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灵书》苍林暖

4、第 4 章

　　“先生，那个是赤喙枭吗？”
　　格纳正走在前面，听见夏佐的声音，回头，朝他所指的地方望去。
　　此时已至傍晚，夕阳的光辉从树的枝叶间透过，本该是一副极致柔和的景象。然而仔细一看，便会发现其中有个突兀的影子。
　　再细看，那影子独特的轮廓，还有赤色的喙部，是赤喙枭无疑了。
　　“没错，是赤喙枭。”格纳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心里却疑惑：还没到黑夜，这原本就极其罕见的鸟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它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便让人浑身冒起一股寒意。仔细感受它所散发的气息，更觉得极不寻常且诡异，不仅与身边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甚至让人感觉……它把自己身边的一切都逐渐扭曲了。
　　“是……不详之鸟吗？”
　　“那只是是人们的臆想罢了。”格纳继续往前走，“不过是想要为自己的不幸找个理由和发泄口。”
　　“这样啊……”
　　赤喙枭向来被人们认定是不详的存在，可实际上这种“不详之鸟”却并不凶残，对于人们的恶意对待毫无还手之力。人们容忍不得一只赤喙枭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对它们赶尽杀绝。久而久之，赤喙枭便几乎完全消失在了人类的生活里，集中在无人的地方生存。
　　仅凭外貌不讨喜便被称作不详之鸟，这理由显然还不“不够料”。所以关于赤喙枭还有一个传说，那就是它会“异化”，变为攻击性强并且及其凶猛的异鸟。然而关于这个其实并无据——实际上人们也并不关心它的真伪，只不过是想找个理由彻底给它戴上人们想要的帽子罢了。
　　看来有事情要发生了啊……格纳一边走着，一边陷入了沉思。
　　“格纳先生！夏佐先生！”听见呼喊，两人转过头，便看见一个眼睛水灵的可人女子朝他们招着手走来。她样貌过人，穿着却很朴素。她挎着一篮子玫瑰花，见了师徒二人，便走过来递上一支玫瑰。
　　是蓝玫瑰。
　　格纳：“茉尔小姐，这是……”
　　“这是亲戚那边送来的很稀有的蓝玫瑰。”茉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格纳先生上次给我奶奶的病提供处方，现在奶奶已经好多了。这蓝玫瑰，我觉得很适合两位先生，希望它能给你们带来幸福。”
　　“谢谢茉尔小姐。”格纳和夏佐道谢道。
　　“那，我去卖花啦。”茉尔整了整篮子里的玫瑰花，“卖完今天的，就可以给奶奶买点补品了。改天请两位去我家喝下午茶。”
　　“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格纳笑道。

　　他们走后，又有一对男女走过来。男的随意张望，一抬头，便望见了那只诡异的鸟。
　　“是赤喙枭！”男人叫道，“那种恶鸟！”
　　“赤喙枭？”女人一惊，“这种鸟，我还以为都已经灭绝了呢。”
　　“死光了倒好。不然搁哪儿都碍眼。”男人似乎本就在为什么事情糟心，心情烦闷，一见到它，便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猛地朝枝头扔去。
　　石头擦过，赤喙枭丝毫不为所动。
　　这显然一点也达不到他预想的效果，一下子就让他恼羞成怒了：“好，你个死鸟，还不怕是不是？第一次吓吓你，第二次就把你直接砸死。”
　　这时，女人过来劝他：“哎，要不算了吧……不是说这种鸟不吉利嘛……我看着它也怪阴森的，你别碰它了，省得惹上什么不好的……”
　　“怎么？你还真怕它会变形啊？那就是吓吓小屁孩！”男人非但不听，激动得脸越发红了，“这种鸟该死就该死在它晦气！晦气东西，还留着不赶？”
　　说完，撸起袖子，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朝赤喙枭砸去。
　　这回，不偏不倚，正正砸中了。
　　然而这该死的鸟还是没有像男人预想的，哀叫一声直直地掉下来，而是像一块豆腐……又像是一块腐肉一样，碰到石头那一刻，直接血肉绽开了。
　　“……喂，你这火气也太大了吧。”女人觉得诡异，又觉得这一幕很神奇，莫名有点好笑：“直接把人家砸开花了。”
　　“呃……我也没……”男人倒是愣了，他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简直不相信是自己所为。
　　看着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眼花了——那绽开的血肉似乎动弹了一下。然而就在他怀疑的一瞬间，更不可思议的事便发生了——
　　赤喙枭四分五裂的尸体颤动起来，相互粘合，迅速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赤喙枭浑身诡异地战栗了一下，发出了极其尖锐的啼声。
　　“救命啊！”
　　黄昏里，无数个隐藏的黑影从四周飞出，闯入了人们的世界。

　　入夜不久，格纳便让夏佐早早地回房休息了，自己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凝神望着窗外的风吹草动。
　　某棵树的枝头一动，一只赤喙枭出现，冷冷地凝视着他。
　　格纳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两只、三只、四只……
　　越来越多的赤喙枭落到枝头上，一时间，原本不那么茂盛的树上布满了密集的黑色影子，一点一点诡异的红光在其中亮起，两点、四点……迅速遍布了黑暗。不仅这棵树，其他树上、地上、天上都亮起了大片大片密集的红点。
　　那是赤喙枭的眼睛。
　　大片诡异不寻常的气息聚在一起，格纳简直感觉周身的一切都扭曲起来了。
　　“啊！救命啊！”镇上有人发现了这群可怕生物的存在，点起火把想要将其驱逐，没想到却激怒了它们，遭到了反击。
　　曾经横行霸道的人们被异鸟驱逐着，被无限的惊恐所笼罩，狼狈不堪。
　　外面越来越嘈杂，聚集在外头的赤喙枭却一动不动，仿佛只想要包围这房子里的猎物，等待时机将他们吞入腹中。
　　外面越来越沸腾，镇上的人已经开始往外逃跑了。格纳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待它们的到来——
　　一声凄厉的啼声响起，数声啼叫即刻划破天际。那片红点瞬间骚动起来，猛然朝这所房子袭来——
　　然而没有一只鸟靠近得了这所房子。它们全都毫不犹豫地朝这所房子冲过来，可都被一道透明的屏障挡住，一触碰到，就如同遭受雷电一般，粉身碎骨，跌落在地！
　　红点一片一片地熄灭在空中。
　　然而，只是片刻，那片熄灭在空中的红色又在地上亮起，又迅速地聚集到了空中！
　　一次一次地熄灭，又一次一次地亮起。
　　一次一次地粉身碎骨，又一次一次地死而复生！
　　格纳的神情凝重起来：在这样下去，他的结界也撑不住了。
　　“先生，这些是什么？！”格纳一回头，看见夏佐一脸惊恐地望着他。
　　“恐怕……是异化的赤喙枭。”
　　“异化的赤喙枭？”夏佐一惊，“那不只是传说里的东西吗？”
　　格纳沉着脸望向外面不停前赴后继地冲向这里的赤喙枭：“这次，恐怕有诡。”
　　夏佐跑到窗边，望见那一片片死而复生的红光。借着月光，他隐约望见了那些粉碎又再度粘合的血肉……
　　他险些站不住了。
　　“怎么回事……”夏佐声音有些颤抖，“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不清楚，但它们的目标应该就是我们。”
　　“这个结界，撑不了多久了吧？”
　　格纳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该怎么办？”夏佐脸上渗出了汗，“先生……”
　　“拿上佩剑。”格纳的声音出奇的冷静，“我们找机会逃出去。”
　　格纳和夏佐打开后门，发现后面也是同样可怖的景象。
　　格纳伸手将夏佐护在身后。夏佐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上空猛然响起一阵巨大的爆裂声，无数声凄厉的啼声随之响起，巨大的冲击一下子将所以异鸟都炸得粉碎！
　　“这回它们应该一时半会复原不了！”格纳说，“快走！”
　　夏佐努力控制住发颤的双腿，跟着格纳向前跑去。
　　异鸟的啼叫声、羽翼扑朔声甚至还有血肉粘合的声音不断在他们身后响起，无不碰撞着他们心里紧绷的弦。他们一刻不停地往前跑，穿过草地和灌木丛，跑进了林子里。
　　“停下。”格纳回过头，微微喘着气，“它们没跟上来了。”
　　“呼！”夏佐一下子瘫坐在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许，某些人要开始行动了。”
　　“嗯？”夏佐没听清楚，然而格纳也没和他解释，只是问他：“刚刚，磕到了吗？”
　　“啊……还好啦，只是一点小擦伤。”夏佐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和手肘，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可格纳却没理他，蹲下身来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口，皱起眉头，“伤口挺深的，还说没事。”
　　说完，他从自己衬衫上抓起一角，一用力，狠狠地扯下一块。
　　“……先生，怎么？”
　　“坐下，先简单包扎一下。”
　　“等等，先生，不用……”
　　“回去再好好处理。”格纳说完，便蹲下身去，不由分说地替他包扎起来。
　　“谢……谢谢先生。”
　　“怎么一直僵着。”格纳说，“是弄疼了吗？”
　　“没……没有。”夏佐连忙说。
　　伤口包扎完毕，格纳站了起来。夏佐犹豫了一下，问道：“先生，我们还能回去吗？”
　　“当然了。”格纳回答道，“我们又不是逃跑。只不过黑夜对我们很不利，我们也还没弄清这一切的缘由，不能盲目抵抗。等天亮了，我们就要反击。”
　　“嗯，好。”夏佐点点头，“那天亮我们就回去。”
　　“不，你不能去。”
　　“为什么？”
　　“我去解决就够了……”
　　夏佐还来得及思考格纳的话，便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在漆黑中看不清的森林里忽然亮起了两个、四个……越来越多的红点迅速在漆黑的森林里密集地亮成了一片。
　　“小心！”无数声尖利的啼叫充斥他的耳朵之时，他感觉一只手将他紧紧护在了怀里。随后一股寒意渗入他的毛孔。他抬头一看，格纳手中飞出无数冰刃，向异鸟袭去。
　　没用的，它们还能重生……夏佐渗出阵阵冷汗。
　　自己的佩剑也带出来了，假如自己冲去当诱饵，先生一定能逃掉吧？
　　自己这些年也没有成什么大器，这条小命也不值钱，可他不一样。
　　何况，这条命，也有一半是他给的。假如格纳不来带他走，他就会一直是那个哪都不看好的瘦弱小孩，每天去和流浪狗挣面包。搞到吃的填到肚子，把自己养活，就是生活中最大的希望。
　　就那样看着每一天的夕阳落下，在饥饿与疲倦中挣扎，在生存的痛苦与活下去的惯性中摇摆，漫无目的，了无希望。
　　不是他，自己再也不会看见别的风景。
　　这样想着，夏佐握紧了手里的剑。
　　冰刃准确无误地命中了异鸟的身体，撕裂了它们的血肉。夏佐紧紧地盯着它们，等待它们再度复原。然而异鸟掉落在地，便没有了动静。
　　它们的血肉被冻结起来，落到地上再也动弹不了了。
　　夏佐惊讶地望着这一切，听见格纳说：
　　“这些异鸟本身没有生命，所以只能乖乖地被冰刃的能量冻结。”
　　“它们本身没有能量，操控它们的另有其人。唯一难对付的地方不过是能无限再生。只要能控制住它们的身体你也没办法了。只要我想，就可以一直冻住它们直到把你揪出来解决为止。到这个地步，还不打算出来吗？”
　　“幕后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