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看鸡儿》来日青空

17、散尽鸡会还复来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赴那诡异饭局的日子了。

　　韦特助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宋婧一度以为自己这两天听系统叽叽喳喳太多，耳朵出毛病了。试问有谁听说过，一个正常的商业饭局，需要携带家庭医生出场的？
　　人家谍战片大佬谈判，随时火拼的那种，也没见过哪方这么未雨绸缪地在旁边放好了几个救护人员吧？

　　宋婧语气里的不可思议，换得了韦特助一个强行合理的解释。
　　似乎是由于会面的对象身体不太好，所以出于商议顺利的考量，便“何乐而不为”地把她叫上了。

　　宋婧叹为观止。
　　但这还没完。

　　他们竟然还要求她披上白大褂，提上同样足够彰显她医者身份的医药箱，说是……这样对方倘若犯病，接受救治时才会更加安心。
　　……
　　于是宋婧便对这个饭局充满了期待。
　　她实在很想看一看，有毛病的到底是那位会面对象，还是这一对主仆？

　　这两天她都没怎么务正业，不是在通过那串手机号码查找可能联系上关郁的渠道，看看他是否有注册一些未处在监管状态下的社交账号，就是在让系统盯着那家餐馆看关郁是否有再次出现，现如今正业找上门来了，她怎么也得上点心，才能对得起系统没用在“正途”上的能力。

　　故而穿着打扮上，但照足了那边的意愿下功夫。一整身至少副主任医师的行头，一个急诊室常年值班医生的妆——眼下发青、印堂发黑外加十级修容造就的两颊凹陷。
　　这样看起来足够可靠了吧？

　　最后以一个定妆功效十级的喷雾定型收尾，离约定的时间刚刚好。
　　宋婧提起药箱，出门。

　　G市地大物博，先祖留下来的痕迹很多，纵使这几年G市高速发展，摒弃了很多传统的东西，但总有人不忘根系，回旧溯古，为G市古色古香气息的扬延出力。
　　今日鸿门宴所选，便是这样一家具有浓郁古典之风的私房菜馆。
　　缦回廊腰之间，亭台假山缭缀；高啄檐牙之下，青葱流水肆存。而这，还只是径道周遭的景色。厢阁之内的风光，才古意更甚。雕花屏风、青花古瓷自不必说，置于一旁的茶具摆件，皆能寻到它所复刻浓缩的历史。
　　至于矮桌坐垫的设置，想必遵循的便是古时还未有椅凳时的跪坐的遗风了。

　　不过，复古虽怡人，但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样有韵致的复古，实同牛嚼牡丹无异。
　　已经在包间里等候多时的罗向荣脸色便不太好看。
　　在他看来，这劳什子跪坐，根本就是学了狗屁日苯人的那套。好好的凳子不坐，非要不嫌累地跪坐着吃饭，也是这些狗屁上流人陶冶狗屁情操的虚模假式。

　　但他再怎么憎恨仇视，也不可能跟钱过不去。
　　这次合作要是谈成了，不止公司的规模能够因此扩大，找上门来的业务至少也得翻个番。

　　罗向荣吸了吸鼻，脸上的横肉又是一跳。他抬了抬身子，变换了一下坐姿。随即端起手边的茶，一口悉数灌下后，空杯重重落下。

　　随着清脆的一声，包厢门被推开了。

　　*
　　宋婧是坐着韦特助安排的专车到的。
　　作为一名老司机，林广自认见过大风大浪。从老板的专车司机被降职到闲杂人等的“专”车司机，他除了感怀自己命运多舛之外，也只能一笑而过。
　　但当那位脸色差到仿佛下一秒就要西去的医生下车前向他道谢的时候，他心中忽而闪过莫大的惭愧。
　　自己不过是被降了职，竟就自怨自艾了这么久，人家身体这么差，自己生命都岌岌可危，还出来治别人的病赚钱——真的是揾食艰难啊！

　　宋婧随着侍应到达包厢门口。
　　推开门时，里面正在上茶的服务生一个不慎，将一旁的小摆件碰掉了，屋内众人的目光被吸引，她错失了打招呼的机会。
　　于是她关好门，众人目光恰好汇拢过来。
　　然后各自发酵异样。

　　韦特助首当其冲被吓了一跳。
　　这短短的几天，这宋医生是遭受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幅鬼样子？之前还白白净净朝气青春的女孩子？

　　罗向荣见着来人这一身白大褂和屎一样的脸色，纵然再闹不明白丛定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知道，这顿饭他再当真，人家坐在云端上，想怎么玩弄他就怎么玩弄他。
　　这张横肉脸上的谦卑和讨好，此刻裂开了一道痕。

　　至于从头到尾确实没安好心的丛定，此刻面对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眼角也是禁不住一跳。
　　惊吓过后便是沉思。
　　难道，她那天也发现电话另一头的答复不对劲，事后同罗向荣重新联系，随即发现事态暴露，故而……这几天都没睡好？然后，就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现在，看到罗向荣，意识到这是鸿门宴，所以脸色便加倍难看了？
　　不过脸色难看些没什么，一身诉尽嘲讽的医生装束好看就行了。
　　丛定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宋婧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过去。
　　本想和韦特助一起在包间的小角落里安分待着，谁知丛定招招手，示意她在身边落座。
　　她尽管惊讶，但这些心思难测的男主的心思，她一个龙套最好还是不要妄加揣测，随便推脱了一下不成，遂放下药箱就过去了。

　　只是这一份推脱，在丛定眼里，自然又成了对即将到来的公开处刑的逃避。
　　丛定扯扯嘴角，对对面的罗向荣慢条斯理地介绍：“这是我的家庭医生。”
　　语毕，又转向宋婧：“这是罗总。”

　　这一出，让罗向荣带来的两名员工顿时一头雾水。不是谈工作的么？带家庭医生来是什么操作？还特意做了个介绍？
　　两人虽然对罗向荣谈不上忠心耿耿，但这样的做法，下的是他们整个公司的面子。
　　两人不免有些不忿。甚至期待向来脾气差极的老总此刻掀桌而起，怒声质问。

　　然而罗向荣却不是他们意料中的反应。
　　他憨朗一笑便罢了，竟然还对那医生伸出手去，“您好。”
　　人人都以为他罗向荣是个只会阿谀奉承着往上爬的人。没有大智，对真正的商业一窍不通。
　　可他罗向荣之所以能平步而上，靠的可不只是那些溜须拍马的本事。会审时度势、知进退，才是他发迹的真正倚仗。即使对这顿饭已经没有了指望，即使很清楚他现在正被人当猪当狗耍着，可G市毕竟不是他的地盘。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丛定，让对方特意再设了个饭局整他，但如果他忍不了这口气翻脸了，对方只消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他在G市混不下去。纵然真的忍无可忍了，暗地里再玩些阴损的便是。
　　而现下，他能做的有什么？无非就是忍过这顿饭，回去了，自然有的是宠物供他发泄……

　　宋婧讶异了一瞬，而后笑了。她把手递出去回握：“您好。”人家一个公司的老总，对她一个家庭医生“屈尊降贵”，唯一的解释无非就是丛定了。
　　男主光环嘛，业界内有谁人能不成其舔狗的？舔屋及乌而已，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不过，这人的手劲儿，怎么看也太不像身体不好虚胖的那一款。那丛定叫她来到底是为什么？
　　她收回手，暗地里把手在白大褂上擦了又擦。

　　动作间，半天没动静的系统忽然喃喃出声：「我怎么觉得这人有点熟悉呢……」
　　熟悉？宋婧住了手。目光似有若无地飘过去。

　　片刻后，她否定了系统的话。因为她不认为丑得这么特别的人，她会见过却没有丝毫印象。
　　宋婧在心里嘲笑它：「这别不是你之前的宿主吧？」
　　系统：「……」
　　「他如果曾是我的宿主，那寄居过他那油头肥脑的我，现在又到了你脑子里，你有什么这么值得嘚瑟的？」
　　宋婧：「……ok我闭嘴。」

　　两人握手问好的整个过程中，面上都窥不出异样的神色。
　　丛定眸色微沉，指节在桌上不动声色地轻叩了两下。
　　看不出，两人还都是老戏骨。

　　客齐了，一道道菜肴自然接踵而至。

　　丛定端起圆口的陶瓷酒瓶，斟了杯酒。瓷白矮杯里液体清澄似水，却比水繁稠得多。
　　他弯唇举杯，“这里的酒不错，罗总不妨尝尝。”

　　“不了不了丛总，罗某一喝酒就容易胡言乱语，一会儿就谈不了正事儿了。”
　　罗向荣脸上还笑着，心中早已暴戾萦绕。他就知道，这孙子果然没想着和他谈正事。

　　“怎么会？酒后吐真言，罗总正好讲讲贵公司为了跟我们公司谈合作，都做了哪些努力。”说这话时，丛定目光如蛛丝，在两位“老戏骨”之间缠来绕去。

　　却没想到，这两人皮厚如城墙，他这回已然讽刺得这么直白露骨了，竟然都还不为所动。这是打定主意装不认识了？

　　这时，对面一声痛呼，罗向荣的员工不慎打翻了桌上的热茶，烫到了。丛定还没发话，宋婧就开始翻药箱了。

　　很快，她找出一根烫伤膏。

　　员工甲先前对家庭医生入席的怨念一下化为了庆幸，“谢谢你，宋医生。”

　　“不客气。”宋婧笑容热情得过分。

　　丛定目光在氛围诡异的两人之间流连，心里升起另一个关于宋婧当商业间谍原因的猜测时，殊不知宋婧盯着员工甲手上不算严重却也不能随意处理的烫伤痕迹，心里想的是——
　　她的鸡会又翩然而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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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已经往沙雕路上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