没有关系，请你放手。”宁安冷冷看着萧滕。
　　“如果你要去医院，现在这个时候去，你什么也做不了，跟主任翻脸对你有害无利，如果你回家生气，没事惹得一身腥，而且把气憋着也不好，这不是你的错，而是社会现实，没有必要让自己背负难过。”萧滕冷静看着宁安。
　　宁安脸上露出一丝讶异，她跟他不熟，为什么他要跟她说这样的话，而且，他又是怎么知道……“我只是猜测，看来我猜的很准。我看你逛了一个下午，应该饿了，不如去吃点东西？”萧滕建议。
　　宁安错愕看着萧滕，为什么？
　　“你看我逛了一个下午？”这是什么意思？
　　萧滕笑着避开宁安的瞪视：“我正好饿了，也不想一个人吃饭，不如一起吧。寂寞的时候，最好不要一个人，因为那会滋生你的寂寞，让无力感更加深切。所以，你想吃什么？”萧滕不顾宁安的表情，愉快的邀约，看着宁安，而后站起身，拉着宁安的手没有放开：“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