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之余生未别》夜听风吟

3、漫天要价

　　前面几家都没磨叽，老爷子不是高手吗，报价还为难？莫非东西有假？
　　老爷子眼力极佳，铜钱鉴别对他更不算啥。即便有六百个，没用多大会儿功夫就都看完了。
　　东西都是真的，成色也不错，按现今行市，三百到五百之间，市场里一半以上的店铺都会愿意收下。当然，他能看出来，里边有十几枚受追捧的，碰到搞古钱币收藏的，准能卖个高价，但这要碰买家不是。
　　没出价的原因和那些无关，发现了一枚他能入眼的。
　　这个年代，绝大多数人对古钱币的认知有限。虽然曾经是人人喜欢的现钱，但五、六十年不流通了，有相当长的时间里，它们的价值不比废铜烂铁贵多少。
　　女孩带来的铜钱，年头很杂，多数为雍、乾年间的制钱。以前老爷子没少过手，不会放心上。可这里面有一枚不寻常的，是枚大个的‘咸丰通宝’。
　　咸丰通宝很多，一般的直径2.2～2.6cm，但以私铸劣质的薄小钱居多，没啥收藏价值，也卖不上钱。可这枚不一样啊，是鲜见的大样钱。别看只有一枚，出手时妥妥能超过剩下的总和。
　　老爷子心情美好了。心里盘算完行市价格，又悄咪咪估摸女娃肯脱手的价格。
　　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有几分真？家里真等着用钱？
　　偷眼看她反应，真个不像！
　　别看这女娃脸上有伤，她就不像是家中有难的。八成以上是拿了家里没用的东西来换零花钱的。
　　心里各种盘算，脸上啥表情没显露，手里还拿着一个掂量呢，只是不再动那枚咸丰通宝。确定好了，放到最不显眼的位置。
　　论淘制钱的，这一两年才在文化广场成气候，有人淘了，价钱自然就跟着涨了。要是换成几年前，他收进来都担心压手里，真没地方出手。
　　几年前？那时自家吃饭都成问题，好东西看得见也收不起啊。嗨，咋又想起那段光景了？
　　嗯，那小哥就是天不绝自己的证明！
　　话说他有日子没来了，这些制钱，八成能入他的眼。嗯，那就收吧，从自家成交，小丫头不会吃亏。
　　“这些制钱，你打算兑多少钱啊？”
　　“两千块。”没把皮球往回踢，小姑娘回答得嘎嘣脆。
　　嘿！这价！她来干嘛的？
　　老爷子刚才想了个全活儿，冲着那一枚，上限他肯给八百，只要这个价格内，他没想多费口舌，小姑娘满脸伤不是？
　　还真就没想到，人家敢喊出个天价。这简直就不是奔着出手来的！她是真不懂呢，还是门清？有心不收了，想到他……
　　“你这小丫头还真敢喊！两千块？真有两千块，你知道我能兑多少？你可以再多问几家，现在淘铜钱的，都是两块钱三、四个的收。你喊的这价，我都想问问，你收不？你要肯收，别说六百个，一千个，我也能给你收来。”
　　女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第四家了，五百块钱是刚才那家给的最高价。这时候的行情这么差吗？等有钱了，自己真要收些回来！
　　可现在，还有什么办法找钱呢？
　　“您老这说气话不成？您这买卖，他就不是个论个数的事呀！”
　　老爷子刚才还真就有说气话的成分，谁让她一个小女娃敢喊出这种高价呢，是个来这里兑东西的人，就不能这么胡落落！她就没有来卖东西的觉悟！
　　卖东西还要觉悟？当然！
　　如果没搞清楚要卖东西的价值、行情、升值空间和对路的买家，哦，上他这里来的，还要考虑到用钱的急切程度等，所以，她就不是一个有觉悟的卖家。
　　在这方面，老爷子做的老好了。
　　那这两千块钱的叫价真就这么离谱吗？老爷子偷偷瘪嘴。
　　浸在这行里几十年了，此行的东西，就没有一个明确的界定标准。识者是宝，不识是草，大家比的是眼力。他能看出来，这东西还有的价涨呢。不说以后，就是现在，这六百个铜钱他也有信心能卖到两千以上。就凭那枚咸丰通宝，给他时间，把价翻个都大有可为。
　　但买卖不是这样做的，能卖上几大千是我的本事，虽说“漫天要价，就地还价”，你个女娃子，不能太离谱，还是那句话，得有来脱手的觉悟。
　　“咋不论个数？铜钱的行市现在就是论个收的。”伸手拨了几下旁边的算盘，接着说，“你要觉着行，这六百个铜钱，我也不跟你谈什么行情了，打包价收，五百块钱。”
　　老爷子说完，不急不躁，悠悠的等着女娃的回答。
　　女孩子眨了下大眼睛，脸上的伤痕太多，看不出任何表情。
　　“五百块钱肯定不行。”
　　她这样说，老爷子也不觉得怎样。自己开的是行情价，讨价还价是情理中的事。何况里面不是还有十几个正受热捧的，自己能看出来，别家未必不能。当然，要没那枚咸丰通宝，顶天他给到四百。
　　买卖不怕还价，自己报的有数，真不怕去别家，一条街上的买卖，这东西的出价真差不到哪里，说不定别家给的还不到这个数呢，否则她该收拾着走了。没走，很说明问题。
　　“这已经是现在最好的行情价了，不用多了，你往前随意问两家，比比我说的是不是实在价！
　　你刚才说的那个数，就不是个能成的价，不信，你可着满市场去问，只要有一个肯按你说的价收，我敢再补给你一千。”
　　这话有点大，以前因此做套的老爷子不是没见过。
　　可他不认为这女娃能是个能做套的。
　　他这是在赌，赌他看人的本事，这女娃是真个不懂，漫天要价来着。
　　当然，敢这样说，也是基于他对各家的了解。毕竟他在这片，也算是有面的人！有眼力，还不坑人，就能让人服气！
　　女孩是真不懂吗？
　　只能说，黄老爷子是个有能耐的！从女孩进屋，桩桩件件，老爷子都念了个八玖不离十。
　　穿着寒酸，脸上布满伤疤，老爷子竟然认定能有好东西。
　　莫非这行看人的角度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