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流年》江笑

1、医院

　　呜啦……呜啦……
　　救护车的鸣笛呼啸着进入东方医院。
　　萧滕坐在救护车上，正送他父亲赶往东方医院。
　　父亲忽然在吃早餐的时候倒下，意识不清，四肢无力，正打算上班的萧滕立刻叫了救护车，将父亲送往最近的东方医院。
　　车子畅通无阻的开入东方医院，来接车的是个年轻的女医生，虽然看上去年轻，却沉稳，自有一股威严。萧滕也来不及细看，那个女医生就将萧滕的父亲接近了急诊室，“您是？”女医生问萧滕。
　　“我是他儿子。”萧滕回答。
　　女医生点头，接着问：“什么情况？”
　　萧滕皱眉看着床上的父亲，听见女医生的立刻抬头：“我父亲早上用餐的时候忽然倒地不醒。”
　　“叫的醒吗？”女医生一边问话，一遍开始检查病人的瞳孔，呼吸，脉搏，心跳等，而后活动手脚关节等，护士已经娴熟的将各种仪器准备好。
　　“叫不醒。”萧滕回答。
　　“有没有抽搐、口吐白沫？”女医生接着问，拿着棉签在病人肢体上划起来。
　　“都没有。”萧滕看着女医生的动作，她看起来相当年轻，可是动作却非常熟练，一点都不符合她的年轻。
　　“以前有什么病？”护士正想给病人接上各种仪器，女医生一挥手，护士立刻退下去。女医生抬头看着萧滕。
　　“有高血压和糖尿病。”萧滕回答。
　　“有没有假牙，以前有没有做过手术？不管什么手术都好？”女医生问，一边挥手招来一个更小的医生，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实习生。
　　“都没有。”萧滕答道。女医生一点头：“立刻给病人开一张头颅磁共振，你陪病人过去，做完后将结果问回来。”实习生立刻去开单子了。
　　“初步考虑您父亲为脑血管意外，但是需要检查证实，现在立刻安排您父亲做个磁共振，请您一起陪着去，我们这里也会有医生陪同。等结果回来制定下一步治疗方案。”女医生将初步的情况简短扼要的告知萧滕，正好那位小医生跑了过来，将单子给女医生看了一下，而后又有护士跑上来，萧滕听见外面又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女医生向萧滕一点头，立刻跟着护士出去了。
　　萧滕看着护士和护工准备床铺，将父亲退往检查室，出门的时候，萧滕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那个女医生正跨坐在推进来的病人身上，给病人做着胸外按压，而后冷静且条理的做出各种指示，护士穿插来去，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
　　转头，萧滕一心一意陪着父亲去做检查。

　　当萧滕送父亲回到急诊室的时候，发现女医生正站在走廊上，与患者的家属谈话。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萧滕听见她在说：“我们会尽力，但是不能保证一定成功，不管如何，请您做好做坏的准备。”
　　那家属忽然扑通给女医生跪下了，紧紧抓着她白大衣的下摆：“求求你，救救他！我们不能没有他，一家几口人都等着他养。”
　　女医生似乎有些疲惫，但是坚定的扶起家属：“我们尽力而为，但是我们要发病危通知，麻烦您跟我们的医生进去签字。”女医生从后面拉出一个小医生，点了个头，准备将事情交给小医生办理，可是那家属硬是扯住女医生，惊慌的看着女医生：“什么病危通知，我不签，不签！”病人的情绪似乎相当激动，手指关节都泛青了，紧紧抓着女医生的手，就是摇头。
　　女医生看着病人，忽然伸出手拍拍家属的肩膀：“与其抓着我的手，不如让我回去抢救。病人的情况很不稳定，许多决定还要靠你来做，这个时侯，你也要坚强一些，你是那些孩子的妈妈吧？”女医生看看家属身边几个惶恐不安的孩子，然后坚定的对上家属的眼睛：“要给孩子做个榜样，坚强一点。至于这份告知书，你先听听解释。”女医生向小医生点个头，小医生就把家属以及小孩带走了，随着萧滕回来的小医生立刻上前，在女医生耳边说了什么，估计是汇报病情，女医生立刻向萧滕走过来，看着萧滕：“您好，根据检查结果，目前诊断您父亲是脑出血，现在送您父亲进入留观病房进行初步治疗，病情稳定后会转入神经内科继续治疗，护士会来为您父亲挂针，您先随这位医生去办手续吧。”简单交代几句，女医生转过身，立刻走进刚才那间病房。
　　父亲已经躺在床上输液，经过这么长时间，意识已经有些恢复了。萧滕抬头看看留观病房，这里大概有十几张病床，不同于外面急诊室的繁忙，这里相对安静，几个护士轮番视察，看看有无需要，并做些常规的记录，几个小医生也各自分工，照看着几个病人，萧滕看看床上的父亲，而后站起身，向外走去。
　　急诊室的通道，一如刚才，那个中年妇女还在哭泣，几个孩子惶惶的看着妈妈，看着人来人往的白衣天使们，脸上尽是惶惑的表情。
　　那间急救室的门还关着，护士进进出出，不断的送进去各种液体。
　　萧滕向前走了走，走至办公室边上，看见方才那位女医生正在讲电话：“什么在手术台上，我这里的病人不是病人吗？械斗，对，有颗子弹打入心脏，救护车上的医生已经通知公安部门，我现在要的是心外科的医生，立刻送进手术室？好，病人送到之后我立刻安排进手术室。”
　　挂完电话，门外的鸣笛想起，现在萧滕已经很熟悉，那是救护车的声音，不一会，一个病人就被车推了进来，女医生冲出办公室，立刻走到推车前：“病人不要在这里停留，立刻推入手术室，谁是家属？”立刻有人应答，女医生对着他说道：“你立刻去办住院手续，外科医生会告知病情，现在请随这位医生去见外科医生。”女医生立刻将一个小医生推至面前，萧滕认得他，就是那个陪他父亲去做检查的小医生，态度很好，思路很清晰。
　　家属立刻应答，跟着小医生去了，一会，立刻有护士上来说：“宁医生，病人心率呼吸还未恢复。”
　　宁医生？萧滕留心着他们的对话，也一直看着女医生，女医生一看手表，立刻走进房间。
　　女医生一直没有走出房间，中年妇女在房间外嘤嘤哭泣，大约半小时以后，房间里忽然传出一阵欢呼，一会儿，女医生走出病房，向中年妇女点个头说：“现在病人的心跳和呼吸恢复了，但是还在危险期，需要观察，在危险期内，极有可能发生猝死或者其他意外，请您做好心理准备。”中年妇女一脸惊喜，紧紧抓着女医生的手，一次又一次说着感谢，仿佛除了感谢之外，再也没有言辞可以表达自己的心情。
　　女医生只是看了看她身边的小孩，露出一个笑容：“为了孩子们，你要坚强。”
　　中年妇女留着泪点点头，将孩子揽进自己身边。
　　“稍后护士会安排你见一下你丈夫，稍安勿躁。”女医生嘱咐了一句，而后举步想要向留观病房走去，却被一个看上去有些年老的护士拉住。那个护士心疼的看着女医生：“宁医生，现在没什么病人，赶快去休息一下吧，你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三天三夜？萧滕疑惑的看着女医生，很仔细。她看上去约莫二十几岁，很镇定，目光清澈，只是泛着血丝。
　　“好，我先去看一下病人，没什么的话，我就在值班室，有事立刻来叫我。”女医生点点头，接受护士的意见。
　　护士心疼的看着女医生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萧滕慢慢走回房间，女医生正在一个个的问病况，做检查，小医生都跟在后面，尽责的汇报病情，女医生将要注意的事情，简单的吩咐下去，那些小医生都用力的点头，目光崇拜的看着女医生。问完病情，女医生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骨，向后方的走廊走去，不知为何，萧滕发现自己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手正要伸到把手的时候，女医生忽然停了下来，将手伸进了口袋，原来是电话响了。
　　女医生就近坐进边上的椅子里，一只手仍在捏鼻梁，另一只手拿着电话：“喂，嗯，在忙。哦……忘了，对不起，主任昨天出差去了，我要上班，对，那……真是抱歉，好吧，希望你能够找到更好的女朋友，恩？对不起，再见。”而后挂了电话。
　　女医生疲累的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仰着头，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假寐。
　　萧滕就站在隔壁一个房间的门边上，看着女医生，慢慢皱起了眉。
　　她很忙，就算是年轻，也不能三天三夜不合眼吧，再说，并不是一直坐着休息，这个急诊室，看上去异常忙碌，总在不停的干活做事，还不到五分钟，就有护士冲进来：“宁安，快，来病人了。”
　　女医生很干脆的从座位上站起，目光恢复一片清明澄澈，跟着小护士出去了。
　　宁安？萧滕摇摇头，发现自己过多关注，便笑笑回到父亲的床边。每个人都为了生活奔波，她是，自己又何尝不是？

　　萧滕走出东方医院，看着西边的斜阳，染红了半边天空，父亲已经转入神经内科接受治疗，目前除了半边手脚动起来仍有困难，人是清醒了，这几日母亲一直陪着父亲，他还有公司的事情要处理，父亲病倒在床，许多事他要接手，正遇上很多大的项目开展，很忙。
　　看着西边的天空，似乎想起什么，萧滕下意识的看了眼急诊科的病房，那里应该还是一样忙碌吧，那个女医生不知怎么样了。
　　那天直到晚上，才来了接班的，女医生得以下班，可是第二天又要上班。他听急诊科的护士说，原本急诊科并没有这么忙碌，可是一个女医生生小孩去了，一个医生犯了事故被扣留了执业医师的执照，还有一个出了车祸骨折，还躺在骨伤科的病床上，至于主任，飞来飞去开会，根本不会有时间在医院停留，而宁医生又是一个新人，什么事情都落到她头上。那天，基本上是四天三夜没有合过眼，咖啡喝掉整整一罐。
　　她是神人吗？还是铁人？
　　做医生真是辛苦，可是，谁不辛苦呢？

　　今天，可能还是一样吧。
　　萧滕回头，向自己的车走去，身边忽然一个人影急急跑过，萧滕愣了一下，一转头，看见那个女医生大口大口咬着汉堡，冲向急诊室，一头长发未绑起来，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度，萧滕甚至觉得发尾滑过了他的脸庞。
　　那个身影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前冲，丝毫不注意周围的人，而后，冲进了急诊室。
　　又是一个忙碌的开始。
　　萧滕收回目光，摇摇头笑着坐上自己的车，真难得这个时候他还有一个好心情，这个世界上，也有像他一样没有休息时间忙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