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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一个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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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之中,凡人之躯最为孱弱,易染病痛,受饥饿寒冷所累。
如今的曲应徽身负仙根,对饥饿和睡眠的感知也变得钝感。
忘荷已走了三五日,雾灵山上厨房里的所有存货便是省吃俭用,如今也尽数消耗完了。
夜里,曲应徽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双手交叠搭在平坦甚至有些下凹的腹部上,脑子里不受控制地盘旋着珍馐美味。
忽地,她猛地睁开双目,从床上弹起,从一旁的木施上捞过外衣披上,迈着碎步走向外院。
院外凉风习习,月明如照,皎皎月光下院内很是明亮。
昨日,她化出几颗仙桃制成了玉桃琼浆,就存放在云中的浅池里。
浅池中的池水是引了雾灵山后山的山泉水,泉水冰凉入骨,却十分适合存放玉露琼浆。她制的四坛玉桃饮都放在池子里。
蹲在池子边的曲应徽低头在清澈见底的池子里寻到了她放着的坛子,可怎么只剩下了两坛。
雾灵山上只有她和云天青二人,云天青也并非是会偷偷摸摸拿走别人吃食的人。
真是奇了怪了,莫不是这山上还有其他的鸟兽。
曲应徽不禁蹙起眉头,施法从池中取出了一坛玉桃饮,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她想着直接对着坛子喝不方便,便想着要去厨房里取酒盏来。
没料到,待她一回来,竟看见一只通体散发着月白光芒的四角仙鹿低头在偷喝她的玉桃饮。
她站在台阶上愣了树苗,这仙鹿比她先前见过的所有仙鹿都要好看,鹿角好似透了光的晶莹玉石,浑身的毛发柔顺没有一根杂色。
不过,这小偷还是让她逮了个现行。
她抬步下了阶梯,仙鹿机敏,很快扭头看向她。
这一看,让她怔在原地,又没了动作。
鹿眼是清莹的绿色,犹如翠绿的翠榴石,又好似泛绿果冻色的绿色湖水,漂亮得迷人。
这只仙鹿似乎并不怕人,站在原地侧目瞧了她一眼,又回头慢慢悠悠地伸出舌头去舔坛子里的玉桃饮。
曲应徽从鼻腔里轻哼出一声无奈的轻笑,走到石桌旁的石凳上坐下,撑着下巴抬头去看高大的仙鹿。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雾灵山里见到除他们三人之外的活物。
“原来就是你偷喝我的玉桃饮。”
仙鹿抬眼扫了她一眼,眨巴眨巴眼睛,转身从池子里取出了另一坛琼浆。
曲应徽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仙鹿的法力竟在她之上。
它光明正大地在主人面前用法术开启了坛盖,低头又咕噜咕噜地饮用起来,丝毫没有愧疚之心。
曲应徽的眼珠子转溜了一圈,脑内灵机一现,前倾着身子微微向前,用商量的口吻开口道。
“仙鹿,我们做个交易吧。”她欲故技重施。
夫诸是世间唯一一只神鹿,性情高傲,听曲应徽喊它仙鹿,生生给它降了档次,不悦地压根不搭理她,自顾自地喝着甘甜清爽的琼浆玉露。
这只漂亮的仙鹿不理睬她,曲应徽心里有些生气,但对着这么美好的一只鹿,胸口的郁结之气又散了些。
没办法,世间的万种生灵对美丽的事物总是格外包容。
她厚脸皮地无视仙鹿对她的冷淡态度,语调悠悠地像是藏着钩子。
“我给你再做几坛玉桃饮,你能带我下趟山吗。”
这只仙鹿比她在尘虚界遇到的那只仙鹿要沉稳得多,不像当时那只仙鹿,一听到有仙桃吃,鹿眼刷地一下就放光了。
眼前这只仙鹿还在优哉游哉地喝着玉桃饮。
曲应徽向下撇了撇嘴角,仙鹿虽是开了灵智的仙兽,但它毕竟不会开口说话。仙鹿偷喝了她的玉桃饮,她也不能真的和它计较。
总不能将仙鹿烤成烤鹿肉吧。
难不成,她只有去求云天青这一个法子了吗。
可是她才决定要做一个乖巧的徒弟,云天青和忘荷都辟谷了,她是不是也会被逼着辟谷啊。
曲应徽摇了摇脑袋,任务失败顶多是被扣点绩效,然后被发配到文书整理部整理文书几天。做任务这么长的时间,让她辟谷,还不如直接放弃任务呢。
反正她本来就没什么上进心,大不了被局长训斥几句,再从升职名单上革除。
对了,还有损失一张十分舒适的真皮座椅。
玉桃饮被仙鹿喝了,曲应徽随手变出一颗仙桃,泄愤似地狠狠咬了一口。
她真的不想再啃桃子了!
这几日忘荷不在,没人监督曲应徽准时早起。除了第一日曲应徽依旧按照辰时起来晨练,之后几日都往后拖延了一个时辰。
因为她发现,云天青这几日都未来看过她,自然不会知晓她偷懒,她更放心大胆地赖床了。
“别弄我。”躺在床上的曲应徽口齿含糊不清地咕哝着。
被扰清梦的曲应徽不耐烦地睁眼,模糊的视线范围内骤然出现一个鹿头,吓得曲应徽连瞌睡都不打了。
她往后缩了缩脖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你怎么……”
这仙鹿也不知道是雌是雄,怎么这么堂而皇之地进了她的寝室。
仙鹿试图用脑袋去拱她,曲应徽盯着它硕大的鹿角,连连摆手。
“别拱我,我这就起来。”曲应徽从床尾爬下床,套上了外衣跟着仙鹿出了院子。
天色大亮,院中央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师尊,云天青。
“起来了。”云天青站在院内,她身侧的仙鹿闲庭信步地踱步到云天青身边乖巧站立。
望着这一幕,还没回神的曲应徽脑子有瞬间的空白,迟疑了片刻才回话。
“师尊。”
云天青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想下山?”他用的是疑问的语气。
曲应徽侧目扫了一眼站在他旁边的仙鹿,抿了抿唇,胸口憋着一口气。
这仙鹿偷喝了她的玉桃饮,不感激回报也就算了,竟然还跟云天青打小报告。
她干咽了一下,立刻调整好语气:“师尊,师兄出门,没人带我下山。”
“山上的食材已经全都吃完了,我修为尚浅,一时还无法辟谷。”
曲应徽眉眼低垂,故作可怜模样。
云天青视线落在她那张委屈兮兮的小脸上,一眼就看出她这模样里是有几分做戏的成分。
辟谷是他的习惯,他并未强求他的徒弟也要辟谷。忘荷自觉,一切都以他为典范,事无巨细地克己复礼。
有时候,连云天青自己都在想,该如何让忘荷能随性一些。
“走吧,为师带你下山。”
曲应徽没想到云天青会答应得如此干脆,一时忘了继续演戏,睁圆了眼睛抬头去看他。
“怎么了,是不想去了。”
“去去去,这就出发。”
曲应徽连忙答应,小跑到他面前,后知后觉地试探发问:“师尊,这仙鹿是您的……”
“它叫夫诸,不是仙鹿,而是神鹿。”云天青语气平静地纠正她的说法。
“神鹿?”曲应徽转过头去看夫诸,正巧看见它高傲地抬了抬下巴。
白日里的夫诸不似夜里浑身散发着如月光般的光晕,只见毛发雪白无暇,在阳光下更胜雪色。
难怪了,她昨晚称它仙鹿,这神鹿灵智更开,只怕比人还聪慧。
她无意间惹了它不快,它也太睚眦必报了。
“它也要同我们一起下山吗。”
这么显眼,不怕被有心之人盯上吗。
云天青忽然刹住脚步:“你的御剑之术可练好了。”
跟老师查功课一样,曲应徽心里暗自吐槽,面上还是露出乖巧得挑不出错处的笑来。
“师尊,我已然能御剑了。”
忘荷师兄给她的手钏能化作利剑,她翻手将剑变大,双脚踩在剑上,双手交叉在身前将剑悬空起一米高左右。
云天青看着少女脸上等待夸赞的表情,内心里生出一丝欣然与无奈。
她脚下的长剑飞行不稳,看起来还是不够熟练。
“有些长进。”
如他所料,少女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慢慢将剑落回地面。
“师尊,那我们御剑下山吗。”
“让夫诸乘你下山。”
“为何。”
云天青替她将长剑重新化作手钏,递到她面前。
戴在她手上还有松动的手钏躺在云天青的手心里显得格外小巧。曲应徽从他的手心里拿回手钏,套在手腕上。
“已然正午了,你下山要采买的东西不少,需要花费些时候。夫诸载你到山门下,我们再步行下山。”
云天青的话说得委婉,明明话里的意思是说她学术不精,跟不上他下山的速度。但云天青说的也是事实,便是她在这个世界里修行上万年,也追不上他的修为。
“我听师尊的。”曲应徽转念一想,夫诸摆了她一道,现在她能骑在它身上下山,算不算是赚回来了。
曲应徽强忍着笑意,抿了抿唇,可内心的愉悦还是从嘴角上扬的角度透露出来。
站在她身侧的云天青垂头看她,发现自己有时还是读不懂这小徒弟的心思。
在用万生镜看她在尘虚界以仙桃引诱仙鹿时,他就知道她有些小聪明。
接着,他瞧见她走到夫诸面前,控制不住脸上笑容绽放出得意的笑。他突然就明白了曲应徽为何答应得如此爽快,还一点都不沮丧。
还真是孩子心性,云天青无奈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