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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糟心的往事 ...

  •   人心不崇神,不思古,不服教律训诫,物欲横流,只知追名逐利,纵欲享乐——这大约便是让佛门中人痛心疾首的末法时代。不过相较于六根清净的佛门和尚,道门中人倒是更随和一些,譬如眼前这位胸无大志惟知道给自己挣生活费的家伙:

      “开玩笑,没有网可上,没有电视可以看,这样的非末法时代还要它干嘛呀!”

      本句摘自我们的主角楚人梅小姐,以及变成僵尸之前的李二旺先生的语录。

      如果要编个高大上的履历的话,那么楚人梅与李二旺身上绝对要加个“洛门派第三十八代传人”的金光闪闪的头衔——虽然这个所谓的洛门派只是座真名“柴门观”的乡下小道观。他俩是三十八代,他们的父母自然便是第三十七代弟子,而父母的师父便是当今洛门派第三十六代主持吴步虚道长了。

      老道长一个人守着道观,眼瞅着方今人心不思古,信他这一套的人越来越少,收徒的困难指数节节攀升,可巧俩弃婴被扔在了道观门口,被他收养了下来,自然只能把毕生所学教给这俩孩子。本指望着能给自己教出来俩衣冠传人,谁知师兄妹一合计,一致认为生而为人就拥有自由选择人生道路的权力,何必事事都按着师父划定的人生轨迹去走?当然,最重要的是干道士这行着实没甚前途,穷得叮当响的日子,哪个拥有远大志向的年青人愿意去过?

      两个不孝徒四下一合计,便离家出走了。女徒儿楚春阳考了公务员,男徒儿李大山摆摊做了点小生意,没几年便各自结婚,生儿育女。

      老道长给这对不孝徒气了个仰倒,偏偏俩徒弟太有自知之明,知道没个三年五载的别指望自家师父消气,就十分实诚的直接晾了他老人家个三年五载。五年后,老道长看着领到面前的两个白白胖胖的徒孙,指着徒弟的手抖了半天,到底还是努力挤出来了一个“慈祥”的笑容,翻箱倒柜的找出来乡亲上供时送来的一包水果硬糖:“你叫李二旺,你叫楚人梅是吧?多聪明俩孩子,来,师公给你们吃水果糖。”

      “谢谢师公。”四岁的李大山接了过去,三岁半的楚人梅则嘟起了嘴:“我不爱吃水果糖,爷爷,我想吃巧克力。”

      老道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楚春阳一巴掌就拍在了闺女的后脑勺上,怒喝:“怎么跟师公说话呢!”

      来自亲妈的爱的教训着实疼痛,楚人梅立即抱住老道长的腿,哇哇大哭起来。老道长一把抱起楚人梅,一边给小姑娘揉着肿起了一个大包的后脑勺,一边怒喝:“怎么跟闺女说话呢!”

      李大山憋笑,楚春阳悻悻。

      老道长边给楚人梅揉后脑勺边唠叨:“我说什么来着?你俩的命格太硬,煞气重,与其将来一个克妻一个克夫,还不如凑成一对儿互克。你们两个不孝徒非说我搞封建迷信!搞包办婚姻!还给我来了个离家出走!得,现在双双丧偶,各带一个拖油瓶,开心了?玩够了?还学会了打孩子,还真是出息了!”

      与一个护犊子心切的老头子计较是不明智的,李大山拉住想要回嘴的楚春阳:“师父,我们错了。”

      老道长瞄了他没来得及从楚春阳胳膊上收回的爪子一眼:“师父当年的建议,考虑考虑?”

      李大山&楚春阳:……

      是岁冬,楚人梅和李二旺成了一家人。李大山与楚春阳这对师兄妹兜兜转转,到底还是和对方结了婚,两人把存款理了理,又贷了笔钱,买了上下两层的门脸房,下层给李大山腾出来开了间小超市,上层做住人用,就这么组建了一个家庭。夫妻两人你做生意我上班,偶尔组个夫妻档出门降妖除魔锤炼下专业技术,闲时给孩子教道术玩,小日子过得水波不惊。可惜大概还是命格使然,两个天煞孤星互克,也没克出个负负得正的效果来,在两个孩子还在上初中的时候,夫妻俩出门旅游,这一走就再也没能回来。

      半年后,一千多公里外的海滩上,发现了两人的尸体。

      自此,李二旺和楚人梅,这对毫无血缘关系的兄妹相依为命。

      房贷还有十年期的没还,清了小超市、再把一楼的门脸房租出去的钱也仅够填这个空子,爸妈留下来的遗产除了五万存款,一堆法器和书籍外再无其他。兄妹俩省吃俭用外加打点小零工的熬过了初高中,好容易双双考上了本地的M大,又对着昂贵的学费傻了眼。

      “一个人一年的学费是五千,两个人就是一万,四年下来就是四万,还没加上其他支出……”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楚人梅鼓捣着计算器欲哭无泪。

      “打工、带家教,总有办法。”李二旺安慰她,“今天是我俩被大学录取的好日子,不庆祝一下怎么行?我去买肉买菜,今天包饺子怎么样?”

      楚人梅咽了口口水,坚决摇头,眼神幽怨:“家里哪儿来的闲钱买肉,你请啊?”

      “我请。”李二旺坚定的说,高考完的暑假里两人都有出门打工,楚人梅俭省,非要把挣回来的钱一分不落的攒着留着交学费,李二旺绞尽脑汁才从继妹的严苛管制下留了点儿私房钱,反正也没处花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果然背着我攒小金库了。楚人梅眼光犀利的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小手一挥:“准了。”

      等他回来,非得叫他老老实实的把私藏的钱一毛钱都不落的交出来不可!她心底盘算着,望见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的李二旺心虚的朝自己笑了一笑,两排整齐的大白牙被阳光映得十分煞眼,也朝自己招了招手,拧开门把手就走了。

      那时候,他长得多精神呐!

      楚人梅从回忆里把自己拔出来,瞅了瞅不远处欢快的躺进冰柜里的某僵尸的脸,皮肤青白,瞳仁浑浊,眉眼间透着令人不悦的阴冷,怎么看怎么磕碜。她一时悲从心中来——

      我都没来得及让他交代小金库藏哪儿了呢!可叹一时迟疑错过时机,现在后悔都晚了。

      她腹诽个不停,拉上冰柜的门,转身坐回桌边,拧亮了台灯,翻出四级单词,接着上次看到的地方开始愁眉苦脸的背诵。虽然完成任务回家后时间已经不早,可一想到明天的四级考试,楚人梅再头疼也得拿出几分奋斗精神来。自己的水平自己清楚,裸考也能轻松过关这种美事是不要想了,她可不愿意给自己挂掉补考的机会。

      “楚人梅你要振作!”她发自内心的深情呼喊。

      “哐哐哐!”李二旺敲着冰柜门给她打call。

      “想想看,那报名费可是整整三十元巨款!”她握拳做热血状。

      “哐哐哐!”李二旺奋力敲柜门为她打call。

      “你给我消停点儿!”楚人梅回头怒瞪,“冰柜门凿坏了,你拿你的小金库赔吗?”

      李二旺抖了抖,乖乖的把抠门的手端端正正的摆了回去。

      一嗓子吼完了心底郁积的焦躁,楚人梅神清气爽的继续背单词。

      对大多数埋头苦读圣贤书的高中生而言,“到了大学就可以尽情放飞”大概是卑鄙的大人们许诺给他们的最绮丽的海市蜃楼。因为等到跨进了大学的门槛,在自由放飞得丢光了高中那点死记硬背的底子后,英语四六级大魔王便会露出狰狞的笑容磨刀霍霍而来。

      “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魂。我堂堂华夏龙裔,饱读数千年锦绣文章,安能为蛮夷饶舌之语污秽情操!”这是来自文学院无数代罹难于此boss魔爪下的英烈先贤悲情的呐喊。

      冲着考试报名费,楚人梅也一点都不想成为其中一员。她的脑筋挺灵光,连日苦背效果上佳,卷子做得刷刷刷的,在一众或掩卷长叹或愁眉不展的考生里显得分外的卓尔不群、气度不凡。

      铃声震碎了凝重的空气,楚人梅交了卷子走出考场,看到早一步交卷的师兄莫南冥。

      “师兄这回考得怎么样?”楚人梅忍不住关心了一句。她倒不是喜欢滥发善心,也不是因为是这位莫师兄的名声太响,虽然这位在中文系的各路专业课上都是当之无愧的学神的师兄点在外语上的技能点无限接近于零。听力、口语、写作、阅读,但凡是外语课,他都要付出比旁人多上十倍的力气,最终最佳成果也不过是低空飞过。而在四级考试上,屡考屡挂、屡挂屡考都无法形容他的惨烈——令楚人梅没忍住张了回口的原因,其实是因为皮肤。

      莫师兄能名垂本校十大校草之首,那身欺霜赛雪、如玉如脂的好皮肤绝对发挥了决定性作用。皮相之为物,皮在前,又有俗语云“一白遮千丑”,可见皮肤的重要性。莫师兄白,特白,白比欧洲人;与此同时,他的皮肤又细嫩,特细嫩,简直如同婴儿的皮肤般吹弹可破。当他步出考场大门的那一瞬间,一缕光打在他侧脸上,鼻梁挺直,那色调通透如明润的美玉。饶是没心没肺如楚人梅,看着他这幅模样,也不由我见犹怜了一下。

      莫南冥回头,面色苍白如雪,神情悲戚,意态却十分慨然:“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得,这回八成也挂了。

      “师妹考得怎么样?”莫南冥问。

      楚人梅做谦虚状:“我觉得还成。”

      “苍天弃我!”莫南冥仰天一叹,拂袖而去,背影潇洒绝尘。

      不愧是校草,这份时刻不忘凸造型的装逼功力实在令人叹服!就是不知道今年再拿不到四级证书,这位莫师兄是不是又得留级一年毕不了业?楚人梅目送着他悲壮的背影,包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才把她从毫无同情的幸灾乐祸里拯救了出来。她翻出来一看,是上回的委托人小姑娘发来的微信:“楚天师你学过占卜是不是?说的太准啦!那家伙真的被学校劝退了耶!今天他爸爸就来学校办退学手续呢!”

      “能认识你这样厉害的人,我真是太幸运啦!”

      瞧瞧这语气,崇拜之情都快透过屏幕烧过来了。楚人梅有些头疼。知道的说她只是上完自习回家的路上碰见一个高中生小姑娘缩在墙角哭得梨花带雨的,一个没忍住就问了一嘴,紧接着以收费和介绍生意为条件的“见义勇为”了一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勾引了良家小姑娘的稚嫩少女心,要带着这位青葱小美女双双出柜去呢?也太麻烦了。

      她正头疼该怎么回复的功夫,叫做季雪的小姑娘又“叮”地来了条信息:“嗯,你看,这回你帮了我这么大忙,周末放假,不如我请楚天师吃饭吧?”

      吃饭?她连学校食堂的饭都舍不得买,天知道她已经多少年没去过外面吃了!

      “那怎么好意思?”楚人梅象征性的谦让了下,紧接着迫不及待的问,“地方在哪儿?”

      以楚人梅极讨厌招惹是非的脾气,如果她知道这一时嘴馋所招来的连锁反应,大概恨不能呼一巴掌给此时在美食面前丢盔弃甲的自己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别人家的冰柜里是吃的,小楚天师家的冰柜里是她家尸——没办法,穷有穷的养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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