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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罗刹 ...

  •   第一章:罗刹

      司徒朗月站在高处,静静地观察着大理寺转监过来的“要犯”。这个曾经威名显赫的护国大将军,现在被扣上了沉重的伽木,被驱赶进了他的刑部监狱。
      犯人的背景他早已调查清楚。
      尚晏是战功赫赫的将军,久戍边关不常回京,这次大破索虏,北狄送来止战书甘愿上呈岁贡要求言和。
      皇帝安于一隅,耽于享乐能不战自然是好的,他又怕尚晏佣兵,功高盖主,所以召令尚晏回京庆贺。
      可是尚晏屡召不回,只命人快马传书,说“索虏狼子野心,必要斩草除根,臣必一鼓作气,为陛下一举拿下北狄。”
      皇帝觉得手里的这把剑已然失控,不敢再留。贸然杀之,又怕人心动荡。这才交给了他,意思是把叛国的脏水往这个人身上泼,实在不行就把他弄死在牢里。
      “啊,别打了,我招,我招” 路过刑房的时候,尚晏抿唇,不由露出了鄙视的颜色。司徒朗月看得一清二楚。
      刑部监狱和地方各级牢狱不同,结构上幽深阔远,司徒朗月站在不远的高处,梁柱的侧边。这个位置很好,视野尤其清楚却隐蔽。站在这里,他能够清晰地观察到尚晏的每一个表情变化,甚至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
      这个人走路的时候呼吸绵密,步伐稳健,双臂挥动起来遒劲有力,想必是习武的好手。
      直眉高鼻,阔口薄唇,一路面不改色的样子,想必是无所畏惧。
      肌理匀称,高大挺拔,身体素质也不弱,驰骋沙场的将军,不像文官是怕痛怕死的。
      这个人,一身正气。怕是不好审。严刑逼供这一条路,走不通。
      所谓刑讯,工于心计,严刑次之。人都有弱点,他们刑官要做的,不过是找到这些弱点,挖出来,狠狠践踏,踩在脚下,容易得很。都是些他最擅长的手段。
      尚晏,他有弱点,而且很好拿捏。思及此处,他的嘴角便挂上一抹冷笑。
      侍立在司徒朗月身后的狱卒见他这笑,遍体生寒,明明穿了厚厚的棉服,却硬生生打了个哆嗦。他们大人有一个外号,叫做司徒罗刹。罗刹,恶鬼也。食人血肉,捷疾可畏。罗刹貌丑,可他们大人不,不但不丑,还好看得很。
      “去把杜万里提来。”杜万里是尚晏的副将,两个人出生入死,为大繁打了不少漂亮仗。
      那狱卒胡思乱想间,突然得司徒朗月吩咐,心里不免心虚。连声”是”都没有回应,扭头就跑。
      司徒朗月负手看着尚晏,心情舒畅。一个优秀的将领,可以对敌人狠下心来,可以对家庭无情,可对于出生入死的兄弟,往往是重情重义的。
      尚晏随着司徒朗月的脚步走到一件刑讯室外。
      远远地就听见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被拴在木柱上,凝住的血迹和蓬乱的头发遮掩了受刑人的容貌。可他不用看脸光听声音和体现都知道了,这是是他曾经出生入死的副将杜万里。
      他咬碎了呀,喊了一声混蛋,越过司徒朗月,朝前奔去。司徒朗月也不急,慢悠悠地缀在他后面,像是闲庭散步,仿佛赏花邀月。
      “大人。”门口的守卫看见司徒朗月,恭敬地行礼,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们放尚晏进去。
      杜万里已经被打得看不出人形了,血糊糊的一片,好像烂透的柿子,可悲可怜。再是硬心肠的人看了都要同情落泪的。
      尚晏看到这样的杜万里,回头死死瞪住司徒朗月,目皉欲裂:“为什么这样对他,他做错了什么?”
      要不是他的手被伽木扣住了,司徒朗月绝对相信,他会揪住他的领子,给自己来一拳。但现在他的手被缚住了,所以他没什么好怕的,他就这样理直气壮地挺直了背,笑了,笑得歹毒。
      “尚将军竟然不知吗叛国罪可是要连坐的啊。” 司徒朗月语气淡淡的,吐出来的却是混账话。
      “尚某行的正,坐得直,何曾叛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分明是他们的诡计,不过是因为皇帝想要除了自己了。尚晏知道,但他一定要说,他胸口憋着一股气,说出来才好受了。
      司徒朗月不理他,径直走了过去,只问杜万里招了没有。审讯的说没有,他就自己上去,看了看神智昏聩的杜万里,找人用盐水把他浇醒了。
      杜万里醒的时候,他又是惨叫。司徒朗月似乎是很满意了,点点头,对办事的狱卒说”做得不错”。
      尚晏听了心里不是滋味,自知连累了杜万里。他知道皇帝的决心和歹意,他这是要把他的势力连根带草地拔了才安心。
      他看着司徒朗月,眼里有藏不住哀痛“你若有些气节,就给他一个痛快。”
      “啧,那可不行,犯人还没招,将军就想杀人灭口了?”司徒朗月施施然地从袖中掏出一把银晃晃的匕首,在杜万里的肚脐处比划着。
      “你想做什么?”尚晏看着眼前这个人,形若蒲柳,貌比潘安。握着匕首的腕子雪白,可是心却是黑透的,极卑劣的。
      他毫不怀疑,下一刻,这细白纤长的手会沾满鲜血 划破肚腹。
      他八岁的时候连亲生父亲都杀了,那么果决,那么云淡风轻,他亲眼见过的。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司徒罗刹的臭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我听说从肚脐这里划下去,就能看到人的肠子了。”他斜眯起眼,暗自去巧尚晏的神色。
      顿了顿,吊人胃口似的,才继续说道:“我又听说,有一种刑法叫腰斩,前朝的颀阳公主和沙门私通,施的就是这个刑罚 ,那和尚过了两天两夜才死透的。”
      司徒朗月暗暗观察他的神色,果见破漏,声音又阴险歹毒几分:
      “可我觉得,对于一个犯了色戒的淫僧,这刑法也忒轻了一些,两天的时光,咬咬牙也就去了。
      将军你说,要是我把他的肚脐划开……”
      他边说边稍稍施力,不小心似的在杜万里身上划出一道血口子,继续说:“用线勾钩住肠子,一点点往拉,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不知道这人能熬多久”
      他又从自己的狱卒手中接过一个前所未见的刑具,一柄铁制的钩子,后头缀着长长的线,线的另一头是个秤砣,可以加砝码,尚晏没见过这种刑具,却本能地觉得这东西阴毒。
      别说尚晏没见过,就是连司徒朗月这些个狱卒都没见过这种刑具。那是今早新打出来的,听说,是司徒大人亲手画的图纸,工部连夜赶制出来的。
      亲娘呀,原来是用来勾肠子。
      一直没吭声的杜万里这时候朝司徒朗月啐了一口,啐在了他脸上。骂了一声佞狗。
      “放肆。”
      那刑官条件反射似的,立马又给了杜万里一鞭子。
      司徒朗月皱眉,马上有人弯腰,识趣的递上手帕,狗腿得很。他接过手帕,用尽气力地擦了,毫无人性地踹了杜万里一脚。
      尚晏不忍心看杜万里,从刚才起就直直盯着司徒万里,眼里只看到他白皙的脸上因为擦得用力红了一块,宛若盛开在雪地的毒花。
      “你想要我怎么样。”尚晏知道他带他看杜万里一定是有目的的,既然不想取他性命,就是是想逼他招供。
      司徒朗月轻笑,随手把那铁钩扔在角落,叫他们都退下了,说有事和李将军单独谈谈。
      “将军别怪我狠心,我自然知道将军是无罪的。只是木秀于林,风必催之。皇上欲置你于死地,如果我这个办差的做不好,也没好日子过,冤有头债有主,记得到了地下,找皇上去报仇。”
      尚晏冷笑:“没想到司徒大人竟也相信鬼神之说。纵火,生谣,杀人,弑父,你就不怕遭报应”
      说到弑父的时候,尚晏看到他的身体颤动,握紧了拳头,可也只是一瞬,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司徒朗月并不接他的话头,不动怒,不难受。他知道他必需掌握主动权,必需。是他要牵着别人的鼻子走,而不能让李放影响他的情绪。
      “将军也看到杜万里的下场了,你若在罪状上签字画押好让我交差,我自然也不会费力气去为难像杜都尉这样无辜的人。啊,对了,还有付、王、李、穆等人。啧,瞧我这记性。"
      司徒朗月仿佛是真的刚想起来似的,懊恼地皱起眉头,又自嘲地笑了,笑得阴邪。
      尚晏握紧了拳头,实在看不惯他这幅装腔作势的模样。明知毫无反抗的余地,却忍不住反驳回击:"我若不从呢?"
      "嗯,不从"好像从没料到有人会这么说是的,司徒朗月深黑色的眸子里露出了小鹿般的疑惑。
      那也许只是错觉,那一瞬即逝的纯真很快被莫名的笑意代替,这笑意反令人不悦:"不从啊。我的名声么,李大人想必也是知道了。方法有的是。”
      司徒罗刹,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事到如今,李放早就想通了。他浴血保卫的国不是他的国,他父亲誓死效忠的人容不下他。他知道这次自己是必死无疑了。没有开始的愤怒,反而是出奇的冷静。
      “你先放下他,请医官来治他,等他 身体好些放了他。”他自己死了只当是瞎了眼的活该,可杜万里不行,他的弟兄们不行,他能做的只有保全他们。
      “放心,那是自然的。”司徒朗月知道自己成功了,嘴角绽开了笑,那种冰冷的,另人不寒而栗的笑,从眼睛蔓延开的,像剧毒的藤蔓。
      尚宴死死看着这个人,这也许是今生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因为他,自己成了叛国罪人,他牢牢记住了,如果人死后真的化身成鬼他必缠着他。
      事到如今,尚晏早就想通了。他浴血保卫的国不是他的国,他父亲誓死效忠的人容不下他。他知道这次自己是必死无疑了。没有开始的愤怒,反而是出奇的冷静。

      司徒朗月很快拿到了尚晏的罪状。他就这样把尚晏和杜万里关在一起,把罪状揣入胸口,快步跨出了血腥气浓厚的牢狱。
      他没出刑部,只是走到供自己休憩的隔间,掩上门干呕起来,几乎要把心肝都呕出来。
      杜万里血肉模糊的样子和浓重的血腥气久久不能散去,实在恶心死他了。他的小厮阿良一直跟在他后面,给他拍背顺气,他知道大人最厌恶血的。
      好不容易站直,他依着冷冰冰的墙壁缓了一会儿,叫阿良打了一盆水来。把双手放到盆子里,其实手上只是稍许粘上了几滴血迹,白皙干净,可他足足洗了半个时辰,直到指尖泡得发白,才拿出来用软巾擦手上的水渍。
      今天做的一切只有两个目的,一是告诉尚晏是皇帝想除掉他,这是实话,稍有脑子的能清楚这一现实。二是拿到尚晏的罪状,好到皇帝那里交差。他要做的,只剩最后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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