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STER.》抚琴旧时光

4、第 4 章 躲避追杀

　　.......

　　夜，深了。

　　墨黑色的天空中不断地闪烁着雷电，雨点猛烈地拍打着宿舍单薄的窗户。

　　梦中，也是这个同样的雨天，十五六岁的中俄混血少年拼命地跑。

　　跑吧，不要落到那些人手里，不要被母亲抓住......

　　这是当时叶欢仅存的、唯一的思想。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做。可直觉告诉他，如果被那些人抓住了，他会落得和死去的父亲一样的下场。

　　可......我真的不行了，跑不动了啊......

　　叶欢眼前发黑，踉跄地向前走了两步，手脚不受控制，倒在地上。他的头部狠狠撞上了石头，流出大片的鲜血。

　　这时，脚步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一声惊呼。

　　那人有些瘦弱，抱起叶欢似乎有些困难。他把叶欢的一条手臂搭在自己脖子上，就这样摇摇晃晃地把叶欢塞到了胡同的垃圾堆里，还把几个垃圾袋丢到他身上，作为气味掩护。

　　叶欢被砸的有些懵，勉强睁开双眼，恍惚间觉得对方是个瘦削高挑的少年，便沉沉睡去。

　　那少年用湿巾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被染上血迹的细长手指，随后戴上耳机两手插兜，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一群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道：“你好，有没有看到个人？一米八几，是中俄混血，大概十六七岁。”

　　那少年迷茫地眨了两下眼睛，道：“看到了，刚刚往那边跑了。”说着一挑下巴，随意指了个方向。

　　为首的西服佬浅浅地点了一下头，表示谢意。接着率着一帮西服佬奔了过去。

　　见他们跑远，少年这才松了口气，从重重垃圾中挖出叶欢，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勉强扛在肩上摇摇晃晃地朝医院走去。

　　......

　　叶欢大脑像被撕裂了一般疼痛。他睁开眼，景象模糊一片，许久瞳孔才开始聚焦。

　　他坐起身，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一抹额角感觉触感不对，往下一扯，发现是竟是一小块纱布。

　　那少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叶欢如此举动大惊失色，一把夺过纱布原封不动地贴了回去。

　　叶欢低头看着自己满是伤痕的苍白双手，忽然出声道：“刚刚谢谢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笑了笑，道：“唐冥，我叫唐冥。”

　　唐冥......叶欢在心里把这两个字又重复了一遍。

　　“213号病人家属，那些人来了！”医生惊慌失措地冲进病房，道。

　　叶欢一愣：“那些人？”

　　唐冥微微一笑，道：“就是追你的那些人啊，我麻烦医生帮你放风了。”

　　叶欢心头猛地一颤，扯下还带着血星的针头，转身就要离开。

　　唐冥手急眼快一把按会叶欢，撇着眉头道：“他们快来了，我得走了。”

　　“可是冒然冲出去万一与那帮西装佬撞上了怎么办？”

　　唐冥犹豫了，意识到自己的大意，道：“那你说怎么办？”

　　叶欢笑着不语，只把眉头向窗外一挑。

　　......

　　唐冥躺在病床上，白色的被单把头罩住。

　　“不许动，否则立即击毙！”为首的西装佬一脚踹开病房门，端着枪闯了进来。

　　一旁的医生哆哆嗦嗦地举起了手，那西装佬把枪瞄准病床。

　　“这人怎么回事？”

　　医生哆哆嗦嗦地道：“这个病人需要休息......他，他有轻微脑震荡......”

　　西装佬一把撩开单薄的白色被单，唐冥睁开双眼，脸上还带缠着纱布，静静地注视着黑洞洞的枪口。

　　叶欢紧紧抱着树干，大气不敢出。

　　“怎么又是你？！”那西装大佬面带怒色地道。

　　唐冥迷茫地道：“唔......这位大哥，我们认识吗？”

　　西装佬把手.枪又靠近了唐冥的脑袋三寸，气急败坏地道：“你之前给我指的路，可根本没有那小兔崽子的影子。”

　　窗外的叶欢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唐冥无所谓地送了耸肩，道：“可能是我看错了吧，不好意思哦这位大哥。”

　　西装佬墨镜下的眼睛眯了起来，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唐冥。

　　唐冥坐在病床上，用平静的目光回应着。

　　这时，几个黑衣小弟跑了进来，点头道：“老大，未发现目标人物。”

　　西装佬把枪口贴在唐冥的太阳穴，只要手指一动，就可以瞬间了结了他的性命。

　　“我最后问你一遍，真没见过那个兔崽子？”

　　唐冥清冷地回答：“大叔你有帕金森吗？我记得这种问题你十秒钟之前刚刚问过我诶！”

　　西装佬不屑地一笑，把枪随手丢给一个黑衣人，招招手道：“走了，收工了，回去领罚吧！”

　　说着，便带着一帮黑衣人浩浩荡荡地走出了医院。

　　见他们消失在了拐角处，唐冥连忙跑到窗子旁，向与二楼窗户相邻的一棵大树低声道：“你先别出来，我怕他们再回来搜。”

　　果真，唐冥话音刚落，那帮黑衣人又杀了回来。西装佬冷哼一声道：“你干什么呢？”

　　唐冥转过身背对着窗户，无辜地摊开手掌，道：“大叔，病房里很闷诶，我开窗子透透气，不犯法吧？”

　　西装佬锐利的目光向唐冥背后一扫，见没有可疑人物，又退出了病房。

　　过了许久，唐冥透过窗子看到西装佬和那些黑衣人都上了车，而浩荡的车队已经彻底消失在远方，这才又打开了窗子，把叶欢拉了进来。

　　叶欢瘫坐在地上，笑着道：“刚才多谢。如果不是你警告我，我差点就要翻进来了。”

　　唐冥报以友好的微笑，道：“没事。被人追杀，还是谨慎点比较好。”

　　“是啊。不过你为什么要帮我？”

　　唐冥沉默了，许久才道：“如果我说这很好玩，你信吗？”

　　叶欢轻笑了一声，道：“说实话，我不太信。”

　　“这就对了嘛。总之，我不会害你就是了。不过，你现在除了信我，你还能信谁呢？”

　　叶欢自嘲地勾起嘴角，道：“是啊......我还能信谁呢，我已经没有家人了。不过那种东西，我不需要！”

　　看着叶欢微红的眼眶和充满恨意的神情，唐冥心头猛的一颤，竟半跪在地上，抱住他颤抖的身躯。

　　叶欢猛地一愣，可他真的太累了。他就这么把头埋在对方的颈窝，沉沉地睡去。

　　在梦中梦到自己睡着了可能很不可思议吧，叶欢自嘲地想。那时候我就应该认识唐冥了吧，可他怎么看到我没反应啊？是故意的还是装出来的......

　　接着，画面转移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梦境中的那个混血男孩变得更加挺拔，肩膀也更加宽阔，五官越发深邃立体了。只是琥珀色眼眸中的那一抹坚定，从未改变。

　　画面定格，那年叶欢十八岁。

　　白色......墙壁是白色的，天花板也是白色的......

　　叶欢呆滞地躺在手术床上，瞳孔涣散。

　　“报告，Monster实验准备就绪。”

　　“开始实验，万事小心。”

　　这......是谁，谁在说话？

　　一个戴着口罩身着白色大褂的欧洲老外，拿着手术刀，向叶欢的头颅靠近着。

　　“Monster......不，我不要成为Monster！”

　　那刀又贴近了叶欢的头颅几分。

　　不......不要！

　　这时，嘴唇忽然触碰到了某个冰冷柔软的东西，叶欢一个激灵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那微微睁开的黑色眼眸，还有浓密的长睫毛。

　　唐冥，幸好他还在。

　　哦，原来他还有美人尖啊，以前怎么都没注意到。

　　不知道为什么，叶欢就这样反手抱住了唐冥，按住他的脑袋，不让他离开。

　　唐冥在叶欢的嘴唇上轻轻一咬，咬牙切齿地道：“你有毒啊......放开！”

　　叶欢再一次吻了上去，闷闷地道：“不放。我就是有毒，你让我毒一会。”

　　妈的，真是输了。

　　唐冥欲哭无泪，可他又打不过叶欢，只能放弃挣扎了。

　　等到二人冷静，唐冥沙哑着嗓子，问道：“你怎么回事，又哭又闹的。做噩梦了？”

　　叶欢的唇上还带有几点血星，他胡乱地擦了擦。

　　以前打成千上万的丧尸时眼不眨心不跳的叶欢，现在内心如同小鹿乱撞，生怕唐冥再一次追究。

　　见唐冥发问，他连忙道：“呃......不过也算是好事吧。”

　　唐冥挑起一边的眉梢，难以置信：“好事你还又哭又闹要死要活？”

　　当然算好事啊......Monster成千上万的实验者中，只有叶欢和唐冥的基因符合改造实验的要求，所以幸存的只有他们，其他人死的死，感染的感染。

　　更可怕的是，无法得知对方的生死消息。那种内心的煎熬，远比死亡可怕一千倍一万倍，叶欢不想再体验了。

　　如同从白昼跌入漆黑的深渊，无助、迷茫，又不知所措。

　　唐冥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呢......叶欢盯着对方漆黑的眼眸，不由得有些酸楚。

　　“如果，十年后你会死，但你可以拯救除你之外的人类，你会这样做吗？”

　　“十年？十年还长着呢，你犯什么神经......”盯着叶欢执着的眼神，唐冥顿了顿，轻叹了口气，幽幽道，“也许吧。比起自己一个人独活孤单寂寞，倒不如给别人活下去的机会。

　　“可是......没有人会记得你。”因为全人类都灭亡了。最后半句，叶欢没能说出口。

　　唐冥歪着头，道：“不记得就不记得呗，我自己知道不就得了？你今天犯什么神经，净问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没等唐冥说完，便被叶欢一把拉进怀里。

　　唐冥翻了个白眼，把无处安放的双手环住他的后背，轻轻拍打。

　　“行了，一个大男人净哭鼻子，丢不丢人......”

　　见叶欢哭得更凶了，唐冥连忙哄道：“不丢人不丢人，一点都不丢人。乖啊，别哭了。”

　　叶欢破涕为笑，只是把唐冥搂得更紧了。

　　......

　　清晨，叶欢和唐冥并肩漫步在校园西面的林荫小路上。

　　雨后的空气清新湿润，唐冥难得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叶欢双手插兜，跟着唐冥，用饱含笑意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他好几次犹犹豫豫，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唐冥纳闷地回过头，满脸疑惑地道：“你怎么了，要说什么吗？”

　　叶欢愣了许久，这才吞吞吐吐：“那个......唐小冥，你听没听说过时光回溯？”

　　唐冥歪着头道：“当然啦。我从初三开始就有这种假设了，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实验器械，所以只能进行口头的假设。”

　　叶欢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唐冥轻笑一声，道：“你不要这么惊讶，现在这个年代的人才遍地都是。不过目前我还没发现有什么能量能够强大到把宇宙进行倒退，所以不应该被被称为‘时光回溯’，而是平行宇宙论。”

　　“理论上说，只要能够超越三倍光速，就可以突破三维空间，回到过去甚至是未来......或者说是到达另一平行宇宙。”

　　“科学是永无止境的，所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信的。”

　　叶欢不由得在脑海中暗叹一声，学习能学成这样的果然是书呆子。

　　看来这个人的智商，压根儿就不需要基因改造。

　　叶欢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发誓，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唐冥乖巧地点了点头，道：“我相信。”

　　“2030年，由于全球生化战争，病毒大规模爆发。而被感染的人通常只有两种结果——死，或者变成丧尸。”

　　“有很多很多的人死在了病毒的魔爪下，很多很多......”

　　叶欢迷惘地注视着远方，唐冥顺着他的目光，仿佛真的看到了尸山血海，以及永无止境的感染者。

　　“联合国挑选了全球顶级的精英，并成立了专门的救援队......或者说是敢死队，来击杀丧尸，并制作疫苗和解药。”

　　“那些精英团队中，有很多人从小培养进行基因改造，可是他们都死了。只有两个人活了下来。他们被称为Monster，齐心协力，指挥同一个团体，所向披靡。”

　　“可奈何感染者实在是太多了，仅凭两个Monster根本无法抵挡。况且病毒还在蔓延，扩散到森林、海洋、沼泽、沙漠。老虎蚂蚁、猩猩长颈鹿，甚至海底的鲨鱼海马都被感染了......那时候的地球，真的宛如人间炼狱。”

　　唐冥静静地听着，不时抬手用袖子擦去叶欢面颊的泪珠。

　　“人类没有出路了......可他们依然冒着生命危险，坚持不懈地寻找幸存者。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战友被病毒感染，怎样一步一步地变为丧尸，却无能为力，只能一颗子弹解决了事。”

　　“但是意外发生了。其中一个Monster带领一支小分队杀入实验基地，找到了曾经被研制出来的抗体疫苗。可没等他们把这个好消息报告给联合国，成群结队的丧尸便闯了进来。”

　　“......那个Monster被丧尸疯狂地撕咬着......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把疫苗丢给了同伴。在化为丧尸的前一刻......引爆了事先装在身上的生物电炸.弹，为战友清理出了一小片安全区......”

　　“那一次行动，他......根本没想过要活着出去。”说到最后，叶欢的声音有些颤抖。

　　唐冥轻轻地擦干了他眼角的泪水，道：“所以，你穿越到了现在，或者说是另一平行宇宙，来阻止或者是化解这场生化战争？”

　　叶欢点了点头，哑着嗓子道：“既然保护不了现在的人类，那么我就去保护过去的人类。”

　　唐冥笑了笑，道：“可是现在你还是十六岁，别忘了，你的年龄也会随着时空的倒退而改变......你能做什么呢？”

　　“唔......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进了联合国，就能阻止这场毁灭性的战争。”

　　“哦，你之前说基因改造的那两个Monster......是你和我吗？”

　　叶欢微微一愣，道：“你猜到了？”

　　唐冥笑着道：“我妈跟我说过，我以前和一个混血小男孩一起作为基因实验品被养了好几年......可有一天那个男孩忽然搬家了，那个项目忽然停止了。所以我在怀疑那个人是不是你。”

　　叶欢道：“是的，所以我认为那个时候生化病毒就已经产生了。”

　　唐冥点了点头，道：“应该是这样。果然，你的脑子变得灵光了许多。”

　　叶欢暴起，怒道：“拜托！老子以前不务正业是为了防止有人安排眼线的好不好？！以我那天才的智商，不当Monster也一样牛掰的好不好？！”

　　唐冥弯着腰，大笑着跑开了。叶欢也笑了，挥舞着拳头一路追逐着唐冥。

　　“别跑，站住！让我揍一顿！”叶欢呐喊着。

　　唐冥跑的飞快，在前面吐着舌头露出欠揍的表情道：“才不要，有本事你来抓我呀！”

　　二人迎着升起的阳光奔跑，与白云为友，与天空相伴。影子在地上被拉得修长，一同挥洒着汗水，奔跑着......

　　如果，时间一直这样，不再流淌。

　　没有战争，没有丧尸。没有病毒，没有背叛......

　　就这样，一直停留在这雨后的清晨，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