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此别过》卫何何早

15、领情

　　时光的奇特之处，在于或长或短，可快可慢。
　　你以为的度日如年，冷不防白驹过隙，以为的似水流年不知何故变得漫长，全看你是否在等，等的是谁。
　　十日后，我等的人回来了。
　　还好，是三人。沈存从马上下来时脸色不好，像是受了伤，他多年未受伤了，所以气色好坏我能一眼分辨。江平搀扶他一起进门，冷君无声地跟在后头，像个影子。
　　不对，坏事了。沈存又怎会任由别人搀扶，哪怕腿断了，爬也自己爬回来。匆匆对视一眼，江平将门关上。
　　“你还好么。”我打量冷君，不待作答又问：“他还好么。”
　　“不好。”
　　心中多少还是有点怪她，又不知道不是她的错，这时候让我嘘寒问暖也做不到，沈存若是没受这么重的伤，大概我会愿意带她洗个热水澡，喝碗热气腾腾的汤，听她细细地说起两位大侠深入虎穴的豪情壮举。
　　现在只能吃闭门羹，因为我帮不上忙。
　　“好好照顾她。”以为丢给阿班他会乐意着呢，这家伙还算有良心，忧心忡忡地凝视紧闭的房门，再次印证不祥之预感。
　　我这位夫君，未免太尽力了，人家江平怎么好端端的，明知拼了不一定赢就不要拼嘛，难怪心中忿忿不平，江平也有令人不爽之处。
　　有本事别出来啊，我等。
　　“如此关心，受宠若惊。”
　　发呆演变为瞌睡，从瞌睡中又惊醒。天已黑了，再看江平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身为外行也知道沈存是内伤，他算十分卖力地运功疗伤了，一肚子牢骚散了一半：“不是关心你。”
　　“早知也受些伤回来，弄得血染衣衫，岂不壮烈。”
　　“有工夫磨嘴皮子不如歇歇。”
　　“多谢关心。”
　　有捡骂的，没见过捡关心的，不禁笑了：“你的沈兄怎样？冷君的麻烦就此解除了？”
　　“能救出人来已是万幸，他师父功力十去其八，再也不是威胁，这麻烦……算是解除。”江平正色道：“至于沈兄的状况，我不便说，还是他亲自告诉你比较好。”
　　“很糟？”
　　江平沉默。
　　“多糟？”
　　他苦笑。
　　不说拉倒算我没问，调头就走，他却急了，拦住我去路。还是不说话，又可怜巴巴的，从追上来的步伐看也是勉力支撑着。
　　“沈兄是不会告诉你的，只怕你更着急。我该宁愿自己嘴碎，也不让你着急。”他温言道：“千钧一发之际不进则退，非死即伤，沈兄说此事原本与我无关，他冲在前头，我也不想矫情，尽我所能助他一臂之力。少则三五年，多则……说不好，总之不可动用内力。他是个心高气傲到极点的人，你只当蒙在鼓里。”
　　他常自嘲自己除了剑法超绝一无是处，这下连引以为傲的剑法也使不出来了，那不等同于武功尽失！
　　只是听着便要喘不过气来，他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这打击太大太突然了。此时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发一会儿呆。
　　“养伤去吧，你们。”我绕开眼前的江平，小跑着逃离。
　　发呆的时候想明白一件事，沈存可以拒绝任何人的安慰，而我不能不安慰，这也是唯一能给他的东西了。他早说过我没有良心，所以不至于为夫人的虚名假意关怀，关心就是关心，何必左思右想瞻前顾后，大家都很累了。
　　我接过阿班手里的汤药，示意他退下。
　　“你来了。”沈存眼睛都没睁。
　　“看你死了没。”
　　“谢谢。”他真诚地微笑了，眼睛睁开又闭上，始终目视前方：“没死，领情，回吧。”
　　“喝药。”
　　送到嘴边，他不为所动：“你自由了，离开是非之地，也别再回家。”
　　接下来是不是该祝福我和江平？
　　话没说完就已乏了，健康的沈存令人身心俱疲，受伤的沈存直接要了人命。倘若换成江平受伤，他会如此万念俱灰么，通常反倒来安慰起我来。
　　不同于先前的浅表之爱，我也试图总结自己至今念念不忘的原因，不过是总觉放松而已，单凭这一点无人能及，何况他刚好长成我喜欢的样子，便有些着迷。
　　情爱一事尤其不能细想，稍一上心就心烦意乱得很，何况不是正缘……从前隐约间理智尚存，还没陷进去，站在深渊前，也曾自问是否就这样保持距离，才是彼此最美好的样子。
　　哪有成过亲的女人看不透的，男人那点德性也晓得的。男女之间近了容易，远了就是再无转圜，从此陌路，也曾自问是否为了这点男欢女爱，冒着失去知心人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