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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事出突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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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该跟你一起过来的。材料都准备好了,一切没有问题,办完手续就应该可以走了,怎么还卡在这个地方?”年如意迎着海风,身上的西装都有些发皱,大概是在办公室里和那个暴发户似的船东交涉的时候,在沙发上压出了一道道或深或浅的的折痕。唐轻舟想起临离开办公室的时候,那个还在大放厥词的船东正在嚷嚷自己要一起来海事处,骂人家不知通融的场面,又忍不住对年如意生出了一点同情。“文件呢?现在还有人在上班吗?”
“没有。跟我说完船走不了之后就关窗口了。现在回去也不会有人处理。”唐轻舟脸上没什么血色,视线隔着镜片紧紧盯着年如意的表情,“明天早上等我们处理好这份文件再……”
“……来不及了。”年如意皱眉,难得有点烦躁地在原地踱步,声调比平时气人又理所当然说话的时候显然拔高,带了点不自觉的谴责,“你知不知道船上有多少货,滞留一天都是起码五位数往上走的误工费赔偿费,再耽搁一天谁都扛不起这损失!”
“……”唐轻舟张了张嘴,咸涩的海风灌进喉咙,又像带上腥气的铁锈味。每个岗位和部门之间有独立的运作,到底产生多少费用、中间要怎么斡旋,他确实不知道。
难道这笔费用如果真的产生,还要算在他头上吗?
唐轻舟突然无厘头地在脑海里冒出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又好像有点理所当然。明明做错的不是他,但公司宁可让自己背这个又大又圆的黑锅,也不可能会真的根据别人失职的事实来得罪船东。谁轻谁重,一目了然。
“只要签个名就好,是吧。”
年如意好像没听清他刚刚说了什么,消化了半分钟,像是忍无可忍,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到底是没有做出什么失态的行为,最终只是抓住唐轻舟的手臂,手背暴起的青筋无声透出一种谴责的意味,“你是疯了吗?这种事你真敢做,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你……”
“还有万一吗?这件事办不妥,我们明天都不用回去上班了。”唐轻舟抿了抿唇,焦躁地将文件拍在栏杆上,“船东来之前,上午副总给你打过电话,对吗?”
“……”年如意似乎有点诧异,不知道是因为副总今早确实曾经因为这条船的问题给他打电话的事,不知道从何而被唐轻舟知道,还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反而唐轻舟冷静了下来。
“副总怎么交代的你比我清楚。老总答应了人家船东今天就要放人家船走,我有什么办法?”唐轻舟把要签名的文件从文件夹抽了出来,又在公文包里摸出了随身携带的签字笔。
“要不要再交涉一下,海事处都已经下班了,你现在要办也办不了,手续也没齐全,回去结果还是一样的,你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不清醒的是你。”
唐轻舟握住签字笔的手紧了紧,又重新放松,年如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唐轻舟的电话又重新响起,像索命铃声一样连续不断。“不然回去以后,我用什么回覆那个在办公室等消息又不讲道理的船东?你又拿什么跟副总交涉?用什么交涉……辞职信吗?”
“……”年如意突然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不知道说点什么缓解这种压抑的气氛。他确实有压力要解决这件事,那个咄咄逼人的船东本就提供了公司大部分的船,一旦关系没有处理好,很可能会影响以后的协议签订。万一船东不高兴,之后不提供船,那一定会是个棘手的麻烦。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真的在这件事上要向唐轻舟撒气——更何况这是大家都知道,过错方本就不是唐轻舟,充其量只是个出气筒。每一件事但凡出了麻烦,总要有人在最后负责——哪怕那个被推出来的人根本就不是罪魁祸首。但大家只是想要一个交代,真实与否,或者只是其次。
唐轻舟的手已经不抖了,仿佛已经下定了什么决心。年如意下意识地抬手按在唐轻舟的手背,发现凉得可怕,在这个炎炎夏日里透着截然不同的怪异。
“我没得选,今天我只有一条路,你明白吗?”
不管明天会怎么样,下一秒会怎么样,但是如果不这样做,可能甚至已经没有明天也没有下一秒。有些人总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唐轻舟总是这样觉得,有些事情只要不落到自己头上、头上的铡刀没有落下,一天还有缓冲的余地,一天还是像看戏的局外人,不会紧张,更遑论感同身受,只是云淡风轻,站在道德制高点在批判评论,仿佛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不如何如何就是不对,就是错误,就是违规逾矩……
似乎对错都早有公论,与之背道而驰都是谬误。
但其实只有当事人知道,所谓华山一条道,所谓毫无选择,是什么一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