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罗大陆］往昔》绮罗亲王

3、下阕·［03：海神］

　　［03：海神］

　　在昊天宗的族史里，双生子是个禁忌。
　　然而很久以后唐三才知道这宛如噩梦般的家族诅咒的存在，因为那时候悲剧已经发生。
　　他们兄妹二人中，有一人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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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内唐三完成了他爹布置的全部课题，每项他都超额完成。唐昊从没夸过他。不过这没关系，唐昔每次都跟他咬耳朵，说别看爹一脸凶样，其实他这会就在心里暗搓搓地高兴嘚瑟又骄傲自得呢。
　　唐三发现当唐昔说完悄悄话，唐昊就会投来无奈一瞥。
　　包含宠溺和些许笑意。
　　好像父亲在说：真是败给你了。
　　不过这份温情唐三并没有正面感受到，唐昊面对儿子还是一张严厉的脸。他带着兄妹二人来到一片古老的森林，要他们遵循血脉的悸动找到呼唤的源头。
　　唐三心有不解，但他绝对信任唐昊。
　　唐昔握着他的手，对他微笑说：“走吧，哥哥。”
　　亲手去揭开血脉的秘密。

　　蓝银草，蓝银皇。
　　母亲，女皇。
　　帝后之子，高贵血统。
　　苍老的人面树将他们兄妹称作双王。

　　武魂再次觉醒之刻，唐三沉浸在蓝银皇带来的温柔气息里不舍得醒来。
　　直到一双冰凉的手将他拽出梦境。
　　于是他睁眼看见满世界的蓝，是蓝银皇的蓝，也是唐昔的蓝。
　　身体不知何时跪坐在了地上，妹妹拥着他，柔软的身体传递过来的温度却是微凉。她眼里映着他的模样，似乎与以往十七年来的脸都不太一样。
　　唐昔贴近唐三，直到兄长的眼中只看得到她的影子。她满意地笑起来，双手捧住他的脸，开心得像个孩子。

　　“哥哥，现在我们是一样的了。”

　　她说。

　　唐三初闻时还不太清楚妹妹所说「一样」的确切含义。等到他看见水中自己的倒影，方才恍然大悟。
　　——他的脸，变成了妹妹的脸。
　　其实这么说也不太对。他们兄妹本就是一胞双生，先前十七年只因他未先天继承母亲的血脉，这才使两人展现出外貌上极大的差异。现在的他才是唐三这辈子的本来模样，拥有和唐昔如出一辙的外貌、绝对至亲血缘的紧密关系。
　　他们面对面，就像在照镜子。几乎分毫不差。
　　唐三还有些无奈地想，重逢后不知伙伴们还能不能认出他来……不，更大的可能是会把他一眼错认成唐昔吧。
　　当然好处不是没有，那就是不会再有人怀疑他们是亲兄妹的真实度了，两人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就是最强有力的证据。
　　唐三不是拘于外貌的人，纠结了一会儿就将其抛之脑后，但他妹妹好像有点不淡定，满脸兴奋的对他说要和他反串！她期待这天整整十七年了！哥你不能拒绝！
　　虽然不知道反串这个词的意思，但唐三直觉它绝对会颠覆掉他前世加今生的惯有认知。
　　唐三本来是想拒绝的。
　　可他一个莫得原则的妹控，怎么抵得住妹妹泪眼汪汪的恳求？很快他就缴械投降，任由唐昔为所欲为，不仅丧权辱国地穿上了小裙子，还被摁住扎了双马尾。
　　妹妹穿着他的衣服，散开头发，抱着他的手臂笑眯眯地压低嗓音说：“现在你是妹妹了哦，小银～”
　　唐三内心简直是崩溃的：“……”
　　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唐昊，看见他爹一脸憋笑憋得很辛苦的样子，顿觉人生无望。
　　不过大家长还是大家长，很快就端正了态度，一本正经的说玩够了就收，他们要出发去下一个修炼地点了。
　　如此，唐三才算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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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唐昊的引领下，唐氏兄妹二人走进了杀戮之都。
　　丧失理性、释放兽性、泯灭人性的堕落的世界，这世间一切肮脏污秽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它。
　　唐三握紧妹妹的手，而妹妹反握了回来。
　　在这杀戮之都他能够相信的只有自己和唐昔。唐昊给出的任务是完成百场胜利，活下去本身就是最艰难的考验。
　　只是还好，唐昔在他身边。
　　他不是独自一人。

　　好几年前，唐三就听伙伴用惊叹的语气讲过唐昔的凶残。其实当时他听着没多大实感，还想戴沐白三人肯定有夸大其词之嫌，再加上唐昔这两年露出的性子就是娇蛮任性了点，凶残暴虐嗜血无情……这些词，完全挂不上边好吗。他妹妹多天真单纯、多活泼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啊。
　　——换句话来说，唐三从来没见他妹真正动过手。
　　等他在杀戮之都亲眼见证的时候，他才知道他兄弟半句夸张都没有，他妹就是这样一等一的凶残，快马加鞭直赶小舞姐的暴杀八段摔。
　　这已经不是能用可怕来形容的可怕了。
　　进杀戮之都的第一天，折在唐昔手里的人命就直飙两位数。当唐三一身血腥气从地狱杀戮场出来时，外面等着猩红更重的唐昔。她脚边遍是尸体，粗略一扫少说也有五十来具。
　　唐昔浑身是血，没有一滴是她自己的。
　　她脸上没有表情，或恐惧或厌恶，这些全都没有。惊悚血腥的画面倒是让旁人胆寒。她不在意谁的视线，也不觉得害怕或慌乱，直愣愣站在尸体堆里，像个被人遗弃的陶瓷娃娃。
　　直到唐三出现在她眼里，唐昔才扬起唇笑了，流露出一点儿属于人的生气。

　　往后每次的情形都与这天相差不多。
　　想偷袭他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先死在唐昔手里。同理，想对唐昔出手的堕落者也都殒命在他暗器与昊天锤下。
　　唐三也终于见到了妹妹另一武魂的真容。那是一柄巨大的镰刀，弯刃是深红色，刀与柄的连接处是一副缠着黑荆棘的森白骷髅，死气缭绕。唐三曾近距离研究过，那刀上的寒煞之气凛冽犹如实质，仿佛连人的灵魂都能斩断，可见其品质绝不在昊天锤下。
　　兄妹二人都没有使用过主武魂蓝银皇。
　　唐三从没看透过唐昔的等级。
　　这说明什么？他妹妹的魂力一直以来都远高于他！
　　唐昔总能给他各种惊喜和惊喜。每当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时，她又会露出他从未见过的一面，告诉他想看透他妹他还远得很。
　　唐三知道唐昔很多事瞒着他，她有许多的秘密。
　　可他不敢问，某些真相来自潘多拉的魔盒，打开就是灾厄。谁没有秘密？他身负的唐门绝学，也是不能将其来路敞开明说的。如此匪夷所思，倒不如不说。
　　是，不说不论不问，唐三与唐昔维持着一种平衡，拒绝深究隔阂那堵墙后血淋淋的真相。
　　唐三认为这样对彼此都好。
　　他本不是避开问题的人，但有些事，却只有避之不谈这唯一选择。硬要冲破阻隔不顾后果，那结局极大可能会糟糕透了。他想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和布局，最好是能心平气和解决，皆大欢喜。
　　只是这事急不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也需漫长的时间做全方位渗透。
　　滴水穿石，哪是一日之功。

　　至于现在，唐三想，还是先考虑走出杀戮之都的事吧。要知道目前这三个月来，殒命在他们兄妹手里的堕落者已经超过千人。
　　地狱杀戮场他十七战十七胜，唐昔比他还多六场。在外面众多堕落者眼里，妹妹比哥哥更恐怖、更不能招惹。
　　横竖都是死，死唐三手里干脆利落一击毙命，死唐昔手里就是挣扎着扑向死神怀抱，半秒都不想多活。
　　太痛苦了。

　　唐昔的状态让唐三非常头疼。
　　他心里早就后悔当时为什么没阻拦妹妹，将她隔绝在地狱之外。他不该让唐昔陪同他开始这场杀戮之旅。他错的离谱。
　　唐昔安静的时候，娴静美丽如一支水中睡莲，柔弱、纤细、易折，同周围格格不入。可当她疯起来时那人就是两个极端，根本不能画上等号。
　　每一次动手唐昔身上都会添新伤，而她也丝毫不避讳的要唐三给她擦药包扎，若不然就放着不做处理，让伤口淌血淌个够。
　　唐三哪回拧过了他妹？还不是得妥协。见唐昔受伤他心都痛了，恨不得以身代之。
　　可唐昔有顾及他的痛心然后乖乖护好自己不让他担忧了吗？
　　没有。
　　她打完架杀完人还是一身伤。
　　不管唐三说什么，甚至发了好大一通火气，唐昔照旧我行我素，最大的改变不过是伤少了一点点。
　　她完全不怕他。
　　对于负伤且使他禁不住地担忧盛怒这一点，她甚至是乐在其中的。
　　这个时候唐三方才后知后觉，他想或许自己的妹妹……某些方面与他以为的不太一样。戴沐白他们说她是疯子时唐三是当玩笑揭过的，如今杀戮之都作引信拉扯出唐昔深埋的面孔，原来身为同胞兄长的他真的不了解她。
　　共十七年，相处八年，分隔九年。
　　那九年唐昔究竟经历了什么他无从得知，不知诱因他想引导她回正途也无处下手。唐昔非常固执，她是会低头承认自己错了，但她下次还敢。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在这遍地罪恶的城市，唐昔非常没有安全感。
　　她的精神是持续紧绷的，每晚必须抱着他才能合眼，掰都掰不开。她睡梦里也不安稳，眉头紧皱，脸色煞白，好多次那尖牙都要把唇瓣咬破。唐三不忍唤醒她，但他更不愿看她伤害自己。
　　唐昔每次睁眼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唐三。她一定要看到兄长、摸到兄长才能稍稍安心。杀戮之都如深渊，而唐三是她唯一救赎，她抓紧了就不放手。
　　短时间内没什么。
　　只是一旦拉长了期限使得某些东西隐晦发酵，悄然膨胀。等到决堤之日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是兄妹血亲，也是男女有别。
　　杀戮之都是个完全没有规则的混乱邪恶糜烂之地，这里不存在伦理、道德、法规，身为人的原则也好似在日复一日的杀戮中逐渐沉沦。

　　实际上唐昔也没做过多出格的事。她所做的只是在每个夜晚来临时，抱紧自己的兄长。如六岁前那样，睡同一张床，盖同一条被子。她安安分分，不动手不动脚，依偎着他心口的位置浅眠。
　　唐三说不清楚心底的那股躁动是什么，他不敢去深想，把这丝罪念压到最深处。他隐瞒妹妹，从不吐露半句，身体抑制退避与亲近的冲动，恪守本心。每一夜都重复着煎熬，良知的谴责像刀子一样片片凌迟他的精神。
　　他心里烧起一团火，而他也只敢将这火转做杀伐的欲望释放出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唐三身上的气息也越来越冰冷，混杂着黑暗、暴虐、邪恶，唯有面对妹妹时才会软化，眼里涌出柔情，变得——像个正常人。

　　他始终警醒自己不能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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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这辈子统共就见过杀戮之王三次。
　　一次在堕落者聚众围剿他们兄妹后，一次在他获得地狱杀戮场百场胜利后，一次在杀戮之都陨落崩塌毁坏后。
　　杀戮之都内被群起而攻之并不稀奇。
　　这次人数超过二百的大围剿确实差点让唐三翻不了身，但他活了下来，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满身血污，黑气翻卷。他牵着妹妹的手，从始至终都护着她。
　　唐昔说他们兄妹必须要有一个活下来，那个人就是他。
　　这时他尚且不明白这句话的深层含义。而等到他明白时，一切都迟了。
　　他当时只以为妹妹是在说胡话。
　　他不肯，他不听，他杀红了眼也不能让唐昔死。
　　妹妹说的话唐三拒绝认同。他们兄妹哪个也不能少，他们要一起活着走出杀戮之都！他还要治好唐昊身上的旧伤，要助母亲早日修成十万年正果，他要他们一家四口都活着团圆。
　　这场百人厮杀更像是单方面的屠杀，当他们兄妹活着走出来时，下一刻满城昏黑，威压临身。
　　唐三抬头，看见一身血袍的高大男人悬浮在半空，冰冷眼神落在唐昔身上，嘶哑的声音吐出一句话：

　　“死神的眷顾者，你违反了规则。这里不欢迎你。”

　　男人抓起唐昔就像拎宠物一样拎走。实力悬殊下唐三根本无从援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被带走而无能为力。
　　“昔昔！！”
　　唐昔被带走后会发生什么他根本不敢想象！
　　可她还是在他面前被带走了。
　　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就像是也被剜走了一样剧痛起来，痛得他分辨不出生与死的界限，恨不得要把心脏挖出来了才好。
　　偏偏这刻他的头脑还是该死的冷静！
　　他就算冲上去也做不到任何事，只会白白送一条性命！
　　他们兄妹必须要有一个活下来……
　　唐三从这刻就彻彻底底地恨上了杀戮之都。如有机会，他定会将这污秽之地整个毁灭！

　　接下来没有唐昔陪伴的杀戮之旅才是真的难熬。
　　唐三失去了他唯一能依靠的浮木，孤身一人在血海里沉浮，若非是活下去复仇的信念牢牢拉住了他，他的心差之一线就要崩溃决堤。
　　他陷入了一种冷静的癫狂状态，开始不计代价获取地狱杀戮场的胜利。他要尽快离开这里，不然他恐怕真的会疯掉。
　　双子间特有的感应告诉他妹妹唐昔至少还活着，这才让他稳住心态，保留了一丝希望。
　　百场胜利后地狱路开启，他与胡列娜联手，杀三头蝙蝠王，斩十首烈阳蛇，闯破心魔关，最后进到了一个奇异的杀气领域之中。
　　他不受控制地坠入其中，掉到底时，好像是落入了一个柔软带着凉意的怀抱里。
　　血脉相连的悸动熟至骨髓及灵魂。
　　待到从痛苦梦境中睁眼醒来，果然看见的是妹妹熟悉的面庞。
　　“昔昔！”
　　他猛地抱住她，失而复得的欣喜涌上心头。
　　妹妹也回以他拥抱，一如既往，仿佛从未离开过他身边。

　　重新站在阳光下，唐三有种再世为人的错觉。
　　杀戮之都实在太黑暗太压抑了。
　　唐昊也来接他。寡言的父亲依旧话少，这次也没说什么夸赞的话，唯有眼里流露出淡淡自豪，外加上没压住翘起的嘴角，让唐三觉得这两年来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只是他爹还是没把二十年前的恩怨告诉他，而是继续发布任务，接着把他们兄妹领到了所谓的姑姑面前。
　　唐三第一次知道他还有别的亲人。
　　甚至被姑姑抱在怀里的时候，他脑袋还是有点懵的。
　　唐昊没多说别的话，也没多留片刻，把他们兄妹丢下，心安理得的就走了。谁都拦不住他。
　　姑姑失神半晌，美人垂泪，甚是养眼。
　　完了后抹干净眼泪，端起长辈威仪，说既然要学那就认真学，谨遵兄命严格教导大侄子。
　　唐三问姑姑教的什么？
　　言谈举止，贵胄礼仪，会话技巧。
　　举个简单的栗子，你长得帅不一定就受欢迎，还有可能讨人嫌。但如果你长得又帅又懂礼貌还说的比唱的好听，那么你肯定走哪都就有小迷妹。
　　为人处世，是一门博大精深的伟大艺术。
　　在月轩里唐三被亲姑姑严格要求，他和这门伟大技术亲切交流，十二月来收获颇丰。妹妹说他本就心脏，这会经姑姑调/教，更脏了。黑得扔进煤堆里都分不出来。
　　唐三温和笑笑不说话，谦谦君子一般。

　　到头来，正式结业的只有唐三。唐昔被唐月华给扣下，说不合格，还得再学三年。
　　月轩门前唐昔躲在唐三身后朝姑姑吐舌：“哼，我走了就不回来啦！”
　　“说什么胡话呢小丫头片子！”
　　唐月华作势要打，唐昔一溜烟躲开，眨眼就退到了十多米外，还嚣张做鬼脸。
　　姑侄二人都相视一笑。
　　而后，唐三向姑姑道别。
　　姑姑目光落在他们兄妹身上，眼神一掠而过的复杂，还有痛心。终究她无多言，也不挽留，低叹一声道去吧。昊天宗上我们再见。
　　后来回到昊天宗认祖归宗的也只有唐三。
　　唐昊不让唐昔回去，也不让他对大伯和姑姑外的族人说起，他还有个双生的妹妹。他问为什么，他爹没回。
　　即便得知二十年前旧怨，唐昊也还有事瞒着他。
　　……或许还包括唐昔。

　　古峰之巅昊天宗，大伯唐啸铁掌落在他肩上，大声夸赞说好，不愧是昊弟的儿子！言语间尽是自豪，也有欣慰，痛苦，怀念。
　　得知他还有个胞妹唐昔，唐啸一怔，脸色微变。不待唐三开口，大伯抱了抱他，说别问，小三你别问。
　　长辈的嘱咐都默契守着一个不能提的禁忌。
　　唐三想起月轩学习时，姑姑偶尔注视他们兄妹的眼神。一丝复杂，剩余的尽是怜惜与心痛。与上一代的爱恨无关，源头在他与妹妹身上。
　　他想过许多。
　　但最终只能当自己什么也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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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昊天宗后，天地间落了场雨。唐三撑开伞，谢绝同宗弟子相送。他沿着泥泞小路往前走，某刻忽有所感，紫极魔瞳究其所视，看见小路尽头站着唐昔。
　　这是妹妹来接他了。
　　唐三赶忙运功，几个跨步便到唐昔面前，拿伞护她不叫雨再淋着了。她本着一袭浅蓝裙装，染了雨水变作深蓝颜色，湿衣贴在身上，多少展现出这具身躯的曼妙。
　　“这么大的个人了，怎还叫雨给淋湿？”唐三皱眉。
　　“我也不知老天爷的泪珠子居然说掉就掉呀。”
　　唐昔眨了眨眼，满脸无辜。
　　唐三自知他肯定是说不过妹妹那一箩筐歪理的，翻出件袍子径直把唐昔罩了个全须全尾，就露个脑袋在外边，对着他瞪目呲牙，做出个宝宝我超凶的表情来。
　　他摸了摸妹妹湿漉漉的头发，叫她自己把身上弄干。还接着说就算是魂师也不能为所欲为，不好好善待身体，往后的日子里它是要搞事情虐你的。
　　唐昔拿白眼怼他：“哥哥，你知道吗？对我来说，你简直就是老父亲和老妈子的究极合体，让我感觉自己每天都要在你的溺爱里遨游得腿抽筋。”
　　唐□□手就往妹妹小屁股上轻拍了一巴掌：“没大没小。”
　　“哥你居然打我！哥你去一趟昊天宗回来就变了！你不是我的星星我的月亮了！我要和爸妈告状！！”
　　“……”
　　打不得说不得骂不得，这哪是妹妹，这是得供起来上香叩头的祖宗。
　　唐三总为他妹的事情头疼，不管是亲妹还是义妹，两个都没让他省过心。如果有一天亲妹碰上义妹……只有两个可能，相性太差修罗场，相性太好原谅帽，故事里无处话凄凉的那个倒霉鬼怎么都是他。

　　俗话说得好，该来的总会来的。

　　唐家兄妹走了一趟落日山脉，拜别父母。然后又赶赴史莱克，应邀当初的五年之约，跟阔别许久的师长同窗相聚，聊聊分开后各自的精彩经历。
　　这次唐三算是实打实的领会到了自家兄弟对他妹的惧怕。学院门口刚打照面，戴沐白马红俊听到他的声音回头，眼神刚一对接，他就看见二人脸色剧变、身体僵硬，毛都炸了：
　　“卧槽三草女魔头？？！！”
　　“花苓昔原来是个男的？？？！”
　　“呃我不是……”
　　唐三还来不及解释，唐昔就从他背后探了出来，还笑吟吟的：“我听到啦～”
　　“卧槽槽槽女魔头有两个啊啊！！！”
　　“……”
　　唐三不准备解释了。在心里他已经给戴老大和马四弟立好长生碑，点了一地蜡烛，叹一声兄弟们走好。
　　别问他为什么不拦着唐昔，他拦得住吗？拦不住啊。以唐昔动手的速度，他的劝话还没说出口他兄弟就已经凉凉了。

　　嘴快不过大脑的后果就是，史莱克学院门口空降两只鼻青脸肿的蓝色蚕宝宝，让学弟学妹们看了场免费笑话。
　　闻讯赶来的师长们都笑，旁边充当看客女孩子们也都笑。
　　谁让你背后说人坏话呢？几年前的教训没吃够？
　　真是该。
　　面子里子都丢了的兄弟就小声跟唐三说，你咋不管好你妹呢？居然放她出来祸害人间。
　　唐昔蓦地回头。
　　两个男生瞬间刹车，话题跟着就立马调头跑向未归队的奥斯卡身上，看得唐三叹为观止。
　　七怪之首戴老大，胆壮如虎也从心。聚众叙旧后他拍拍唐三的肩膀，说让他赶紧带走他妹，不然兄弟们看见他这张脸就忍不住拳头发痒。
　　怕不是腿脚发软才是实话吧……
　　唐三苦笑加无奈，也没戳穿戴沐白，第二天他们兄妹俩就便动身前往星斗大森林。同时唐三意图留下唐昔的计划也顺利破产，这会儿他也只能在心里祈祷两个妹妹千万别打起来……不然到时候他劝谁呢？帮谁呢？
　　按照以往经验来看他偏向谁都没好下场。妥妥死刑预定。
　　唐三愁啊，还没进星斗就在一路愁。光是脑补他仿佛就已经看到自己的凄惨结局了。等站在了森林入口前，他罕见的生出了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心情，怎么都迈不开脚。唐昔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他。
　　“哥哥，你怕什么。”
　　“呃……”
　　总不能说是怕妹妹们一见面就打起来吧。
　　“放心好了。”
　　唐昔歪着脑袋，嘴角勾起弧度，笑得像个孩子似的天真烂漫：“你都认了人家做妹妹，这也过去了十三四年，我还能板起脸不认？我离开你的时候，到底还是她陪在你身旁。”
　　这句话是轻松明快的语气，却听得唐三微微心痛。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等他想起来要回话时，唐昔已经扔下他自个儿踏进森林里去了。枝桠层叠遮挡了阳光，在唐三眼中，就像是眼睁睁看着她独自走到黑暗深处去了一样。他赶忙追上去，嘴里还念着魂师进魂兽聚集地不能落单，要谨言慎行，最重要的是要听兄长的话！
　　“噫哥你好啰嗦。”
　　然后他就被他妹嫌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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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星斗大森林之前，唐三预想过很多情况，但怎么也没想过，竟会遇上武魂殿组团猎杀小舞。
　　当真应了那一句话，人算不如天算。
　　他力有尽时，天却无穷。
　　在往后的日子里，成为海神的唐三时常想起。二十岁那年他刚下昊天宗，妹妹站在雨里接他，单薄得像枝欲折的蓝罂粟花。她说她也不知老天爷竟也说哭就哭，落场雨把她浇了个透顶。
　　这世上难料的事多如牛毛，谁也做不到事事巨细。人世众生谁没个故事，但这千千万万个人里，也找不出一个完满如意的来。
　　都会有缺憾的，一定会有某处令人酸楚，记挂着难过，痛憾着悔恨，是心间一处坍塌、灵魂一枚烙印，或丑陋或狰狞，或萧凉或荒芜。
　　终归难抚遗憾，忘不了痛苦也送不走对自己的憎恨，他不会被原谅。沉溺在深渊之底里，既不能死去也不能被救赎。

　　唐三一辈子都没法遗忘星斗惨剧的这一日。
　　他们遇到武魂殿的人，三十个高手，在杀戮之都内还有一拼之力，魂兽森林里刚上那就和找死没有区别。幸好这群人中有胡列娜。为了妹妹，唐三一向不讲原则，他利用了武魂殿圣女对他的恻隐之心，带着唐昔打入人家内部，半点愧疚感都没有。
　　虽然半途有点冲突，不过问题不大，他们兄妹顺利达到了目的。
　　唐三看出唐昔对胡列娜没有好感，甚至可以说是很想将人一刀切了，这眼神他在杀戮之都见的不少。再看胡列娜，偏偏杀伐果断的武魂殿圣女对着唐昔那张脸也动不起怒，两个女孩维持着堪称诡异的平衡。
　　夜晚相安无事，次日启程。整个队伍悄无声息，尖刀一般突入星斗核心区。
　　唐三早早对妹妹说好，若有意外，她就带上小舞先走，他来殿后。唐昔没回话，垂头不知在想什么。他又嘱咐一遍，半晌才听得妹妹低声一句：“好。”
　　自从遇到武魂殿所属，唐昔的状态就有些不太对，只是唐三想破脑袋也不知为什么。他怕出状况又多吩咐两句，唐昔终于抬起头看他，翘起嘴角笑了。
　　“哥哥，先前你活着走出杀戮之都，这回也一定可以。”
　　“不止是我，还有你和小舞。昔昔，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唐昔没回话，而是伸手抱住他，柔软且冰凉。
　　那刻他想的却是自己身为兄长竟不知为何妹妹的体温总裹夹着寒意，过于失职。

　　五年之后再见小舞，当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他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开，旁的就都顾不得了，眼里就剩下了他的挚爱。
　　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他爱的是她。
　　他要带她走。
　　死神也好修罗也罢，谁也不能动她。不若他就跟那人拼命。
　　于是也是这一刻他的心脏传来阵阵痛楚，但却不是他的心痛，而是与他心念所达的另一端、那血脉相连的另一人，是她的心在痛。
　　像沉进无望的海，像坠落无底的崖。
　　那疼痛如此清晰又如此短暂，但只一刹那就足以将他拉出悸旖旎动，跌坠悖德沼泽。他竟不敢回头看，怕看到唐昔一双死寂眼眸，黯淡似碎裂的水晶，让他痛心疾首生出摇曳，他不敢也不能回头看。
　　即便在如此情景中唐三依旧头脑冷静，他甚至是冷静过了头。因为现实没有余裕的时间留给他纠结犹疑。因为他只有冷静才能活下去找时间纠结犹疑。
　　世界上有很多意外。
　　对老谋深算的武魂殿长老来说，怎么也想不到圣女心仪的年轻人唐银，其真实身份竟是大敌之子唐三。而对于唐三来说，迎接他的意外就是唐昔根本没按他先前的吩咐行动！她直接祭出镰刀武魂，一刀切了就近两个武魂殿魂圣，血光大放。凶戾狂乱之气攀升肆虐，比杀神领域的杀气更阴冷更狂暴。
　　这一下子就把他的计划给打乱了。
　　唐昔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一股猛力接着就撞到唐三身上，将他推向小舞。仓促间唐三只来得及甩出早先扣在手里的暗器，细如牛毛见血封喉的毒针啊，眨眼放倒就近四人。
　　武魂殿带的魂圣眼见没了一小半。

　　小舞眼睁睁看着他扑来，颤着唇呢喃出声：
　　“哥！”
　　同样的字眼，不同的人，饱含着不同的爱意。
　　他拥住他挚爱的女子，来不及诉说别离与重逢的情语，刻不容缓的紧急状况下他转身回了头，一眼就看见那高高举起的骸骨镰刀。他的妹妹站在他身后挡住强敌来袭，镰刃猛落横切一刀，充满破坏的能量与凶狠戾气一同砍出，愣是逼退余下反应过来追击的武魂殿众人。
　　这一回，唐三终于看清了唐昔的实力。
　　比六十级更高、接近八十级魂斗罗的阶别威压，比白黄紫黑颜色更为刺眼的、猩红颜色的魂环，哪怕只有一个，也足以使得在场的人类胆寒生惧。
　　十万年，那可是整整十万年的修为！
　　何等的……令人窒息。

　　唐昔冷笑：“谁才是被狩猎的兔子？”

　　唐三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坏了。
　　状况外的事他最怕的就是唐昔暴走。身为兄长他深知妹妹脾性，她一旦动了杀念，不将敌人杀光誓不罢休。这里不是杀戮之都，对面十二魂圣三魂帝的魂技丢过来，实打实的魂斗罗也扛不住，何况唐昔还不到八十级。
　　群狼能噬虎，蚁多咬死象，唐昔又是以命抵命的打法，双方陷入若缠斗，结果根本不言而喻。
　　他厉喝：“昔昔不得恋战，立刻走！！”
　　也许情况还不算糟糕透顶，唐昔难得听话，收了镰刀切换蓝银皇，释放囚笼突刺阵阻拦武魂殿追击，然后转身就跑。
　　大逃杀由此开始。
　　武魂殿众人绝无可能就此放任他们在眼皮子底下逃走。
　　唐三脑袋转的飞快，精神外放探测地形，同时思考一切逃亡成功的可能选项。他没有时间训斥妹妹不听嘱咐破坏了他的计划，也没有注意到已经追上来的唐昔与小舞有过一秒钟的眼神交流，更没有看见……那双不复湛蓝的猩红色的双眸。
　　即便唐昔实力有些强的超乎他预计，但不管怎么预测，唐三那颗聪明的脑袋都告诉他：三人全部逃脱的可能性小于等于零。
　　这是一场死局。
　　但没关系。唐三想，就算是死局，他也能在付出一定代价后，把它给盘活。
　　他爱的人都会活下去的。
　　那样，他就也不会死。
　　这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计划，不是么？

　　然而再完美的计划都得执行无误后才能被称作完美。
　　都说人算不如天算，显而易见的，唐三堪称完美的计划出现了意外。先是遇到拦路虎，后是唐昔失控。
　　武魂殿的刽子手包围圈终于还是形成的瞬间，他们都听见唐昔在笑。愉悦而狂妄的笑。
　　白骨镰刀染血，骷髅转红，荆棘蠕动，十万年魂环放出赤红光芒。唐三眼见唐昔一头长发褪色变白，她转过身来注视他，眼眸一片猩红。
　　少女的轻笑止住，余音还在空气中微颤。
　　紧接着周围悲鸣四起，尖锐犹胜长指甲用力刮过玻璃的吱声，锋利得像是要把人的灵魂都切割粉碎掉！
　　百鬼恸哭，万魂尖嚎。
　　他们目所能及的空间都变为了深沉的赤色，像被泼了一层厚厚的血浆，擦也擦不掉。树干中灌木中脚下草地……猛地伸出无数双黑色鬼手抓向活人！空气变冷也变得重了，呼吸变得困难，视线受阻，行动也被大幅度限制。
　　这是领域的力量。
　　唐□□应过来，可他没有时间开口，一股强劲的力道作用在他身上，于是他人不由自主地就飞了。跟着飞了的还有被同一股力道砸进他怀里的小舞。他只来得及喊出妹妹的名字。
　　这是唐昔第二次将他推开了。
　　他本来的计划是让唐昔带着小舞逃，可唐昔没听他的。对，自出生起他妹妹就没听过他的话，无论重复说两次还是两万次，每回她都积极认错死不悔改。她有恃无恐，她下次还敢。

　　“我们兄妹之间必须要有一个活下来。那个人就是你，哥哥。”

　　他看到唐昔手中的镰刀破碎了。
　　森白色的火焰烧起来，突兀地毫无预兆地烧了起来，先是点燃了唐昔的右手，然后是右半身，最后是整个人都吞噬掉了。
　　也就是这个瞬间，他和小舞都被推出那血色领域，阴冷与尖嚎也都退去，莫名禁锢了身体的力量消失无踪，可即使如此唐三仍是动不了。他和小舞都摔在地上，四肢僵硬地爬起。
　　领域中的人拼命往外逃，却无法挣脱满世界黑色鬼手的束缚。
　　白色火焰里的妹妹透过血色凝望她的兄长。
　　唐三明白。
　　他以为他能骗自己一辈子，他本来能做到的，但是差一点。
　　此刻唐昔凝望他的眼神与小舞凝望他的眼神何等相似。五年前兄妹重逢的那个水潭下，唐三看见过这个眼神，这是第二次了。比起依恋与爱意，唐昔眼底更多是深渊般的痛苦与绝望，看不见一点光，也没有一丁点的希望。
　　为什么大师躲了表妹二十年、宁愿蹉跎半生的年岁也不敢去见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起？唐三明白了。且比大师当年明白得更透彻。
　　这个唯一能抓住她的瞬间，他却在心里迟疑了。
　　于是唐昔背他转身，游走了。

　　在她心里他该是个多么残酷无情的人啊。

　　昨日无重来，过去犯的错误也不可能被修正，因为这一刻唐昔死在他眼前。
　　唐三在追逃过程中就受了伤，实力不余一二，被推出领域后他拼命挣扎爬起想要将唐昔拉回来。他全身各处都痛，胸口疼得像要炸开，心脏更是不存在了一样听不到跳动。小舞扶着他也拉着他，喊他三哥，三哥你怎么了。
　　可他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双蓝眼睛红的像在泣血。
　　领域里血色愈加厚重遮蔽视线，在他俩离开后的几个呼吸里就已经看不清其中景象了。它颜色变深直到浓黑，而后向内坍缩，数秒后猛地炸开！
　　爆炸余波顷刻将他们吹飞。
　　大块的红，四散的黑，他的眼睛看见一整片碎裂的白，随风散作没有颜色的齑粉。然后他好像撞到了什么坚硬物体，背部传来剧痛，摔下来后他怀里某个柔软温热的物体抱住了他，带着哭腔喊他：

　　“哥……”

　　他下意识想回一句别哭，哥哥在这里。但他其实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他的意识掉进混沌，纷纷杂杂纸片一样的东西将他淹没了，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得困，很想很想睡一觉。
　　然后他就遵从本心真的睡了一觉。
　　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好像缺失了某半部分，就像原本整个圆润的苹果被谁切走了一半，刀口整整齐齐的，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接着他就感觉到痛。
　　好像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了痛。
　　于是他想起来唐昔死了。他血脉相连的另一半，他的半身，从此永远与他别离。
　　她尸骨无存，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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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用到很多年，唐三在尚年轻的时候就成了海神，死一回后又被塞了个修罗之神的位子。他其实有点无语，神界大佬都这么随便的吗？还能把强买强卖用官方手法解释得一本正经。
　　灭罗刹斩天使之后，泛大陆上的俗事就不归他管了。天斗帝王称他一声老师，说要给他和师母举行盛大婚礼。
　　君无戏言，天斗帝王兑现了他的话。当天结婚的不止他与小舞，还有史莱克七怪的其他成员。
　　一切都很好。武魂殿覆灭，两大帝国赢了战争，全民欢庆。
　　看起来一切都很好。
　　可唐三知道其实没有那么好。
　　婚礼现场少了一个人。她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不存在于这片大陆的任何一个角落。星斗大森林那日惨剧的现场如今还在，深陷的坑洞、漆黑的散发着血腥味的土地，死气缭绕凶戾不散，没有活物敢于靠近，俨然已成星斗禁地。
　　海神在坑底立了一块墓碑。
　　他后来去拜祭过三次，一次成神，一次成婚，最后一次即将飞升神界。
　　没有让人陪同。每次他站在妹妹墓前许久，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看。他知道唐昔不在这里，也听不到他的忏悔。他站在这里想求一个心安，可心却越来越痛，伤口淌血，提醒他永远失去了她。

　　随着时间推移，唐三知道的真相越来越多。当年困惑被他拨云驱雾地拂开，展露在他眼前的事实让他感到呼吸困难。
　　海神传承他需连闯八关，前七关卡名为喜怒哀惧爱恶欲，唐昔是他第三关，至哀至痛。
　　他看见她在坠落，一直在坠落。身下是深渊，黑魆魆的。那样可怕的地方，她却在那里待了十几年。暗无天日的十几年啊。
　　救她，他伸出手迈开脚就能救她。
　　可那终究是虚无的幻境，蓝银皇的臂骨长出丛丛草叶将他缠住了。它们生生硬拽住了他没让他考核失败。于是唐三眼睁睁看着妹妹淹没在黑暗里，连同虚假场景一同破碎。
　　他心里无尽哀恸，疼到极点。
　　真相多残忍啊。唐昔对他说过，他们兄妹之间必须要有一个活下来，那人就是他。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唐昔是被死神选召的继承者。
　　那柄骸骨镰刀既是真正的神器，也是被选召的证明。它只降临昊天唐氏后人之中，伴随着双生子出世。它的考核简单且残忍，它要一人踩着另一人尸骨登上孤绝的神位。
　　在昊天宗族史里，拥有这柄死神镰刀的弟子无不杀伐成性，喜怒无常。它曾给昊天宗带来无妄之灾，有一次甚至差点夷灭全族。
　　每位被选召者都是双生子中的某一人，于是理所当然双生被列为宗门禁忌。
　　这就是长辈们沉默，也勒令他必须保持沉默的原因。
　　当初倘若早早让昊天长老们知晓了他乃双生而出、妹妹手持死神镰刀，别说替父赎罪认祖归宗，不下宗门绝杀令都是顾念旧情了。
　　只是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唐昔死都死了。

　　唐三不是没想过复活妹妹。
　　可就像他一开始所说那样，唐昔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墓碑下没有她的尸骨，三界之中无她的魂灵，她生命曾存在的痕迹全都没有留下。
　　因为她当年所做的事，比蓝银女皇自杀更彻底，也更决绝。
　　神界里被海神摁住的死神笑得诡异无比，说唐昔自燃神魂自爆神器，她把死神的传承也一并炸毁了去！
　　“你以为她是想救你成全你？呵呵，她不过是想报复我！这丫头记仇的很呢……”
　　唐三面无表情。
　　他沉默放开对死神的钳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死神是个纯粹的疯子，没法交流。他也得知妹妹的灵魂早在当年烧了干净，丝缕不剩，是真救不回来了的。他复活不了他的妹妹。即便成为神，他也有无力而为的事情。

　　海神永远得不到来自唐三的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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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偶然走过水潭边，看见自己的倒影。
　　一片盈盈的蓝，立在水中宛如一枝纤细的蓝色罂粟花。唐三忍不住凝神望去，看见唐昔在水底也回以他深情凝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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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海神哥哥所看见的只是【果】，最终章讲的才是促成它的【因】。
从唐三的视角来说，晋江文案背景选用的BGM 鏡花水月 - まふまふ，作者自我感觉很贴切了。
留评嗷嗷嗷！！！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