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师[穿书]》一剑山河

17、第 17 章

　　叶语之对厉家剩下人的称呼是“敌人”，这一点厉无尘张了张嘴，但却没有反驳。
　　虽然小孩儿打心眼里还是希望自己能坚定的告诉叶语之，他这种说法不对。可是这么多年的经验也在不断的告诉他，用这个词语来讲，从某种程度上说，好像还算是轻了。
　　“家人”这两个字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过遥远。而他所谓的那些家人，其实更像仇人。

　　和刚刚的那个乞丐一样，叶语之也问他要了一滴血。不过接血的人却是沈绝，他只是随手从地上捡了一块血澜花的残叶，抹了厉无尘手上的血后，口中轻念一诀，那残叶就抖动了两下，然后缓缓飘飞了起来。

　　这一天看过不可思议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厉无尘已经懒得去做什么惊讶。只是看着残叶往前飞走，他还主动朝叶语之问了一声：“咱们跟着它走就行了吗？”
　　叶语之点头笑道：“对。”

　　叶子飞的速度不快，恰好是合了他们的脚程。厉无尘知道，这是沈绝专门在等着他的速度，毕竟叶语之和沈绝的缩地成寸他都看过，一步那么远，根本用不着这种磨磨唧唧的速度。
　　这样想着，厉无尘忍不住就朝叶语之说：“叶哥，你带着我走快点也可以的。”
　　叶语之刚想说什么，沈绝却先一步开口拒绝道：“你的身体很不好，今天出来这么久，见了这么多阳光，本来就有恶化的可能。再让他带着你缩地成寸，内什么益处。”
　　“况且有那个前辈在，咱们现在也没多着急，”叶语之说，“你放心就好，距离不远，不需要赶时间的。”
　　两人这么说了，厉无尘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尽量提一点儿自己的速度，争取别拖累的太多。

　　行方一炷香的时间，在前面带路的沈绝就停了下来。
　　厉无尘立刻凑着脑袋过去看，结果发现那乞丐盘着腿坐在地上，背对着他们，前面似乎还躺着个人。

　　这次叶语之和沈绝都没阻止，厉无尘就直接朝着那边儿跑了过去。等到了跟前，他越过乞丐的身子朝前面看，却在看到地上那人时，瞪大眼睛愣在了原地。
　　要知道在不久之前，这张脸还带着那种让他恐惧的笑容出现在他的梦里。没想这才多久，她就换成了一副没了生气的模样躺在这儿了，那种感觉，实在不是言语能形容的了的。

　　此时叶语之和沈绝也从后面跟上来了，而一直没有做声的乞丐此时出声，声音却沙哑又无力。他说：“你们的速度比我想象的快太多了。”
　　“前辈不也挺快？”叶语之笑呵呵的从旁的过去，却在看到乞丐脸色的时候表情突然一僵，变的格外难看。

　　厉无尘的注意力现在全都集中在地上的女人身上，沈绝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有和叶语之对视的乞丐发现了他的反应，却是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用不着这么激动。
　　然而虽然如此，叶语之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瞪着眼睛朝乞丐问道：“前辈，你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那张原本还只是二三十岁的脸，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已经布满了褶皱，须发皆白，看起来就像是个已然垂暮的老者。

　　听到叶语之的声音，厉无尘的注意力也转了过来。只不过他不像是叶语之这样不明原因，看了一眼，就已经喊出了乞丐变成这样的原因：“是母亲的转命蛊！”
　　“是了，”乞丐点了点头。胸膛微微起伏两下，就好像现在单纯的呼吸都能抽光他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又停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说：“我太饿了，挡得住这个女人的攻击，没防住那只小虫子。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钻进我身体里了。”

　　叶语之皱眉：“前辈你先别说了，这个毒怎么解，你跟我说说，我……”
　　“不用，无解，”乞丐抬手，按住了叶语之的动作。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浅笑，他说：“这样就行了。如果你们不着急的话，就在我咽气之前，再听我说说吧。”

　　叶语之动作顿了顿，抬头去看沈绝。
　　后者也一样皱起了眉毛，沉思了片刻，才点点头说：“讲吧。”

　　乞丐低着头，又是急促的呼吸了好几下，才缓过来了些许。轻轻的叹了一声说：“真想吃点儿东西啊。”
　　叶语之咬了咬嘴唇。
　　这话他听了太多次，可是他根本拿不出来能符合乞丐要求的东西。

　　好在乞丐也只是感叹一声，跟着就继续道：“其实我一开始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吧，只是因为我的本命法宝丢了。我问卜百年都没有找到，等终于有消息的时候，指示我说，它落在润苍界了。那时候我年少无知，想都没想就直接来了这里。可是我找了这么多年，也根本没找到一丝一毫关于它存在的痕迹。”
　　叶语之听他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那边儿的沈绝。后者倒是没这么敏感，只保持着那种一如既往的状态，安静的听乞丐接下来的讲述。

　　乞丐又叹了一声：“其实我现在想想，都想不到我究竟找了它多少年。只是等我终于放弃寻找、想要回家的时候，我却发现，我已经回不去了。”
　　叶语之听这句话不是第一次，可却是第一次提问：“为什么回不去了？”
　　“因为这个世界的灵气对上面的人来说，实在是太稀薄了，”乞丐说，“然后日子一久，你就会发现，你不像这个世界的常驻民，你根本没办法从这浓郁的杂气里吸收到灵气。想要活下去，就只能不停的消耗身体里自己的灵气。长此以往，就会变得像我一样，身子饿到了极致，却无所补充。”

　　叶语之听到这里，瞪着眼睛看向沈绝。
　　后者却微微摇头，示意他不用慌张。

　　乞丐又是一声苦笑。
　　沈绝却突然问道：“你是从哪儿来的？”
　　乞丐愣了愣，随便指了指头顶：“那边。”
　　沈绝点头，然后伸手去了自己的乾坤袋里，摸了一根巴掌大的灵芝一般的东西出来，递到了乞丐身边。他说：“如果是从上面来的，这东西你应该能吃。”

　　乞丐似乎没当回事儿，只下意识撇了一下脑袋。可原本已经浑浊的双眼，在看到灵芝的瞬间立刻重新放光。他喃喃着念道：“火灵芝……是火灵芝？你为什么会……不对，你是……”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只剩下一脸震惊的看向沈绝。
　　沈绝看不见他，也看不见他的惊讶。可是听这话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便缓缓点头，应了一声：“我是沈绝。”

　　“沈绝……沈绝……”
　　乞丐喃喃的念叨着这个名字，又突然笑了起来：“我居然见到了真人，我居然，居然真的见到沈绝了！”
　　他说着，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那你找到你的剑了吗？”
　　沈绝笑了。
　　朝向叶语之那边，他坚定的说：“他就从来没有丢过。”

　　乞丐大笑。
　　就好像是他自己找回了法宝一般，他不停的说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弄丢你的剑的。”
　　沈绝没有说话，只是又给他递了递手中的灵芝。

　　所有人都以为乞丐会很高兴的收下，却没想他只看了他寻了千年的灵芝一眼，就把它重新推回了沈绝那边。
　　乞丐脸上的笑容是叶语之从未见过的解脱，他说：“这个你留着。你比我所在的世界还要更远，更高。来到这里你肯定比我还不适应。我都是快咽气的人了，就不浪费这一口了。”
　　说完，也不等沈绝做个回应，他又继续道：“对了，我丢的那个法宝是一把刀。名叫斩云刀，是黑钢制的，上面刻了个‘斩’字。如果你们有缘见着，希望能帮我好好爱护它。如果……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不会再弄丢它了……”
　　乞丐说着，最后笑容消失，转而变成了嚎啕大哭。

　　所有人都知道，这时候不该再说什么去打扰他了。他们就这样看着乞丐哭，从一开始的声泪俱下，到最后泪干声尽。
　　他从始至终没有去碰那个灵芝。也再没说过任何一句。甚至到他咽气，叶语之才突然想起来，自己都忘了问他叫什么名字。

　　“上界下来的人，大多数是这个结果，”沈绝说：“尸体都不用掩埋。因为他这些年透支的太多了，一旦咽气，身体就会完全破碎，化为烟尘随风而去。”
　　叶语之看他：“那你也会这样吗？”
　　“不会，”沈绝说，“剑修修的道就是自己的剑，我的剑还在，我的道就在。周围的灵气多少与我而言毫无关系，哪怕再过个千万年，我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叶语之撇嘴。
　　他不知道沈绝这话是真是假。

　　想要再问，那边的厉无尘却轻呼了一声，指着乞丐尸体消散之后，出现在地上的一只天蓝色的小虫子说：“前辈身体里的转命蛊还活着！它连接的人不是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