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夏夜星》遣悲怀

4、chapter 4

　　灰色的楼房之间，青年旅舍的露台上，宋延嘉戴着耳机、抱着平板，窝在软和的沙发里。这是城市平淡无奇的一隅，人们三三两两、各自歇息，安宁沉浸在夏夜晚风里。
　　宋延嘉很喜欢这个露台。每日行程结束之后，她几乎都会带着平板和手机来露台上休息，或是看小说，或是写随笔。
　　但是今天，她一时鬼迷心窍，点开了叶寻舒参演的一部电影。

　　那是去年的暑期档电影，由唐风传媒投资制作。去年秋天，宋延嘉与夏行谦一同用餐时，夏行谦还向她问起过，是否看了这部电影。
　　可惜宋延嘉爱好宅家，没有约会不轻易出门，夏日炎炎更是懒散，正好错过了院线放映期。
　　彼时她给出了否定回应，这话题也就没有继续。

　　但她还是将这部电影的名字记了下来，今日一看，才知拍摄手法独特，叙事手法巧妙，确实是部佳作。
　　光影艺术养眼，还是剧情片，正对她的胃口。

　　电影进度未半，宋延嘉余光中忽然有人靠近自己，一抬眼，只见实践队一位面善的他校同学站在了她面前。
　　“嗨，晚上好，”对方打完招呼，指了指宋延嘉身旁的空位，“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宋延嘉张望一圈，发现露台上已无其他空位。
　　她露出个笑来：“不介意。”
　　总归，她戴着耳机看电影，纯自闭。

　　然而出乎意料，坐定之后，那女生竟然过分自来熟地凑了过来，自顾自瞄了一眼宋延嘉的屏幕，继续搭讪。
　　“你在看什么呀……噢，是这部电影！”
　　刚点过暂停，影片标题就在屏幕上方。
　　宋延嘉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不出所料。
　　那女生打开了话匣子。

　　“去年暑假的票房冠军！对吧。我还二刷了呢。”
　　电影可能暂时看不成了，宋延嘉坐直了身子，好脾气地笑笑，打开营业模式。

　　那女生确实还有话说。
　　“而且，说来很巧哦，”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我表姐是圈内人，当初还在这部电影的剧组工作过。工作回来之后，给我们分享了不少剧组的瓜。”
　　这确实是个吸引人的话题，宋延嘉竖起耳朵：“哦？”
　　她的反应让讲述者感到很满意，语速都快了少许。
　　“比如男女主演，差点因戏生情了！”
　　宋延嘉愣住了：“啊？女主演不是已婚吗？”
　　“所以说是差点。”那女生讳莫如深，“我姐说，演完雪中分离那一场戏的时候——噢，不好意思，你还没看到呢，在快结尾——反正吧，女主演抱着男主演哭了好久。
　　“导演直呼这才是老戏骨。
　　“再后来，他们在片场就开始表现得都特别暧昧，甚至共用水杯。”
　　宋延嘉吃得津津有味：“然后呢？这事儿好像一点儿没传出来啊。”
　　“然后有一天女演员的老公忽然来探班了。”
　　“——嚯！”
　　“那之后，俩主演立刻就划清界限，在人基本互不往来了。”

　　确实是个“大瓜”，对方说得也有鼻子有眼。宋延嘉连连称叹，配合是她的体面。
　　而对方更是得意起来，眉飞色舞，紧接着又来一瓜：“还有那个人气很高的男二，也有故事哦。”
　　嗯？
　　宋延嘉挑了挑眉。
　　男二正是叶寻舒呢。

　　拍这部电影的时候，叶寻舒已经被称为唐风传媒的“一哥”，在娱乐圈站稳了脚跟。
　　结果，自家公司的电影，竟还要他做配。
　　一时惹得饭圈哗然。
　　维权声音比比皆是，宋延嘉的叶粉朋友跟她实时播报过许多，所以，那时舆论上的动静，她都有所耳闻。

　　那女生说的却不是这事。
　　分享秘辛的声音被压得更低，口中的话仍然字字分明：
　　“据说哦，他有金主的。”

　　“叶寻舒刚出道资源就很好，好得出奇，圈内人一看就知道他有背景。
　　“偏偏还要挖不出料。这样的情况肯定是背景够硬。
　　“要不是我姐和他在同一个剧组待过，都发掘不到蛛丝马迹……
　　“原来啊，是他和他们公司的老板……”
　　女生神秘地笑了一下。
　　“原来他们老板投资这部片子，就是为了帮他拿这个角色。”

　　“啊……？”
　　吃瓜吃到熟人身上。
　　宋延嘉瞠目结舌。

　　“可那不是个男二号吗，才三番诶。”宋延嘉试探着开口。
　　女生摸了摸下巴，似乎对这疑问早有预料，煞有介事地补充：“这个……铺路嘛，不是非得急于求成的。”
　　宋延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手机震动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她们的话题。宋延嘉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是V信来电。
　　她面带歉意，对身边慷慨分享了许多故事的女生微微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失陪一下。”
　　而后起身向露台的栏杆边走去。

　　缘分妙不可言，宋延嘉收到的来电正来自夏行谦，刚才的娱乐圈故事里的“金主老板”。
　　在栏杆边站定，她按下接通键，乖乖唤“叔叔”，脸上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电话那头的人亦温然，唤她“延嘉”。
　　对方说：“我想约你明天见面。”

　　“好，”宋延嘉应得很快，脑中开始飞快回忆明日的行程，“明天，我下午三点之后都空闲。不过，您得等我从北区回到市中心这边。”
　　语气温软，当真像个懂事的晚辈。
　　“没事，不必，”夏行谦说，“明天我能去北区见你。正好我还没去过北区，权当旅行。”
　　宋延嘉微微一怔，回忆了一下地图上的距离，到底是有点不好意思：“北区离市区不近，会耽误您时间吧，您应该晚上就要从市区的机场飞回去了。”
　　“我明天比较闲，也确实想去北区看看，”夏行谦温声道，“听我的，延嘉。”
　　电话的距离把他的声音拉的很近，通话的音质仿佛使他的声音更有磁性。
　　宋延嘉原本很害怕添麻烦。
　　可他这样一说，她再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那……好的！”她没了办法，只能答应，末了，小声地、带笑地补了一句，“麻烦叔叔了，谢谢叔叔。”

　　是真心感谢。
　　因为其实她很乐意多在北区待上一会儿。
　　那是她喜欢的乐队主唱的故乡。
　　宋延嘉不追影星，唯爱这么个陪伴了青春大半的乐队，夏行谦离开章城之后，他们的歌就是她新的支柱。可以说，北区是她来T省最重要的目的地之一。
　　“不必客气，”电话里，夏行谦道，“那么，明天三点见。”
　　宋延嘉应声说好。

　　通话到这里或该停止了。但是，短暂的停顿之后，她又唤了一声“叔叔”，喊住了他。
　　夏行谦敏锐，听出来了她的欲言又止：“怎么了？“
　　宋延嘉斟酌了一会儿言辞，然后，先“嘿嘿”笑了一下。
　　“就是……想起那天见到叶寻舒先生，觉得他看起来跟您很熟的样子。”她语气自然轻快，绝不让人感到异样，“您和他好像不只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嗯？”电话另一端，隐约传来水杯被放落在桌面的声音。不久，夏行谦温然的嗓音再度响起。

　　“你想的没错。我们也算朋友。
　　“起初是叶寻舒的父辈和我有些交情……那是我读书时候结下的缘分了。
　　“后来叶寻舒要闯荡娱乐圈，就来了唐风。
　　“我在嘱托之下对他多有照拂，渐渐又发现他和我还算个性相投，所以工作之外，也有不少私下来往的时候。”

　　“这样啊，”宋延嘉的嘴角翘了起来，“我明白啦。”
　　她并不提自己听到的流言蜚语，只是扬起头，看了看城市的夜空。
　　夜空有星星点缀，这让她心情不错。
　　“谢谢您——满足我的好奇心。那您早些休息？”
　　夏行谦笑了笑：“好。你也是。”
　　他们结束了通话。

　　抱着平板、揣着手机，宋延嘉晃回了先前的座位，在那好心分享了一片瓜田的女生身边重新坐下。
　　“姐妹，”她殷勤道，“刚才我也吃了个瓜，我想跟你分享分享。”
　　那女生从手机中讶异抬头：“啊？什么瓜？”
　　宋延嘉神秘兮兮地凑过去了些。

　　“就那个叶寻舒吧，他可能真的还就没有金主。”宋延嘉半真半假地说，“他的背景……啧，我估计能自己做自己的金主。”
　　“哈？”
　　“他家里厉害呀。我是这么听说的啦。本家是申城那边的名流圈子，到北方来工作，已经是特地隐姓埋名了，才没传出消息呢。”
　　宋延嘉也编得有鼻子有眼的。
　　叶寻舒是申城人没错。百科上都写着呢。
　　但其他的嘛，都是她现场捏造……啊不是，合理推测。

　　那姐妹却是真的听进去了。
　　“真的吗？是这样吗？怪不得——哎，你怎么知道的呀？”

　　“嗐。”宋延嘉扬了扬眉，现学现用地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
　　“因为我也认识个圈内人。
　　“虽然不是你姐姐那样的剧组工作人员，但也是在业内公司上班的勤勤恳恳的打工人一枚呢。
　　“刚刚就是跟他打电话……这不就说起你和我分享的事儿了。很巧。刚好他跟叶寻舒……的助理有点儿交情。

　　“姐妹，信我，包真实的。
　　“中国人不骗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