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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祁然 ...

  •   孤鸿根据师父告知的线索,一路找到了昆山宫秘密下山的长老的落脚之处,霏微跟在他身后,静静地看他叩开一户小院子的大门。

      院子内遍种花草,欣欣向荣。有穿白衣素裙的女弟子在洒水浇灌,景象静美风雅。在这俗尘中,倒有一点大隐于世的气度。

      中年男子跪坐在回廊下,入口处的木阶上摆放两双整齐的男子长靴。他正与一名弟子对弈,白衣弟子执黑长考。

      孤鸿走近后,女弟子放下手中的水瓢,敛衽一礼,孤鸿和霏微也向她回礼,才往回廊下去。

      “思齐,为什么还不落子?”中年男人饮了口茶,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长老,思齐棋艺不精,未想出应对之招。”思齐低头,有些羞愧地说道。

      “长老,有人来了。”思齐将棋子放进木盅里,躬身退立一旁。

      “凌峰派孤鸿,霏微,见过祁然长老。”

      孤鸿弯身而下,落在脚尖上的目光很久没有挪动,直到祁然笑着说:“原来是凌峰派的小友,快过来坐。”

      三人围坐在棋桌边,祁然朝站在一边的思齐招手,“莫在那里傻站,也来坐下。”

      孤鸿与祁然面对面,压力颇有些大,但为不失礼数,只得硬着头皮道:“祁然长老,我师父请我代为问候,您近来可好?”

      祁然说:“自然。在昆山宫待久了,偶尔下来倒也觉得人世气象万新,日月更迭远不似从前缓慢了。”

      孤鸿说:“长老何出此言?”

      祁然道:“虽然时间流逝的速度不曾改变,但是人们却能在更短的时间里创造出更多的新奇玩意儿。有时候,便更像是日月流转加快,岁月飞速向前一般。”他见霏微的神色有些疑惑,于是笑着摆了摆手。

      祁然自嘲道:“又在讲些不相干的话了,小友请勿放在心上。方才你们进来时,我正在思考这盘棋,所以有所怠慢。二位小友来看,此为我与思齐的残局,思齐,你也别想赖掉,便坐在这里想。”

      思齐微一拱手,对孤鸿说:“请道友相助。”

      孤鸿忽地想起陆枕与自己的赌局,不知为何竟也想赌上一把,与昆山宫的人。

      他凝视着棋盘上搏杀的黑白二子,渐渐看出这并非难解之局,只是思齐的棋路太过中规中矩,不敢放手一搏。

      孤鸿大着胆子说:“恕晚辈冒昧,若要解此棋局,便需讨个彩头。”

      “可以。”祁然未有多想,当即同意。孤鸿是他熟悉的凌峰派小辈,为人稳重,一般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所以无需顾虑什么。

      孤鸿从棋盅里拈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

      祁然看了一会儿,身体轻轻后仰,道:“虽放弃了几子,但将其余者连成一气,果然是胜局已定。好了,不必再下。”他弃了白子在棋盘上,对孤鸿道:“你的棋艺精进不少。”

      霏微对他们说的简直一窍不通,还是思齐指点着她看出棋盘面上的端倪。

      孤鸿心中涌上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像是喜悦,抑或更接近于满足,他几乎要低下头去,才能掩盖脸上显而易见的笑容。

      祁然问:“你要什么?既然赢了,便直说吧。”

      孤鸿在腹内将乱七八糟的话都整理好了,才说道:“师父告诉我,昆山派让您来西容,是为了物色天资好的苗子,要带回去收做弟子。我在路上结识了两个朋友,祁然长老可有空看看他们的资质?”

      祁然听了这话,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后才笑道:“原来是为引荐你的朋友而来的。我就说你们好端端地在外面历练,干嘛为你师父的一句话跑到西容拜访我。”

      孤鸿说:“其实惭愧,本来不必麻烦祁然长老,但我已经答应他们了,下山时师父教导我要遵守诺言,所以才跑了这一趟。”

      祁然从四人围坐的棋桌边站起,没有看孤鸿,而是转身向廊外的一处缓缓踱步,带走到栏杆边,有一点点走回来,看起来正在思考什么。

      本以为此事十拿九稳的孤鸿心一下子悬了起来,祁然在犹豫,恐怕不会答应他了。也对,人家昆山宫挑选弟子,何时轮到凌峰派的人指手画脚。且不说陆枕和玄宿身份可疑,至今都未透露过来历,就算他俩清清白白,昆山宫也不一定会收二人为弟子。

      这下子恐怕是要让昆山宫的人当做笑话了。

      祁然终于在孤鸿快被自己的唾沫淹死时开口了,他道:“若你前两年来提出这个要求倒也不为过,你的朋友资质够好,收回昆山宫就是。但今年的情形与往年不同,昆山宫派我下山并不是为招收弟子,而是来见一位重要的访客。这位访客已然将弟子的名额定下了。”

      他安慰道:“没关系,让你的朋友再等一年便是,届时我亲自带他们回昆山宫。”

      孤鸿连忙摇头,“长老不必如此,昆山宫的事我们无权置喙,要您收他们做弟子是我唐突了。”

      “况且今日本是要带着他们一起前来的,只不过他们也正好有些要紧事要处理。没见面……或许真的是与昆山宫无缘吧。”孤鸿道。

      祁然颔首,道:“好吧。但你的话让我对他们很感兴趣,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青年才俊,能得到凌峰派首席的青睐。”

      他默了默,还是压下一肚子关于这二人的疑问,担心自己了解到的越多,会越想把这两人带回昆山宫。

      几人聊到天色欲晚,孤鸿和祁然长老道别,带着霏微离开了。

      孤鸿和霏微回到客栈,洗漱后睡下,第二天早晨,才又与玄宿陆枕碰面。

      陆枕靠着门框,霏微自他面前经过,裙裾娇俏,带了少女的可爱,陆枕道:“早啊,霏微。”

      “早,狐狸精。”霏微语气没什么起伏,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给陆枕,径直抛下这句话,然后从陆枕面前过去了。

      或许是因为骗局被拆穿,霏微再没有像初见时那样对陆枕有巨大的热情了,每次见面都当做无视,偶尔讽刺他两句。

      陆枕眼角一抽,“狐狸精……是什么称呼,我可从来没勾引过有妇之夫之妇,有夫之妇之夫啊!”

      霏微说:“什么乱七八糟,你果然男女皆可,荤素不忌,是只危险的狐狸精。”

      陆枕抬起脚,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低头俯视她,笑道:“愿闻其详。”

      两人相距咫尺,客栈外的阳光细细碎碎地从窗户外抛进来,尽数撒落在陆枕向阳的半侧脸上,很轻易地投进他墨色的眼底。干净清澈的眼眸,像某种幼兽。

      掩藏在有些凌乱的,被阳光照成褐色的额发后。

      “你又骚,又狡猾,”霏微凑近了逼视他,“你长成这样,就算不是狐狸精,也是狐妖投胎。”

      “要试试吗?”陆枕抬起头,露出一截蜜色的脖颈,干净有力,脉络分明,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在皮肤下奔流。

      “试试狐狸精的味道。”

      霏微猛然瞪大了眼,全然料想不到对方会说出这种话,耳根到脸侧一下子全红了,像被阳光晒伤了一般。她一把推开陆枕,骂了声不要脸,转身急忙泡开去。

      “哈哈……”陆枕被推到门上也不生气,反倒低声笑了起来。

      “对小姑娘这样么?”玄宿走到他面前,他虽是刚刚过来,却看到霏微把陆枕大力推开的场景,不难想象这位仁兄方才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有趣。”陆枕道。

      玄宿回身看了看周围,陆枕说:“都去楼下吃早饭了,有话可讲。”

      “昨天的事可还记得?”玄宿自怀中拈出一张薄纸,“老阴用教中秘术传信给我,让我们今日去分坛,见重要的人。”

      陆枕接过信纸,看完后打了个响指烧尽,“你什么时候和他搭上了,照理苗往迁该先联系我这个左护法的。”

      玄宿说:“你昨天出神太过,在想什么?”

      陆枕道:“就是教里的事,一时间想不通罢了。”

      “就是那时候,你们交换了密令。”陆枕仔细回想,又零星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浮现,“苗往迁应当斟酌过,看来我们非去不可。”

      “重要的人,你觉得会是谁?”

      玄宿来回想了几个人,都不能确定,“既然四象堂派了老阴前来接洽,必是四方天的大派,凌峰、遥山、荣水、密旸、琅阴、昆山、玉浮、望祭仙门八个之中其一。”

      陆枕说:“好猜,凌峰派的就在楼下吃饭,会不会是他们?”

      “孤鸿虽是凌峰派的大师兄,但到底只是弟子辈,若让他来处理这么大的事,我们这边都不会同意的。他不能代表凌峰派。”

      陆枕走到栏杆旁,双臂一撑在上面坐下,两条长腿随意地在空中晃晃荡荡,“这里在四方天的西面,八门派势力所能及的,除了凌峰派,就是昆山宫。孤鸿说过昆山宫的长老在这里,或许十之八九便是他们。”

      玄宿摆手,“先下去和孤鸿说一声。”

      木板铺就的地面轻轻一响,陆枕跳到玄宿身旁,他展臂搭在玄宿肩上,两人紧挨着下楼。

      孤鸿与霏微吃早饭的桌子正对着楼梯,两人恰好看到这兄弟俩亲密举动,陆枕说的话随一阵店小二开门的风传到他们耳中。

      “你今天穿什么,我想弄套好看点的衣裳,不要黑溜溜的还戴个大兜帽,丑的很。”

      玄宿说:“不行,你只能这样穿。”

      霏微虽然乐意看美男子与美男子在一起的场景,但心中对陆枕的气未消,于是激动之情都变成了一声没好气的冷哼。

      孤鸿说:“你怎么这么讲究,出门在外衣能遮体便足够了吧。”

      两人到饭桌边,掀起衣摆坐下。陆枕道:“这倒不一定。如果出来玩还穿得丑兮兮,岂不糟蹋自己的好心情?”

      “穷到上街卖艺,还想着穿新衣?阁下当真了得。”孤鸿道。

      陆枕和玄宿埋头吃饭,孤鸿不动声色地留意了一会儿,发现了些奇怪的细节。

      玄宿落筷要比陆枕慢,桌上的清粥小菜,只有陆枕尝过的,玄宿才会入口。

      他们俩虽声称是兄弟,但相处时却会有忽远忽近之感,玄宿对陆枕说话,偶尔会用上命令的语气,而陆枕从未对其强硬的语气表示过抗议,甚至连不爽的情绪也没有。

      陆枕不像是逆来顺受的人。

      除非……是心甘情愿臣服。

      若他们真是从属关系,那么饭桌上的举动便可以解释,或许陆枕是在替玄宿试毒。

      刚想到这里,孤鸿就看见陆枕手腕一转,从玄宿筷下夺走一块小米饼,白色的芝麻粒落了两颗在桌子上,弹跳了几下。

      什么狗屁臣服,垃圾从属!

      孤鸿猛地一拍自己脑门,扶额长叹,把之前的猜测统统推翻了。

      要么这两个人口味一样,要么是在玩什么奇怪的游戏,谁知道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自己这样胡思乱想,简直像是被霏微同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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