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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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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慕月奚缓缓睁开了眼睛。
盯着帐顶看了半天,她才回过神,知道自己是在大雍京都的皇宫中。
翻身抱住被子,慕月奚不想离开床。
昨晚她做了噩梦,却也是美梦,因为她梦到了哥哥,六年了,哥哥终于肯在梦中见她了。
也许就是因为她昨日给哥哥供奉了长明灯,哥哥魂魄安稳,才能够来到她的梦中。
外面隐约传来宫女的动静,还有熬药的味道,想到昨日把手泡在热汤里的情形,慕月奚更不肯起来了,她用被子蒙住脑袋,假装自己还没醒。
帐帘被人挑开,宫女轻柔的声音传来,“小公主,陛下吩咐,要是到辰时您还没醒,就让奴婢把您弄起来。”
慕月奚:“……”
她不肯动弹,片刻之后,冰凉的帕子贴在了她的脖子上。那帕子显然是冰湃过的,一贴上她就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宫女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小公主,您醒了就起床吧,陛下说了,那药必须得用,您逃不过的。”
说着话,宫女伸手抱住她的腰,想要把她从床上直接抱下去。
慕月奚紧紧地搂着被子,一副生死不离的架势,“不不不,我还没睡醒——”
另一个宫女过来帮忙,两人合力,终于把小公主抱下了床。
慕月奚生无可恋地盯着那一盆用来泡手的汤药,小脸都皱成一团了。
一个宫女搂着她的身子,一个宫女按住她的手腕,嘴里还在告罪:“小公主恕罪,这是陛下专门吩咐的,奴婢们不敢不从。”
另外两个宫女捧着茶送到她唇边,安慰道:“小公主且忍忍,熬过这半个时辰就能用早膳,今日有小公主喜欢的水晶虾饺。”
有水晶虾饺勾着,慕月奚好歹是把汤药泡够了半个时辰,洗漱过用了早膳,她出了中殿,却并没有进禅心室,而是直接出了龙极宫。
没想到在宫门处被拦住了,顾东廷手臂一伸,“陛下有旨,小公主手伤未愈,不得出宫。”
慕月奚:“……有没有天理?!”
顾东廷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淡淡睨了她一眼,“小公主,在这皇宫,在这京都,在这大雍,陛下的话就是天理。”
慕月奚:“……”
“那什么,”她往回走了几步,又不甘心地转回来,停在顾东廷面前,纤长的睫毛一眨,乌黑灵动的眼眸划过狡黠的流光,“顾东廷,你是不是跟罗玉嫦相熟?”
看到顾东廷瞬间阴沉的脸,慕月奚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说说呗,你们不让我出宫,我一个人待得无聊,你给我讲讲你和罗小姐的故事,我就老老实实地不闹腾。”
顾东廷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罗小姐是堂堂阁老千金,奴才不过是内侍,跟罗小姐之间并无故事。”
“内侍跟阁老千金没故事,那指挥佥事和阁老千金有没有故事?”慕月奚笑盈盈地问道。
“没、有。”两个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唔……”慕月奚迟疑着。本来按照她的性子,顾东廷不让她出宫,她就得让对方也不好过。即便顾东廷是奉旨行事,但他是大帝王的亲信,她总不能去招惹大帝王,所以就得在顾东廷身上找补回来。
她应该问顾东廷是怎么从指挥佥事变成内侍的,就算他表面无动于衷,内心肯定也会被刺激得不舒服。
但也许是因为每次出宫都是顾东廷陪着,善觉寺的时候还是他背着她下的山,慕月奚竟然有些不忍心问这个问题。
白软软的脸颊鼓了起来,乌黑圆润的眸子瞪着顾东廷,慕月奚对自己这种没来由的心软很不满意。
顾东廷双臂抱胸,拦在她面前,任小公主瞪自己,脚下寸步不让,也没有丝毫讲述“指挥佥事和阁老千金的故事”的意思。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大帝王来了。
萧御缜下早朝回到龙极宫,遥遥就看见两个人斗鸡似的面对面站着。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小公主这么精神,一定是泡手的药汤很管用,要不要多加几次?”
“不要!”慕月奚瞬间炸毛。
男人走过来,脚步未停,负手进了殿门,“过来,站在那里做什么?”
慕月奚乖乖地跟在后面,想了想,又告状:“顾东廷不让我出宫,明明您说了臣女上午可以出宫,只要在午膳时回来就行的!”
表面是告顾东廷的状,其实是在指责他出尔反尔不守信用。
萧御缜何许人,这点子小心思一看就透,却没揭穿她,也没问她急着出宫是不是又要去找姬长夜,沉声道:“你的手伤得太严重,必须要好好调养,你出了门不方便,处处要用到右手,万一碰了更不好。”
安德平听得咋舌,皇帝跟朝臣说话向来言简意赅,到了小公主这里,倒是耐心十足。
“不让你出宫那是朕的旨意,你乖乖的,等伤养好了就随你。”去找姬长夜也行,去善觉寺也可。
小公主蔫巴巴地应了,“好吧。”反正她的手伤成这样,就算去四方馆找到姬长夜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见她神色怏怏,萧御缜没让她回禅心室,招招手,“过来坐。”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坐在龙案后,慕月奚一点不慌,坐在他身边,看看厚厚的一摞奏折,叹了口气,“我觉得吧,做皇帝可真是个苦差事。”
萧御缜好笑地瞥了她一眼,修长的食指屈起,在她白净的脑门上敲了一下,“有没有想家人?朕让慕郡王进宫来陪你说说话?”
“让他来做什么?”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慕月奚很不乐意,“陛下想见就见,臣女不想见。”
“他不是你哥哥吗?”晚上哭着喊哥哥,白天就翻脸不认人?
慕月奚板着小脸,表情很是认真,“他是慕云凤的哥哥,不是我的哥哥。”
萧御缜:“……?”
慕月奚给他解释,“慕云峦和慕云凤都是皇后生的,我不是。”
萧御缜表情有些复杂,“那他也是你哥哥。”
慕月奚用力摇头,“从玉牒……现在慕氏应该没玉牒了吧,那就从族谱上来说,慕云峦是我哥哥,但从我心里来说,他不是。”
“陛下,别说他了。”慕月奚有些不耐烦了,指尖捏着大帝王的龙袍袖子摇了摇,“我不把他当哥哥,他也从来没把我当妹妹的。”
看来她昨晚哭着喊的“哥哥”并不是慕郡王慕云峦,也许是那个“慕星河”?
反正已经派人去查,萧御缜也不急着追问她,又道:“那你闷不闷?你不想见慕郡王,要不要让哪个郡主来陪你说说话?”毕竟是个没及笄的小丫头,性子又跳脱,他拘着她不让出宫,却也不想把她闷出病来。
话音刚落,就换来了一枚小白眼,那小眼神颇为一言难尽。
“陛下,您……”慕月奚很是无语,“您都是一国之君了,想见哪个女子就见哪个女子,还用得着借臣女的名头吗?”
萧御缜:“……?”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好吧,让我想想。”慕月奚开始掰着手指头数——
“姬氏郡主姬若娆,听声音就是个娇媚心机的,估计是朵黑莲花,要上。”
“燕氏郡主燕菁菁,见过一面,是个活泼烈性的,应该是朵红莲花,要上。”
“齐氏郡主叫什么来着我忘了,长相也不记得了,要不齐莲莲吧,怯怯弱弱的,是朵白莲花,要上。”
“慕氏郡主慕云凤,又蠢又坏……”她犯了难,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是朵烂莲花吧,要上。”
萧御缜额角狠狠地跳了一下,堂堂四国郡主,原本还是金尊玉贵的公主来着,到她这里就成了黑莲花红莲花白莲花烂莲花,还点菜似的这个要上那个要上……
“小公主,那你是什么颜色的莲花?”萧御缜薄薄的唇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眼神玩味地看着小公主。
慕月奚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我算什么莲花,最多是棵狗尾草,生在荒野,无人在意。”
勾起的唇角拉得平直,萧御缜脸上的笑意不见了。
小公主肤若凝脂,明眸皓齿,一双乌黑圆润的眼眸明亮清澈,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灵动的狗尾草。
她托着小下巴,小腿惬意地摇晃着。她确实生于荒野,不是精心浇灌出来的娇花。也许无人在意,她似乎既不需要别人在意她,她也不在意别人。
黑白分明的眸子望了过来,饱满红润的嘴唇张开,小公主笑盈盈地问道:“陛下,您想好了点哪朵莲花吗?要是做不了决定,不如让她们都来,就当是提前体验了。”反正都是要封四妃的,早晚会环绕在他的身边。
萧御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需要。”本来是想着让年龄和身份相近的女子陪她说话解闷,既然她并不喜欢,那就罢了。
纤长的睫毛眨了眨,慕月奚惊讶地睁大眼睛:“真的……不需要?”
萧御缜低头看她,黑眸沉沉,毫无笑意,“有狗尾草就够了。”
慕月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