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怕事》一许

2、第一章

　　夜，静悄悄的，陈飞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从廖双自杀到现在他已经断断续续的失眠了快一年，长期的睡眠不足导致他的精神和身体都疲惫到了极点。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慢慢的从床上爬下来，把耳朵凑到门上贴着。
　　门外静悄悄的，他妈妈昨天去见她资助的那些小孩子已经累了一天，这会应该睡得正香，陈飞回身把廖双送给他的篮球抱在怀里，打开门蹑手蹑脚的赤着脚走到厨房里打开冰箱偷偷拿了一听啤酒，朝大门走去，反正睡不着，还不如不睡了。
　　陈飞出门的时候站在门口细细的听了一会，确定家里人都睡着了才抱着篮球出门，没别的意思，他让家里人操心的够多了，他不想让家里人因为他连个好觉都睡不了。
　　昏暗的路灯下，陈飞一边喝着酒一边运着篮球往前走，这条路，以前陈飞觉得又细又窄，平时走在这里感觉快被人挤得喘不过气了，而现在呢，发现原来这条路其实也挺宽的，长长的根本望不到头。
　　陈飞皱了皱眉，把喝了一半的啤酒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将篮球夹在右手胳膊下，腾出左手从裤兜了掏出烟来抽，他记得当初第一次抽烟是和小双(廖双)一起抽的，那时候班里的男生大多数都抽，两人就跟着一起抽，但是他怕会上瘾，平时不怎么抽，只是和同学出去玩的时候会跟着抽两根用来装逼，但是小双不在了之后，他自己却越抽越厉害，不是为了装逼，而是他需要尼古丁。
　　步行了大概30分钟，陈飞来到一个小花园，这里面有一个公共篮球场，以前陈飞就经常和小双来这里打篮球。
　　小花园里没什么路灯，特别是篮球场这里，只有围栏外路边的路灯透进来的一点点灯光。
　　陈飞把外衣脱掉，扔在球场边，运球走到篮球架下，跳起来投了个球……
　　漂亮，陈飞心想，可惜小双不在了，不然他就不用自己打球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天已经蒙蒙亮了，陈飞满身大汗，喘着气停下了，天好像快亮了，自己打了快一晚上的球，回家了之后估计多少能睡一会了。
　　他走到球场边上拿起外衣，习惯性的拿出手机，这一看不得了，自己妈妈居然给自己打了100多通电话，估计是晚上起来上洗手间，结果发现自己不在家了。
　　自己出来几个小时了，估计妈妈都急疯了。
　　正想着呢，手机又响了，陈飞不敢犹豫，立马接起电话，就听见电话那头的妈妈急道：“飞飞，你去哪了？怎么不接电话？”
　　梅柔快急疯了，自己晚上起来看看孩子，结果发现孩子不见了，她家孩子和别人家不同，这大半夜的不见了可不是一般的小事。
　　陈飞怕得就是自己妈妈担心，立即回道：“妈对不起，我在外面呢没看到，我马上回来，你在家里等我就好了。”
　　梅柔听到儿子的声音，终于冷静了一点：“飞飞你在哪里？天还黑着呢，妈妈让你哥哥来接你。”
　　陈飞一愣：“怎么我哥也和你在一起，他明天不用上班吗？”
　　梅柔回道：“上啊，但是妈妈和你芳姨找不到人，妈妈就给你哥打电话了。你到底在哪里？让你哥去接你。”
　　陈飞无语：“我在小花园呢，不用来接我了，我马上回来。”
　　陈飞一挂电话，刚快步朝家里跑了了几步就又慢慢的停下了脚步。
　　又来了，又来了这种感觉。
　　他身后好像有人。
　　从小双死后到现在，陈飞就感觉有的时候会有人跟着他，起先只是白天的时候，后来甚至他半夜出门的时候也能感觉有人跟在他背后，好像一直有一个人在不吃不喝的跟着他。
　　陈飞想回头看一下是谁在跟着他，可他不敢，他怕跟着他的就是他心里猜想的那几个人。
　　陈飞抱着篮球在原地站了一会，就低着头快步朝家里走去。
　　只要回到家里就好了。
　　陈飞快到家附近的时候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骂骂咧咧朝他走着过来，陈飞一见到男人就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这个男人叫李子杰，是陈飞的哥哥，今年35岁，比陈飞大了快20岁，未婚，陈飞小时候出事的时候李子杰一直帮着他妈照顾他，在陈飞眼里，李子杰其实就像自己的亲哥哥一样。
　　李子杰走到陈飞面前冷不丁伸手一把钳住陈飞的后脖子：“小王八蛋我有没有警告过你让你最近老实点？”
　　“疼疼，哥，快放手。”陈飞大叫。
　　“大半夜的跑出来你想吓死你妈吗？你不知道你妈昨天累了一天吗？”
　　“我知道啊，我就想出来透透气，你快放手啊。”
　　“你知道？知道还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嗯？”李子杰手上更用力了。
　　“啊……我错了，错了。”
　　“以后还敢不敢让你妈担心？”
　　“不敢了。”
　　“还敢不敢偷偷抽烟喝酒了？”
　　“不敢了。”
　　李子杰这才满意的放开陈飞，放开了还忍不住在陈飞后脑上拍了一下：“小兔崽子，连个好觉都不让人睡。”
　　陈飞揉着被掐的发红的后脖子看向他哥，这才发现他哥满脸胡渣子，黑眼圈都快赶上国宝了：“哥你们那起案子还没破吗？”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李子杰打了个哈欠：“昨天破了，正睡得香呢就被你妈吵醒了。”
　　“……”
　　“把烟给我。”李子杰说道。
　　陈飞犹犹豫豫的把烟掏出来，李子杰抢过：“走吧。”
　　陈飞抱着篮球跟在李子杰身旁，李子杰点燃烟吸了一口：“飞飞算哥求你了，你妈不经吓，你以后大半夜就别瞎折腾了好吗？”
　　陈飞低着头小声说道：“我以为我妈不会醒的，我没想吓她的。”
　　李子杰瞥了一眼他手上抱着的篮球：“你想打球你就大白天出来打，这大半夜你打什么球。”
　　陈飞头也不抬：“我白天不出门。”
　　李子杰停下脚步，陈飞往前又走了两步，也停下了脚步。
　　李子杰看着陈飞：“你妈说你又开始害怕了，你告诉哥你到底害怕什么？”
　　陈飞抱着篮球歪着脑袋看着地面不说话。
　　李子杰把烟熄了：“你妈发现你把药扔了，飞飞你为什么不吃药。”
　　陈飞抬起头：“我没病干嘛要吃药？”他已经好久没吃过药了，可是小双自杀后他又开始吃了。
　　“飞飞你要配合医生，不能不吃药的。”
　　陈飞委屈，他真的没病。
　　“我不吃，我怕再吃下去就成傻子了。”他说道。
　　李子杰笑：“过来，”陈飞闷着头走过来，李子杰一把揽住陈飞，在陈飞脑袋揉了几下：“你个小机灵鬼，能变傻点也好。”
　　“你想当傻瓜自己当去，我不想当。”
　　“谁跟你说那个药吃了会变傻的？你以前吃了那么多年，要傻早傻了。”
　　陈飞冷眼斜他：“那是我幸运。”
　　李子杰继续笑：“走，回去吃早餐，以后晚上不要出来打球了，来找哥，哥陪你打。”
　　“你总是没时间。”
　　梅柔正站在小区门口，陈飞远远一见到他妈就赶紧小跑到他妈面前。梅柔接过陈飞手里的篮球：“以后晚上出门要记得和妈妈说一声。”
　　“对不起。”陈飞道歉。
　　李子杰走过来：“怎么自己一个人下来了？”
　　“下来透透气，”梅柔回答，“走吧，芳姐应该准备好哦早餐了，吃完早餐还可以休息一会再去上班。”
　　三人一同回家，吃完早餐后陈飞和李子杰一起摊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梅柔端着药过来：“飞飞把药吃了再睡。”
　　陈飞眉头一皱，不情愿的把脑袋转到一边。
　　李子杰闭着眼睛踢了陈飞一脚，陈飞这才满脸不乐意的接过药：“还要再吃多久？”
　　梅柔笑：“我儿子最近表现不错，李医生说了再吃一小段时间就好了。”
　　“真的？”
　　“那当然了，妈妈也不希望飞飞吃药的。”
　　李子杰闭着眼睛插嘴：“那在过段时间就可以回学校上学了吧？”
　　“嗯，”梅柔回答，“飞飞快把药吃了。”
　　“一小段时间是多久？”陈飞问道。
　　“李医生过几天来看你，差不多就那时候吧。”
　　陈飞乐了，不用他妈催促就自己把药吃了。
　　李子杰斜睨这他：“瞅你那样。”
　　陈飞闭上眼睛：“我要睡觉了，你不要吵我了。”
　　陈飞又梦到小双了，两个人像以前那样呆在一起，梦里小双记不得发生的事，还是以前那个快快乐乐的小双，但是陈飞居然把所有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不停的向小双道歉，说他没能帮到小双，但是小双却像是听不到陈飞的道歉一样，还在那里傻笑着要陈飞陪自己去打球，陈飞后来忍不住哭了，小双就一直傻笑着看陈飞流泪，什么都没说，等到陈飞哭够了，才说自己要回家了，让陈飞也快回家。
　　陈飞迷迷糊糊之间，感觉都有一只手在温柔的抚摸自己的脸。
　　手，在自己脸上，陈飞猛的一下子就醒了，刚好看到自己妈妈来不及收回去的手。
　　“飞飞，你醒了，头痛不痛？”梅柔关心的问道。
　　陈飞愣愣的看着沙发上的枕头，估计是他妈妈怕他睡的不舒服，所以把房里的枕头被子拿出来了，现在那个枕头上面湿了一大片，陈飞抹了抹脸，发想自己脸上也是湿哒哒的，满脸都是泪，他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是妈妈在给自己擦拭眼泪。
　　梅柔一直在静静看着自己儿子发呆，没敢说话，她从小就溺爱孩子，从小到大没骂过一句，儿子要什么，她就给什么，亏得陈飞够乖，不然在这种情况下早就宠成了个二世祖。如果说梅柔以前是把陈飞当小皇帝宠，那廖双死后这一年多就是当成祖宗供着，每天店里也不去，就跟在陈飞屁股后面做二十四孝好老妈。
　　梅柔一直看着陈飞，直到陈飞擦拭眼泪，才反应过来，自己儿子是大小伙子了，被自己妈妈看到哭泣可能会不好意思，她站起来朝厨房走去，还边走边道：“芳姐，飞飞睡醒了，快把饭热一下。”
　　头痛要命!
　　陈飞去洗了把脸，可是没用，头还是痛的要死，好像有个人拿着把锤子不停往自己脑袋里砸，陈飞一边轻轻的锤着脑袋一边想还不如不睡呢。
　　陈飞坐下来吃饭，梅柔就坐在边上给他夹菜、盛汤。同时嘴里还不停的和保姆说话，陈飞随便听了两耳朵，他妈说的是她要去投诉小区里的保安，理由是夜间保安没有职业素养，自己儿子大半夜从小区里出去了，而保安居然在睡觉，陈飞心想就这个破小区，还想让保安尽责？
　　吃完饭，陈飞把自己锁回了房间里，倒在床上发呆，他发现自己只要静下来就会想小双，无论醒着还是在梦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飞被一阵敲门声惊醒。陈飞这才发现天已经黑透了。
　　“飞飞，醒着还是睡了？”梅柔小声的问道。
　　“怎么了？”
　　“妈妈可以进来吗？”
　　“唔”陈飞爬起来开灯，打开门，梅柔端着一小盘果盘进来。
　　“先吃点水果，妈妈看你最近都没怎么吃水果，要补充点维生素。”梅柔把果盘放到床头柜上，“李医生那边说你的情况基本稳定了，可以考虑重新上学了，飞飞你跟妈妈说你想不想上学，如果想，妈妈就帮你联系一所学校。”
　　陈飞不语。他知道他妈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担心自己在家里闷出什么毛病，想让自己回学校接触一下同龄人罢了。
　　“当然，飞飞你要是不想回去，咱们就再休半年，大不了接着请家教。”梅柔接着说道。
　　“不用，我回去上课。”陈飞开口
　　梅柔一笑：“那妈妈跟你说说学校，你自己挑一所，妈妈呀特别喜欢前天看的那所私立高中，觉得那里的环境特别好……”
　　转学？
　　“不用转学了，我开学就回去上课”陈飞开口打断他妈的话。。
　　“不，不转学？”梅柔结巴了，“不行飞飞，妈妈不想你回原来的学校，你忘了，那几个小孩还在里面念书呢。”
　　陈飞没忘，他知道王鑫他们还在学校，他也知道他应该转学远离他们，可他内心深处不想他躲着了。
　　就算躲也没地方躲吧。
　　“不转学，还是在一中好了，我没事的”停了一会，接着道“真的，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会躲着他们的。”
　　“妈妈不想你回原来的学校。”
　　“我不想去别的学校。”
　　“你再考虑一下好不好？”
　　陈飞点头。
　　梅柔叹气：“妈妈不打扰你了，你好好考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