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造梦者 ...
-
横滨,傍晚。
夜风卷过飞扬的发丝一路荡过波光的河流,夕阳半沉,连时间似乎都在此刻停滞。
少女苦闷的踢开河岸边的石子,姣好的面容上是毫不掩饰的焦躁——她在等待一个人。
一个无法被定义的存在。
无论世界上的人怎么说,我都认为自己的「存在」才是正确的。
你看,现在我不就证明了自己的正确吗?
少女缓缓拉开嘴角,笃定的目光锁定在河流里细碎的水花上,然后轻轻呼了口气——那人来了。
两条被裹在浅棕色西装裤里的弯折的腿从河流上游飘下来。
逢魔之时,逢魔之地,逢魔之人。
此地遭逢此人,来求一场无边梦境。
少女紧盯着水上的波纹,沉默了半响,才发出意味不明感叹来,似是嘲讽:“啊啊,虽然是早有预料的场景,但真的看到了,还是会很惊讶啊……怎么做到的明明整个脑袋都在水里了……还可以坚强的活下来吗。”
却也像是温声的低语,浅浅的,听不出多少的情绪。
只是大约觉得,该是欢喜的。
与你相逢的瞬间。
所以,要救他吗,自杀主义者需要他人的救助吗?
一枚硬币高高跃起在空中,然后——
咚。
转瞬沉入水底。
“失手了吗?”少女摩挲一下裤袋,最后仿佛是自暴自弃似的:
“救吧救吧,反正他本来也死不了。”
“快点完事,我还要吃饭呢……”少女小声嘀咕了一句,“麻烦的家伙。”
水光乍惊,少女墨黑的长□□浮在水下,身体弯折扭曲,拥住了那人。
下沉,下沉,直至沉默。
无可救药。
然后,破水而出。
“呼、呼呼,”少女喘着粗气,揪着湿乎乎的大衣把人从水里拖出来再毫不怜惜的扔在地上,她不耐烦的用脚尖点了点水痕,“喂,既然有意识就该自己爬起来了,这样算什么?”
这话说的是相当有气势,如果忽略狼狈黏在头发上的水草就更好了。
“那还真是麻烦你了小姐,”黑发青年撩开额前的刘海,露出一个轻佻的笑容来,“我是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美丽的小姐,你愿意和我一起殉情吗?”
“容我拒绝”,少女扯下水草,对他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屈膝礼,“但如果你愿意请我吃饭的话,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要什么都可以满足哦。”
“这倒不至于,不给任何任何人添麻烦干脆利落的自杀是我的人生信条,但是,却给你添了麻烦,是我不对,”他顿了顿,“该表示对你的歉意。”
“啊啊,这点我倒是认同,”少女煞有介事的点头道,“顺带一提,我是东野律,目前是个无家可归的游民。”
“所以说你真的没什么想要的吗,说过的吧,殉情也是可以的。”
“这样都可以吗?万一真的死掉了我可是不会负责的哦。”太宰治摊开掌心,“这样也可以吗?”
“还有,这是你掉的吗?”圆形的硬币静静躺在掌心,闪烁出清亮的光泽。
“是啊,”不知怎地,东野突然就笑了起来,“但现在,你愿意收下它吗?”
“太宰先生。”
“如果你希望的话,”银色圆块落入衣兜,夕阳摇曳时勾起一点微茫凝在鸢色眼眸上,太宰治答道:“那也未尝不可。”
“太犯规了。”东野小声嘟嚷一句。
这家伙对自己的魅力到底有没有一点自觉啊……随便说出这种话……过分!
“我们去吃饭吧,”东野强行转移话题,“我饿了。”
“嗯,然后还有,如果要叫我的话,喊律酱就可以了。”
太宰治从善如流的回应道:“律酱。”
酒室的昏黄灯光打在瓷白的碗上,浮世绘投出诡艳的色调,悠扬的小调飘逸在空中,迷迭香尚未绽开,独属于此夜光景方才拉开一点序幕。
但此时的两人都无心欣赏这样美妙晚景。
“喂,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太宰治托住下巴,心里暗自思忖自己口袋里还有多少余钱,毕竟你也不能指望一个自杀爱好者可以存下多少钱,对吧。
“你是指饭量吗?”东野继续扒饭,含糊说道:“那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只是饿了而已。”
“没办法啊,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好像吃再多都无法满足,”她给这种行为下了个定义,“糟糕透顶。”
“太宰先生有过这种感觉吗?”
“失去了对自身的掌控。”
什么样的人才能被称得上是控制症患者,是掌控他人吗,不,那是对自身的绝对控制,在她还只个普通人的时候,她就格外偏爱那些可以给自己带来些许痛感的东西,不是过火的兴奋,仅仅只是满足——了解的吧,主导者,我的情感只能由我来控制。
“也许,”太宰治的目光游离到店里的横梁上,突然兴奋了起来,“这根横梁看上去不错啊,很适合……”
“快停止你愚蠢的想法,这是不可能的,”东野打断了他的话,“我在这里是不会让你有机会的。”
“你还没有付饭钱。”
太宰治哑然,尚未表露出的情绪先已被裹进缠绕的绷带里只余下浅浮的玩笑话:“什么嘛,我还以为律酱会说些‘我一定会救你的’‘不会让你死’之类的,结果居然是为了饭钱,还真是让人伤心。”
“你也会吗?”东野直勾勾的盯着他,“你又不会死。”
“没有人会在无数次的自杀下还活蹦乱跳的活着,除非他本来就不想死。无论在什么时候,死都是最容易的了。”
太宰治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也许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能真正感到这个男人深埋于心底的过往,但这也只有短短的一瞬了,下一秒,他还是那个散漫放任的男人,干巴巴的话语从唇齿间溢出,“说的也是呢,”语气又恢复到平时的上扬,“但我的人生格言可是‘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的自杀’,这可就有点困难了。”
“但那是不可能的,”东野莫名笃定,“你做不到的。所谓死亡,注定要腐朽而沉重,那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生的延续,死亡潜伏在我们的生之中。
”
“明白的吧,这便是我们的生存。”少女欣赏着黑发青年一瞬间空白的神色及苍白的肤,看他收敛时的从容和鸾色的眸,从喉咙里挤出低哑的笑声:“你这副样子的话——价值更甚百亿的名画。对吗,我亲爱的?”
结尾的语调微微上扬,模糊了那份嘲讽,似雨中的鸟雀,淋湿翅膀再也无力起飞。
“这样啊,”太宰治眼神游离,“很像我最近认识的一位少年呢。”
与世隔绝的孤独感。
东野抿了抿唇,她突然有些后悔了:这不是他的错,只是她在迁怒而已。他什么也没有做。但一定要说些什么,才能缓解那犹如烈火焚心的焦虑。她试图说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目光却被在桌上敲击裹着白色绷带的手指吸引——那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重复动作,却莫名显得像是什么繁复精美的暗号,硝烟的味道。
“真是过分啊,”青年叹息着,“律酱对我了如指掌,我却对律酱一无所知,不公平,真是太不公平了。”
看吧,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俊秀的外表是沾了蜜糖的苹果,他低沉的声音是原野上的流风,白桦林的领路人,持伞走过的深秋,溺水者的挣扎,亡灵的哭号卷席着绯红一路流亡到达彼世。
“就不能让我多了解一下律酱吗?”他可怜巴巴的说道:“拜托啦拜托啦,就告诉我吧。”
离魂的恳求。
会心软的吧,明眼人都可以瞧出来的偏爱;会同意的吧,柔和而不自知的目光。
东野撂下碗筷,用温柔到头皮发麻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说:“去死吧,巧言令色!”
“嘎啊?”太宰治错愕的瞪大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喜欢我的……”他不满的大声抱怨着,简直就是小孩子的无理取闹。
“拜托,都二十二岁的老男人了,还想要装成可爱的男孩子来撒娇吗?认清现实好不好?”
“二十二岁的油腻大叔。”
东野毫不留情的打击犹如一把把尖刀稳稳地插在太宰治心口,他,前港口Mafia一枝花后武装社主力探员魅力下至小学生上至成熟女性的顶级池面——居然有一天会被人评价为油腻大叔!?
“呵,彼此彼此,还没发育发育好的小学生!”
“混蛋自杀狂!”
“饿死鬼吗你!”
“水鬼你好哪去!”
小学生的斗嘴游戏,不,这个等级也许只有幼稚园才有。
我常常回想,所谓的生存到底是什么呢?仅仅是活下去就可以了吗?
仅仅是需要一顿饱饭就够了吗?我的意义呢,我的希望呢?
也许该说,对不起。
我看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初次见面,还请多多指教。
嗯,其实很想问一下大家,你们是怎么看到这本的?
才写了一点点。。
多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