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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此刻,万物皆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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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风在碎叶中殷切地穿行,听而无影,唯剩下簌簌不停的声音证明着它们的急切。
青蓝色的池水伸手接走了她发丝上正欲滴落的水滴,随后收起了最后的荡漾,渐渐平息。
她望着那双眼睛。
耳边紧致的回鸣声早已停止。
那一刻,怕是连周围的空气都为了张望这一对男女。正屏着呼吸。
他仍没有放手。
如此静的夜,杨易竟毫无半点睡意。邻床的林宇骑了一下午的马,累了,睡得正香。怕打扰到他,杨易没有开灯,他循着微弱的月光,悄悄地摸到了阳台。
他就这么靠在阳台的玻璃栏杆上,突然想起了那个晚上。
那天,自己也是站在二楼阳台上,看着,等着,直到她的车子朝自己的方向靠近。
眼下有人影出现,他扭头看着。
那个人轻轻地抬脚,接而点了点水面,像是要在探水温。
是梦吗?
他想到她,她竟就在了。
她怎么就在呢?
就在自己的眼前。
“醒醒。”
只见杨易张了张嘴,像是有话要说,但看着她的眼睛,他最终没有出声。
木头吧真的是!
林斐本就被弄得有些不耐烦,见他扯着自己的手不放,又一言不发,是要怎样?!
她甩起另一只手,下手倒是不重,只算轻轻一拂。
即刻,杨易就被摔了一脸的水,本能地闭眼。
鼻腔里传来的,满是漂白水的味道。
他手上瞬时一松,又急着睁眼。未来及用手拂去脸上残留的水,刘海上,额头间,细密的水珠正头绪地淌着。
“你喝多了。”半晌,林斐的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憋闷至极,还带着她说不清的情绪。
自作聪明!
她只觉不爽,手一撑,一下坐在了泳池的匀边上,故作严肃地回看着他。
她知道的,自己只是睡糊涂了,又空腹憋气潜着,才突然泛了晕。
“没喝。”林斐看着一样朝着水匀边靠近的杨易,一本正经地回答。
她顺带不客气地朝他踢了踢水,算是把怨气一并出了。
一阵风从后头吹来,林斐的头皮,脖颈,裸露的肌肤上的水尚未干透,被风一吹,忽地浮上一层凉意。她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杨易撑上匀边,一把出了池子。
接着,他绕过她,拿起池边躺椅上的毯子,铺开,扔在了她身上,不偏不倚,盖得齐整。
“酒在那,现在喝。”林斐扯了扯手上的毯子,站了起来,朝着半步远的沙滩桌指了指。
呵,一个偌大的玻璃醒酒器正蹲在那,里头还装了1/2的红酒,晶亮亮的红,诱人的很。边上站着一个高脚杯,倒还是空的。
她原是准备玩个水,再喝杯小酒的。山水陪伴,自是肆意洒脱。哪知今晚的戏份超出自己预想,竟落了个大戏。
她端起醒酒器晃了晃,把酒倒入高脚杯。
血红的液体在微弱的光源下,显得更为甜诱,它们等着那位娇艳的女主人,够久了。
林斐披着毯子,款款地朝他走近。
随之,她举起指间的杯子,微微向他示意,仿佛他就是自己的座上宾一般。
她微微仰头,抿了一口。她颈上的动脉随之一颤。
要不是因为她的酒鬼属性外露着,留着最后一点的她的身影,杨易几乎都要以为,这根本不是平日那个粉雕玉琢的林大小姐了。
此刻的林斐毫无妆感,半湿的头发散乱着,刚碰过水的脸颊泛着清澈的纯白。
一切都是适可而止的曼妙。
杨易看着杯口,一口啜饮,接着,她的嘴唇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杯子里的酒精是滴着血的红色,和往日她浓烈的唇色别无二致。
此刻她的嘴唇却是弱粉的颜色,如此这般,像是褪了颜色,毫无一丝半点的锋利与娇艳。
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里却虚无半物。
世间的万物若是褪了色,多是因为失了心力,忘了泛彩。
可为什么褪色的是林斐,失去了心力的,是他杨易呢?
她手中的杯子朝着他靠近,眼见着,就要触到他的鼻尖。
杨易没躲。
红酒的味道,闻着,倒不刺鼻。
“你不是想喝吗?”她说,蜿蜒的细眉毛上挑着,像是在怂恿。
他的表情毫无波动。
见状,她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未移开自己的手半分,继续在挑衅。
杨易伸手,他一把握住了林斐的手腕。她一个踉跄,差点失去重心。
林斐惊愕,男人的手劲和臂力,今日她算是领教了。
她手中的酒杯里的酒随着她的动静,瞬时剧烈得晃动,眼见着就要荡出杯口。他精准地把她的手腕往边上一移动,手劲加大,她不由地吃痛,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指。
“咚------------”杯子离开了她的手,翻进了边上泳池。那余下的最后一点红酒,也跟着掉入了无边大海,挣扎着,未见几秒,便散去无踪了。
手被紧紧地箍着,今晚被他扯了两回,此刻正隐隐地泛着痛。
她就这么生生地被他扯到了眼皮底下。
从来没有人如此无所顾忌,甚至算得上粗鲁地对待过她!
!?搞什么?!
她烦躁无比。
眼前的林斐眉头微皱,她微微抬起自己的下巴,狠狠地盯着杨易。她的眼里所有的岑寂清冷早已灰飞烟灭,只剩下荒谬的不解。
他正居高临下地回看着她。
狼崽子长大了,出山了!
林斐咬着牙,克制地深吸了一口气。她微张的唇齿流过一丝凉意,她试图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属于她的那股气流,透着红酒的味道,附着她的温度,温柔地蔓上了他的皮肤,他被圈得无处可逃。
他们离得太近了。
下一刻,林斐的世界,万物皆空。
他的吻,趁着灼热的气势而来,却只是浅尝辄止的温柔辗转。
这下,他彻底清楚了她嘴唇的味道。
连同着,连红酒的味也一并清楚了。
杨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林斐很清楚。
从她的呼吸被夺走的一瞬,她便无比清醒。她僵着的左手胡乱地摸索,试图推开眼前的少年。掌心碰到他的上臂,竟觉也是一片凉意。
皮肤上的水尚未凉透,带走了他身上的余温,摸着,冰透了。
林斐觉着这头狼崽,此刻怕是只有头脑是发热的!
她停下了自己的挣扎。
随他了。
眼前的少年,正一寸一寸地,陷入他想要的疯狂之中。
隔日,嗜睡的林斐一反常态,未到中午便起床了。
梦里,尽是昨夜泳池边的那一幕。
她不想想的,来不及想的,竟一次次地在她的梦境里回放,搅得她毫无再眠之意。
末了,杨易温热的双唇终于离开了她。
他挑衅似的扯了扯嘴角,一言不发地走了。
这个该死的狼崽子!
到底是谁喝多了?!
林斐叫了房间餐,两位侍者正一道接着一道地将餐点摆上桌。
她毫无胃口,倒一点不急,便百无聊赖地翻着桌上的宣传单,发着呆。
“林小姐,今天下午就有骑马课。挺受房客欢迎的。”临近身边的女侍者,看到林斐正失神地望着骑马项目一页许久,以为林斐对骑马感兴趣,便热情地主动介绍。
林斐被她的话叫过了神,随口“嗯”了一声,没再多话。
“您不想骑的话,看看马场也好呀。”女侍者看着林斐敷衍的回应,心里也是纳闷大老远来了,这位却整日整日地闭门不出:“您要是需要,我可以给您预约车子。到点会有人来接您的。” 又不死心地加了一句。
“约吧。劳烦了。”林斐开口。
她看了看窗外,阳光正灿,走走呗。
丽娜被骑马教练拦腰扶上了马,有些不知所措地坐在高处。棕亮的马鬃毛,正一颤一颤地发着油光,她伸手触了触。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一定是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林宇在嘲笑自己!
丽娜不忿地寻声看去。
才发现笑声的来源,是一旁早已经坐在马上的杨易。
他正亲昵地摸着马鬃毛,嘴边虽然带着可以的微笑弧度。但根本没有在看她的方向。
丽娜惊呆了:?什么情况?
大佬无端微笑,大事必有不妙。
林宇松了松帽子上的锁扣,弯腰最后确认了一遍自己的骑马靴,准备上马。
他刚一抬头,不远处一辆刚到游客电车上,走下了一个穿着骑马装的女人。
“姐?!”
林宇一呲溜地冲去了那个方向,跑得比任何一匹马都要欢。
杨易闻声,回头望着。
行,原来多余的人是我,丽娜看着此情此景,想着那边怕不是来了个太阳,瞧这俩向日葵那样!
丽娜顿觉心累。
“姐,你来骑马,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呀。”
“怎么,你是弼马翁啊。”林斐没好气地回他。她微微侧身,隐隐看见了不远处马上的另两个人。
“…… 弼马翁就算了。齐天大圣可还行。”胡说八道,林宇嘴笨,笑着挠了挠头。
电车司机:“……。”
林斐伸手拿过电车座椅上的骑马帽,挥了挥手,示意电车司机可以走了。
来时,她并没准备要骑马,只是抱着来看看的心情,便没急着戴帽子。
身后,林宇跟在她尾巴边走着,嘴里仍在絮叨着那些所谓的骑马注意事项,一刻不带停的。
林斐朝着那个方向走去,骑马靴的底子,踩在土地碎草上,发出窸窸窣窣地声音,听着心痒痒的。
不远处的那个人,早已下了马,此刻正望着她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