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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SEV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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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命运本来就是幕讽刺的闹剧。
所有人都命令她必须需有梦想,可她偏偏没有梦想。
而所有人都期望他乖乖留在家里当未来的□□老大,他偏偏又执意去追求什么梦想。
多讽刺。
她曾经那么渴望到死都得不到的东西,他却大大咧咧地跑到她面前,不断请求她帮忙实现他的梦想,一次次,将她本以为掩埋厚实的伤口挖出来,暴露在现实之下。即使如何刁难他,欺负他,他都不肯走。
因为,梦想就是有这样的价值。
姚菲铃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嫉妒雷隐还是在痛恨他,只是当他说出“那就毁灭吧,只要你能继续笑”时,当他将自己抱在怀里时,为什么,又会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更何况——
“如果我赢了白虎,从今以后,我希望你可以一直笑下去。”
拜托。
既然天生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就不要刺探我,不要自以为看懂了我,我……不需要这些……
我只要有白虎,就足够了。
清早时分,当老旧的厚重木门再次打开时,门外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下贵族轿车,与要出去的她的迎面对上。
她眨眨眼,笑着走上去打招呼:“决叔叔,好久不见,是来找爸爸还是宫阿姨?”
那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微蹙眉头,冷“哼”一声。而紧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全身雪白,连头发、唇瓣和瞳孔都是白色的男子则谦卑恭敬地冲她点点头。他不敢擅自开口打招呼,只怕惹了自己的主人不开心,但面对的是姚家现任当家的女儿,而且也是同代中唯一创造出神级守护神的生命师,这个礼貌,他还不敢不从。
姚菲铃也友好地冲白色男子点了点头,才再次望向冷瞪着她的姚决:“怎么了,决叔叔?是不是……”她眼里泛起一丝嘲弄的恶毒:“因为看见我没被黯魍解决,所以失望了?”
中年男人年纪虽不轻,可面部线条坚毅漂亮,显然年轻时是一位相当俊逸出众的美男子,只是不管多少年过去,都都洗脱不去他那种傲气。面对这位甜美可人的侄女,眼里只有冷嘲:“别以为创造出什么神级守护神就多了不起,等继承人仪式结束,你就只配给菲旋洗鞋子!”
“是吗?”菲铃丝毫不怒,反而笑得更开心。倒是她身边那只白虎怒目瞪着姚决,对于他话里毫不遮掩的挑衅有些微怒。
她甩着手里的书包玩耍:“我倒觉得,比起让我消失,决叔叔应该更在意一下艾瑞克吧?他才是我们同辈中实力最强的生命师!而且决叔叔也该问问菲旋是否真的想要这个当家位置呢?没准,菲旋根本就不想做当家!”
“少耍嘴皮子,菲旋的事不用你管!反正你和艾瑞克两个都没有成为当家的资格,一个是到了十五岁才勉强赶在仪式前创造出守护神,一个是被驱逐出姚家的野种,根本都不是菲旋的对手!”姚决瞪了她一眼,掉头往大门走去。
“好,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菲铃笑盈盈地挥手送这位野心勃勃的叔叔离开,至于挥手嘛,那是做给频频歉意回头的全白男子看的。唉,冰牙也真可怜,被一个这样小气的生命师创造出来,日子过得也很辛苦吧!不过决叔叔也真可怜,本来以为自己可以轻松取得一代当家的位置,却突然被父亲抢夺去,甚至连副当家位置也输了给宫阿姨,怎能不恼火!看来他是打定主意一定要让菲旋抢回当家位置,好弥补他当年的遗恨。
“大人真是可笑。”她垂下目光,忍不住自言自语:“半年前,决叔叔还连看都不屑看我一眼呢……”
冷嘲里包含着无奈的伤痛,可再抬起头时,又已化为天真无邪的笑意。
“走吧,白虎,该上学了。”
白虎呼啸,再次扑上长空,让无瑕的晨光完美地映照在她雪白细致的可爱笑容上,让夜幕般的黑色长发如画卷般在空中飞舞。
和昨晚醉醺醺的模样彻底相反,白虎恢复向来的威风帅气。感觉到菲铃趴在他背上的体温,就像感觉到了她内心的迷惘与撼动,它突然问:“你希望我这次输掉吗?”
菲铃身份特殊,即使拿白虎作挡箭牌,依然有不少幻想自己是武松的白日梦男生想来挑战。白虎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主人的心思,所以每次都赢得轻松,顺便让那些妄想攀富的小少爷们再也不敢打菲铃的主意。
可这次,她有些不同了。
那个叫雷隐的男生,那个看起来凶恶恐怖其实却无比温柔善良的男生,他一次次的坚持,逐渐渗进她本来密封不透的心里,就像一颗最柔软的种在滋生蔓延,却比坚实的锤子更能打入心底。
更可恶地是,他的坚持不是在追求菲铃,而只是希望她能当他的歌手!
菲铃趴在白虎的背上,风吹动白虎的毛发,柔软的触感在她的皮肤上轻轻滑动。她咬着下唇,肯定地回答:“不!白虎一定要赢!我不需要任何人靠近,只要有白虎就够了!”
是的,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走进她心里。能让她全心全意爱着,能让她放心依赖的,只有白虎。
因为也只有白虎,绝对不会背叛她。
只是,既然很明白,为何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雷隐那双细长深邃的黑眼眸?
——我比以前更确定,只有你的歌声,才是我想要的!除了你以外,我绝不作任何其他考虑!
——在梦想面前,所有人都是笨蛋!
——我要向白虎挑战!如果我赢了白虎,从今以后,我希望你可以一直笑下去。
为什么,他可以拥有那么坚定的目光?
为什么,他总是毫不怀疑自己的选择?就算要背离家人的期待,也绝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讨厌。
她最讨厌这种人了,拥有梦想,也拥有为了梦想可以付出一切的决心,只要认定了目标,就绝不会轻易动摇。
真的。
她最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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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抱着一堆的便当、零食、饮料、书籍坐在林子里足足等到午休时间结束都未见到姚菲铃出现,雷隐总算认清了一个事实——他终于被姚菲铃彻底讨厌了。
上次被拐带到度假岛上看了一场免费人兽大战回来后,虽然两人都不太说话(主要是他实在太震惊了),好歹每天送过来的“贡品”,姚大小姐还是继续接受了。没想到本以为一周前的那晚和她谈过后应该关系大大拉近,可结果从第二天起,她却消失不见了!
也说不定,姚菲铃只是对这个游戏生厌了,反正本来就拿他来游戏取乐而已。
算了,她不来吃便当他就自己吃,饿着肚子可写不出好歌。不过没了歌手写歌又有什么用?唉,莫非姚菲铃也是因为他的脸才讨厌他的?他是不是也该考虑去整一下容……可她明明从第一次见面起就从来没怕过他,应该不是讨厌他的脸吧。
但不是讨厌他的脸,就更麻烦了——说明她讨厌他的人!
郁闷!连自己做的便当都变难吃了!
那晚究竟说错了哪句话招她讨厌……
“不用等了,菲铃今天也不会来的!”
一句低沉而熟悉的嗓音,雷隐抬起头,看向脑袋上方树丫上一只大大的白老虎,正用奸兮兮的目光注视着他,那根白尾巴依然甩个不停,努力赶苍蝇。
雷隐眯细双眼,仔细辨了半天,才确定那根树枝够粗,应该不会无端被那只肥老虎压断而倒霉地砸到他脑袋上,才问:“她为什么不来?”
白虎懒洋洋地起身一纵,落到雷隐对面的草地上,冷冷一笑:“从上周起是银行年度工作会议,她要每日到银行去开会,所以这段时间都不会来学校。”
“银行?”
“她自小就被当作未来当家而教育长大,其中也包括企业管理。她现在负责管理姚家企业名下的银行,这是对她的锻炼。”
雷隐知道对于这些贵族子弟来说,这是很常见的现象。他比较意外的反而是:“那你为什么单独来学校?”白虎不是和姚菲铃形影不离的吗?
“没错,守护神是不可以轻易离开生命师的。不过,我想单独跟你说一句话。”白虎盯着面前这个容貌独特的男生,也清楚地知道他心里对梦想有多么执着和认真,可它还是必须说:“我是来警告你:别再纠缠菲铃了!她和一般的女孩子不同,一般女孩渴望的东西,她心里全都没有。你的出现,自始至终只会让她痛苦而已!”
雷隐眉头微颤,瞪着面前的白虎:“你是叫我以后不要接近她?”
“正是如此。”白虎傲慢地舔舔自己爪子上的毛发,顺便亮亮锋利的指甲。
雷隐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盯着,许久,才目光微变:“我可以也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白虎好奇地抬起头,却不想雷隐危险的细长眼眸中闪烁过一道细光,异常严肃地问:“你……吃人吗?”
白虎愣住,呆呆望了雷隐那严肃的目光半晌,突然倒地大笑:“哈哈哈哈!我终于知道菲铃为什么说你有趣了!哈哈哈哈——!”
雷隐无语,他居然被一只老虎取笑了……汗,不过这是很重要的问题呀……虽然姚菲铃说它不用吃东西,可上次还不是一样喝得酩酊大醉,天知道他醉疯了会不会幻想自己是普通老虎,来两块生人肉当下酒菜!事关自己的安全问题,当然要问清楚!
可白虎根本不打算回答这个可笑问题,笑够了甩甩尾巴准备走人:“我话说完了。总之,如果想活命,就乖乖地别再接近菲铃!”
这次,它可是清清楚楚搁下了威胁。
因为它是守护神,它的责任就是保护那个小小的少女。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只要是会让她痛苦的存在,都要尽力避免。
尤其,是面前这个满怀梦想的男生,正正刺中了她心里最痛的那个角落……
白虎以为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可下午跟随菲铃走出银行,居然看到雷隐靠在银行门口的栏杆处,还理所当然地冲菲铃打招呼:“嗨。”
菲铃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再看看四周,终于明白今天银行客户特少的原因了——别说银行了,整整半条街都突然人烟稀少了许多。所有人都面色恐惧地保持五十米以上的距离绕开门口这个黑暗系男生而过,连野狗都不敢靠近他!
“我查了姚家名下的所有银行,相信你应该是在总行开会,所以在这里等你。”雷隐举起手里的杂志,“啪”地一下抽开白虎对他散发出来的怒火视线,然后从容地将所有杂志、零食递到她面前:“今天你指定的东西,抱歉便当我想你应该不吃了,所以我自己吃完了。”
菲铃看着他递上来的袋子,看着他修长漂亮如模特般的完美身材,以及那张平静而黑暗的俊美面容,再看到他坚定如初的黑色目光,突然心里打了个颤,像有什么东西裂开来了,呼呼地被风吹着,好冷。
她佯装冷静,重新戴上漂亮光鲜的笑容面具:“抱歉,我已经对这个游戏玩腻了。”
他眨眨眼,没有生气,没有惊诧,只是放下手里的东西,点点头:“好,那就不玩了。”
“我也绝对不会做你的歌手。”
他凝视着她的双眼,那目光叫她有些害怕,似乎想刺穿厚厚的外壳直看入她心底。他问:“你是认真的?不后悔?”
“我不会后悔。”她觉得背脊上有些莫名的凉意,他的目光竟叫她有些笑不出来。
不可能的。
她比任何人都熟悉笑容面具的装扮和雕刻。
雷隐还是没生气,依然平静地点点头:“好,那就不唱了。”
菲铃倒抽一口气,似乎感觉很不舒畅,奇怪,她一定是病了,否则怎么会老觉得胸口的位置怪怪的?
难道……她是在心痛……?
不!绝不可能!她的心早死了,从半年前那个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从那个绝望深渊般的黑暗中,她的心就已经死得什么都不剩了!若非当时白虎的出现救回了她的人,那个夜晚她也早就死了!
现在,怎么可能——还会心痛?
只是望着雷隐那份外坚定的黑色眼瞳,她的心就莫名其妙地痛着,为他的眼神,为她这无聊的笑容面具。
也为了面对他如此认真执着的目光,却笑得如此虚伪的她自己。
“那我可以回去了吗?”再不离开,她怕连面上这块笑容面具都会突然裂开。
可雷隐却纹丝不动:“不,现在轮到你兑现我的要求了。”
“我不是说了不会做的你歌手吗?”
“不是歌手,而是我说过,”他盯着菲铃,盯着她想隐藏在很厚很厚伪装下的真实表情:“我要和白虎挑战,如果我赢了,你以后都要笑下去。”
他微一停顿,又续道:“要真心实意的笑。”
菲铃立在那里,明明是夏天,可风呼呼地吹在她心上,比冬天更冷。她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变得有些怪异,许久,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心思:“好……可是如果你输了,以后就不能再接近我。”
雷隐收细双目,望着面前这瘦小可爱的少女,以及她身后那怒火中烧的白老虎。
他当然知道,不吃人的老虎不代表不会杀人。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