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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允许妈妈改嫁也是尽孝 ...

  •   梁海出差到青岛去购买检测钢制品焊接质量的仪器——超声波探伤仪,并在生产厂家学习操作和使用,一晃就是几周时间。该收拾行李回四川了,因为公司新建五水厂项目马上就要开工了,光是Φ1500的钢管焊接长度就达37公里,何况还是双线铺设。他是公司主管技术和质量的总工程师,工程开工后的质量管理和技术决策,许多事项都离不开他。所以,公司催促他返程的电话,是一个接着一个。
      梁海就踏上了返回公司的旅程,他让一起来的同事先乘火车直达成都,他却改乘长途汽车顺路赶往他爱人的老家——牡丹之乡山东菏泽。他是一个爱养花的人,他想买盆大红的或是粉白相间的牡丹带回去,在四川好像牡丹花除了粉的还是粉的,没有其它的花色品种。到达曹州牡丹园的杨庄村,他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时间,那个长相、身材都跟他爱人像极了的岳母,现在应该在他爱人商庆华的三弟家。岳父是数年前得肝癌去世的,去世后当时有老大商庆吉主持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大意是母亲的赡养由四兄弟轮流着各半年,到时间谁都不能推脱不接纳。梁海他爱人商庆华则被排除在外,因为按照山东人的习俗,家里有男丁,女人在姊妹之间是不排行,也不负责赡养老人,更何况“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梁海是抱着侥幸一试的心态来到了岳母家,院子大门是虚掩着的没有上锁,他就疑惑地推开了大门,就望见岳母正在家里坐着喝茶看电视呢。梁海一看整个院子鼻子一酸竟差点儿掉下泪来,因为整个院子几乎成了废品收集站了,破纸箱子和破塑料瓶子堆得满院子都是,几乎没有了人立脚的地方,而且还散发出一股臭烘烘难闻的气味。好事的邻居过来跟他说:“你家老太太在捡破烂,靠捡破烂为生呢?”
      梁海就不解的问:“不是说,四兄弟轮流管的吗?怎么会这样?”
      “听老三庆如送她回来说,”邻居实言相告:“老太太心眼儿窄,跟儿媳们合不来,走谁家闹谁家。你看看老太太,整天价香烟不离手,还好喝两盅,脾气又大,到了儿媳家爱掺和事,爱偏向儿子拉偏架,怎么能不让人烦?现在的年轻人都爱讲卫生,有谁能容得下她那么多坏毛病?所以,就被送回来自己一个人过。可是四个儿子,每月寄点生活费好不好?没办法,她就只能靠这个过生活。”
      “谢谢,谢谢大叔阿姨们!甭管老太太毛病再多,我们做儿女的都不会不管的。”梁海很是客气又不卑不吭地说道。
      邻居们一听就都点头赞许,梁海这才进屋去见老太太。岳母没想到女婿梁海会来看她,她说她也不想这样,可是二儿子庆祥家不让抽烟,酒也不常给喝;三儿子庆如他不是人,什么都听媳妇的,烟不让抽,酒也不给喝,还把她活动的空间限制在最偏僻的一间小黑屋子里;四儿子庆意更凶,人还没到就提了一大堆条件,她干脆就不去,倒也省心了。她说:“俺没觉着怎么的,俺现在有什么不好?俺每天捡破烂,到处走走散散心,又能挣钱,又能锻炼身体。这有啥不好哩?”
      “妈是这样,你老觉着好。可这院子里,堆满了捡回来的破烂和垃圾,发出的气味不好闻,左邻右舍受不了,他们对你老很有意见。”梁海说着就观察了老岳母一眼,发现也许是遗传吧,六十多岁的人了看上去还是四十七、八岁的样子,她高挑个儿、大眼睛白皮肤,还跟商庆华一样在鼻梁中间有颗显眼的黑痣。就是捡破烂为生好不好,她也没有任何营养不良的种种病态和表征,那张俊俏的脸依然看不出苍老和衰败的迹象。他就放下心来说:“再说,我们姊妹五个都是在外有工作的,甚至还是政府机关干部,难道就连自己的老母亲都养活不了吗?说出去,让人听着笑话,姊妹五个的脸儿往哪儿搁,往哪儿放?丢不丢人哪?”
      “那你和庆华要养俺这个没用的老婆子么?”岳母心怀疑虑地望着他似有些心动。
      “嗯,要——!我就是专程过来接您老的。”梁海善意地撒了个谎,因为他知道老太太是个有脾气的人,不这样说就是心意不诚,她可能还不喜地跟你走。
      “那……那俺收拾收拾,明天就跟你走。”老太太显得有些激动。
      “除了今晚休息用的,就什么也别收拾了。我现在就出去,买点路上用的,等到了家,让庆华重新给你购置吧。”梁海说着就往门外走,来到正街上他躲在人行道的大树下,忍不住怒火中烧地给商庆吉打电话。他说:“大哥!你知道么?父亲去世时,你亲自定下的规矩,母亲有你们弟兄4个轮流照管。怎么才到老三庆如这里,妈就回了老家,靠捡破烂为生呢?”
      “是吗?怎么会这样?”大哥商庆吉故作惊讶地说。
      “是啊!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么?”梁海毫不客气地说:“你是大哥!下面的小兄弟,对妈怎么样,照顾的如何,你就从来不过问么?”
      “大妹夫!是这样。”他说:“我跟你大嫂都是为人师表的,我们这边是绝对没有问题,妈在我们这里过得挺愉快。二弟庆祥是政府机关的,更不会出差错。至于,三弟、四弟就不好说了,当年他们成家,老父亲和我们也就给他们凑了个首付,就几乎没再管过他们,他们心里多多少少可能有些怨气。”
      “可那个时候,我们都不富裕。大哥!凑个首付,已经是很不错了。”梁海忍不住说:“但是,不管怎么样,都不能不管老母亲吧?退一步说,现在老母亲还动弹得动,你就是不管也行,但必须在自己负责的时段内给足老母亲生活费,也不至于让她串大街捡破烂为生吧?”
      “……”大哥商庆吉无言以对。
      “大哥——,我们五姊妹,四子一女。就是不按山东人的规矩,有你们四个儿子负责赡养,也不能对老母亲没人管了吧?”梁海又说。
      “那你想怎么样?”大哥商庆吉反问道。
      “我怎么样?大哥!你这话问的就不对头。”梁海说着就来了气:“应该说,是你们四兄弟想怎么样?”
      “那……那趁你在山东,我们五姊妹再开个家庭会议嘛,讨论讨论。”商庆吉说。
      “讨论个……”梁海忍住了没把“屁”字说出口,急切之中改为:“……啥?早就定好了的规矩,不遵守!就是再定规矩,还是不遵守。你又怎么办?老母亲能够承受这么折腾么?”
      “那你的意思是……”商庆吉说。
      “我的意思是,2个小的就不管了,明天我就带老母亲回四川,我们三个大的先各轮3年再说。”梁海说。
      “好的,很好!”商庆吉很是痛快地答应道,让梁海感到他好像只是权宜之计。
      打电话的功夫梁海就到了商场,他跟商庆吉道声“再见!”就关了手机,上了三楼的服装城,先给岳母挑了2套老年人穿的衣服,又顺便拖了一架带轮的行李车。付款结账后走出商城,他就又打电话给夫人,把他所看到的岳母的情况全都给商庆华叙述了一遍,然后才说:“我们两家,只剩下这么一个老人家了,就不要计较谁该管谁不该管了,我们先抢着伺候上几年再说。如果五姊妹要是都抢着伺候老人家,让岳母能够安享晚年,对我们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好了,不说了!后天下午,你开车来接接我们吧,拿的东西太多了。”
      “嗯,老公——!”夫人商庆华在电话那边答应着。
      回到岳母家的院子里,梁海见岳母正在指挥收废品的往院子外面搬东西,他就指着窗户下面的牡丹花说:“这几盆花,什么颜色,开过花么?”“开过,都是牡丹。”岳母说“一棵大红,两棵粉白相间的,还有一颗是白颜色的。你要是喜欢,就各颜色带一棵,隔壁院子里还有杏黄色的,俺用这棵粉白的去换一棵。本地不缺的,就是这牡丹花,家家都养,有的颜色还很稀有。”岳母说着就端着一盆粉白相间的去了隔壁家院子。梁海就去厨房端了一盆清水出来,先把那几盆牡丹都浇了水洇着,然后整盆地倒了出来连根带枝条,轻轻地拢在一起装进了干净的塑料袋里,加上岳母带回来的那棵也装好后,再往里面撒了些水土就封了口装进行李箱的上夹层里,最后才小心翼翼地绑到了行李车的上方。看着他忙完这些,岳母才说:“你歇着,俺去包饺子做饭。”
      “别,别,别,妈——!不用那么麻烦了,我给你买了2身衣裳,你去洗个澡换一身,我们到外面饭店吃。”梁海说。
      晚上,吃完饭,岳母因为喝了酒,早早就躺床上睡着了。梁海发现岳母果然是好酒量、好胃口,所以也有个好身体。一瓶“泰山中泰”,他只喝了不到2两,要了三个荤菜和一盘蒜蓉空心菜,岳母竟然会自顾自地把剩下的白酒和三个荤菜吃、喝了个精光,扶她回来睡下,梁海就上了二楼。其实,岳母家这个院子所处位置很不错,虽然地处菏泽市偏北,但没出三环路还算处于市中心,这么大一个独院要是有一天开发到这儿拆迁补偿肯定是非常可观。
      梁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整天的烦心事萦绕在脑子里,如何入睡?他和他爱人商庆华是在大学的篮球场上认识的,记得那天下着毛毛雨,他带球上篮被拦阻相撞脚下一滑,身子失衡他倒向球场边缘的观众席上,撞倒了一个来不及躲闪的美女并压在了她的身上。这个女生看上去肤白貌美、端庄匀称,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烁烁闪光,细高挑个儿,一看就不像是四川的女娃,她长得漂亮还很结实。他站起身来就跟她道歉,她却红了脸笑着说没关系,散了场他就直接冲她走过去,说要请她吃饭并表示歉意。从此,两个人就走在了一起,他们在校园谈起了恋爱,毕业后她就跟他回到了他的父母身边。因为大姐梁梅早就上海同济大学毕业留在了那里,还嫁给了一家大公司的老板,根本就顾不上远在几千公里之外的父母,守家守业和孝敬父母的重担就只能落在了梁海的肩上,何况当时是大学毕业自主就业的第一年。怎么个自主就业谁也没有遇到过,所以当时临界毕业的大学生也就有些茫然,梁海的父母又都是Z市规建局的中干,所以他们就听从父母的安排进了Z市规建局一个很不错的企业——自来水公司上班。梁海跟商庆华婚后的生活甜蜜而又静宜,商庆华是个典型的传统女人,在家里她是“上敬父母,下养娇儿”,承担起了全部的家庭负担,一心一意地支持着梁海在公司的工作和事业。后来梁海考上了硕士研究生,整个家庭的负担都留给了商庆华,但是她从来没有任何怨言,一直是默默地为他管好家,让他无忧无虑地安心学习。尤其是在梁海的父母重病期间,全都是商庆华一个人在日夜守护伺候在床边,以至于老父亲在弥留之际留下的遗言竟是:“儿啊——,你的这个媳妇,是个至诚至孝的人。这个家,全靠她在撑着,我已经把这些情况都告诉你大姐了,你大姐说忙过了会回来报答她。爸也要你保证,一辈子对庆华好,要知恩图报。”老人就是在他做出保证之后才安心地离开了人世。
      报答,怎么报答?大姐梁梅可以甩上几沓钞票就OK 。他呢?他们是夫妻啊,他想不出什么报答她的好方法,就只有平日的生活对老婆好一点。可是,这次青岛之行,他猛然看到了这样的机会,商庆华她妈四个儿子竟然都不管老人家了。唉——,其实他很理解这四个舅哥,老大庆吉和老二庆祥都是政府里的人,再怎么的也不会把事情做过了分;老三庆如和老四庆意不是没有孝敬之心,而是他们那点月薪还要还贷和养家糊口,日子过得是有些紧巴巴的。不过,梁海就是有些想不通,孝敬老人需要特别安排么?他认为不必,只要家里尽其所能,对父母一视同仁,不就是在孝敬老人家么?因为在这个社会上差别确实存在,不可能生活的水平都一样,所以人与人需要“理解”,虽然是同一个“概念”也会有不同的含义和解释,这是很正常的。为什么非要排斥父母?当然,做父母的,进入到儿女的家,也应当适应儿女家的环境和习惯,努力地去改变自己,也才会受到儿女的欢迎,否则出现“排斥”也就在所难免。不是么?就这大半天的功夫,梁海就发现了岳母一身的毛病,单说她吸烟这件事,梁海曾经几次把烟灰缸推到岳母身边,可是岳母根本就不习惯使用烟灰缸,她就是习惯烟灰随地乱弹、烟头随地乱扔。这在哪个年轻人的家里,这么做会被容忍?尤其年轻媳妇闻到烟味都会头疼,又怎么会容忍你把烟灰随地乱弹、烟头随地乱扔?干干净净的家让你整得乱七八糟、满屋子烟味?还让不让人活了?当儿子的即使有那个孝心又会怎样?再加上岳母又爱喝上两口,那烟味和酒味混杂在一起就更是让人难以接受,若是好好地一个家整成这个样子,怎么好长久相处下去?所以,任何一个问题都不单纯是一个概念,而是需要从多个角度去理解,这样才能真正弄懂孝与不孝的实质和内涵。
      果然,岳母到了四川梁海的家里后,麻烦和扰人的问题就来了。商庆华光是烟灰缸就买了不下20多个,而且放的到处都是、随手可拮,可岳母就是视而不见,坚持自己的习惯,还喜欢几个房间到处乱窜。往日干净整齐的房间,现在是满地的烟灰和烟头、满屋子烟味和酒气,气得商庆华跟自己的老母亲大吵大闹,非要她改一改这些不良习气,否则她要赶老妈出门。梁海知道商庆华说的是气话,他就把她拉进里屋说:“老人家就这个习惯了,你就随他去吧!改是改不掉的。再说,我们几处房子,你非跟老妈计较过不去,盯着这一处?你就放开这里,让妈怎么高兴怎么来,大不了每周请家政过来打扫打扫就是,我们只保证天天过来陪妈吃饭,其他的你就随妈去吧。”
      “是可以这样。可妈一身的坏习惯,怎么在兄弟们家里呆?哪个能容忍的下?”商庆华说:“我想改改她这些破毛病。反正,女儿不比儿媳妇,女儿就是要求过分些,妈也不会生气。”
      “那你想简单了。老人家一辈子了,怎么会顺从你的意愿?”梁海说:“你就不要再说了,别强着妈逼紧了会出事,就让妈随便好了。不过,你要想真管着妈,就晚上陪妈去文化广场上跳跳坝坝舞,没准儿妈来了兴趣,会改掉些不良习惯。”
      “对!老公,你说的很对。”商庆华显得很是兴奋,她说:“我也该每天活动活动了,自从儿子上了大学,后又去了上海他姑姑家,我整天没事闲的,你看我现在这腰粗的。”
      于是,商庆华就陪着她妈,每天晚上去文化广场跳坝坝舞。开始老太太还不愿意去,说是老胳膊老腿了跳个啥,让人见了笑话,可商庆华非拉着他去,再后来吃了晚饭她自己都往文化广场跑。而且,也从不自愿到自愿,由晚饭后去发展到早、晚都去,再后来就不用商庆华陪着,岳母她自己都往文化广场跑,任谁想拦都拦不住。商庆华也报名参加了本市的老年大学,又是练太极又是打柔力球的,回到家她还要梁海和她妈跟着练太极。你别说,这一招果然灵,岳母迷上了跳舞和养生,还真把香烟给戒掉了。商庆华就开始策划让她妈把酒也戒了,梁海就笑着给她出主意说:“别强着老妈戒酒。你看,妈现在那么迷跳舞,你到文化广场上,看妈跟谁相处得好,每人塞她们100块钱,让她们去故意嫌妈身上有酒味。这样,看看妈的反应再说,如果反应是正面的,你就再深入下去,如若不行就别再勉强。”
      商庆华听了这话就笑,她说:“老公——,用我们山东人的话说,你们四川人就是贼心眼子多!不过,这主意挺好,我就试试吧。”
      “不是心眼多不多的问题,我是为妈好,也是为四个兄弟好。对不对?”梁海不想让她非要区分什么山东人和四川人。
      “我也没说你不好,我是佩服你呢。”商庆华说:“你这主意确实是好,绕了一个大弯子去解决问题,还让人你情我愿不知不觉地按着你的如意算盘去改变自己。”
      “凡事嘛,都有两面性,也就是软硬两手。对自己的至亲至爱,干嘛非要来硬的?不伤感情吗?是不是?”梁海征询地问。
      “当然,要是我的兄弟们都照你这样去做,妈也不至于沦落到去捡破烂为生,晚年的赡养还会有问题么?”商庆华点头赞许。
      从后来的效果看尽如梁海所料,岳母已经对文化广场上的坝坝舞如痴如醉,成为她每天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了。可是,文化广场上,前后左右跳舞的人,都说你身上酒气重,酒味太难闻,都故意躲着你!这种情形放谁身上,也是会令人心里纠结和郁闷。岳母就是这样,唉声叹气,一连好几天,自己硬是撑着不喝酒,饭就吃不下去,不禁就清瘦了许多。梁海看在眼里背转过去,就忍不住跟商庆华说:“要不,你就再别让妈戒酒了?”,“不——!必须戒酒。”商庆华笑着小声说:“效果很好,已经见效了,千万别打退堂鼓。我们又没逼她,是她自己自尊心强,要走戒酒这条道。你看!老公——,我可是每天把酒瓶子和酒盅都放在她面前了,是她自己不喝。我们能说什么?”听了这话,梁海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关键是,过了一些时日,岳母真就把酒瘾彻底戒掉了,还看见酒瓶子心里就烦,香烟盒也是看都不看一眼。而且,岳母戒掉了烟酒,性情也是大变。她变得开朗爽快,笑声不断,对坝坝舞也是越来越有研究,越来越一丝不苟,还在家里纠正商庆华的动作,说她这个跳得不好,那个动作又太生硬,又是什么踏点、垫步等等专业词汇,听得梁海如堕五里云雾,岳母的变化确实是太大了。
      时间一晃就是三年,大哥商庆吉来电话了,说是山东菏泽老家那片地要拆迁开发了,限在外的所有户主一周内到达,要召开什么拆迁大会,梁海就陪着商庆华和她妈回山东菏泽市。拆迁补偿的方案下来了,因为商家无子女在本市安家落户,就选择了全款补偿,岳母家二层的混凝土结构楼房加上宅基地,总共补偿了86万元。大哥商庆吉的意见是,按人头分五姊妹一人一份;老二尚庆祥虽然是政府工作的人,却拐弯抹角提出按山东人的规矩四兄弟均分;老三庆如和老四庆意附合老二。这让商庆华十分气愤,她大声地责问他们:“爹去世的时候,你们开会定的,按山东人的规矩来,娘的赡养有你们四兄弟负责。如果真是这样做了,现在分家产,我和梁海没有半点儿意见,也不掺和你们分什么家产。可你们是怎么做的,让娘一个人回了老家,靠捡破烂为生。你们弟兄四个,谁管咱娘了?是我和梁海把咱娘接了过去,好好地尽孝保养了这几年。你们睁开眼看看,娘现在的身体有多好!若是当初,我们没有接娘过去,娘的身体会糟蹋成什么样子?你们现在倒好了,现在又强调按山东人的规矩来了。那么,我想问,山东人最讲行孝,没按山东的规矩做,又该怎么去惩罚?”
      “对,对,对!大妮说得对。”岳母在旁边开了口,她说:“俺老婆子,今年64了,可俺感觉才50来岁差不哩,俺现在天天吃得好、活得好,活得快乐、高兴。这都是谁给俺的,是大妮庆华和女婿梁海!你们兄弟四个谁这样了,有一个算一个,可惜没有。所以,俺老婆子不管啥规矩不规矩,俺就认谁真正对俺好,俺觉着这财产就该都给了谁。俺在四川专门打听过了,俺对老祖宗留下的财产是第一继承人,俺最有发言权,俺就说了算,就这么定了。”老母亲的话很是让兄弟四个吃惊,他们立刻就嚷成一团,都表示坚决反对,不能接受。而让他们更不能接受的是,老母亲接下来的话更是出格,简直是大逆不道,太不合山东人的规矩了。她说:“俺主意已定,这个钱俺一分钱也不要,俺不指望你们姊妹五个膝下尽孝,俺也不会再麻烦你们谁谁谁,俺靠俺自己去养活,不管你们同不同意,俺要改嫁!”
      “啊——!”姊妹五个都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妈——,”只有梁海还算冷静,他说:“您老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玩笑不能开大了。您老要是觉着,前一轮谁没有尽孝,动手打也行、骂也行,可使性子不能这么过分。”
      “俺没过分,也没跟你们开玩笑!”岳母很是认真地说:“前些日子,俺感冒在405诊所输液,王医生说看上了俺,俺也觉着他好,就来往了。”
      “哎哟——,我的娘嗳!”商庆华这才想起那天在405诊所守护,中午回家做饭回来的时候好像看着妈和王医生的眼神很不对劲,只是当时觉着俩人的年龄‘一个过了花甲,一个过了古稀’,怎么可能还会有爱有激情?所以,商庆华就没多想,也根本不会想到这一层面上。可是,她知道,王医生也是坝坝舞场上的活跃分子,很是受文化广场上那些老娘们们的喜爱,好像哪个老娘们跟他能说上句话就倍感荣光似地。没想到!商庆华是真地没有想到,怎么事情会弄到了这步田地?她就不无担心地说:“娘,你别傻乎乎地让人家给骗了。”
      “是啊,妈——!”梁海也满脸疑惑地说:“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会有真爱么?即使是有,也还能维持几年?你不如静下心来,让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好好尽尽孝,您也好好享受享受天伦之乐。何必再去受苦受累伺候别人?”
      “就是。娘——,儿我真是接受不了!”大哥商庆吉流着眼泪说。
      “接受不了!”商庆华抽动着肩膀小声附和道。
      “就是。儿虽然是市政府的,但是我也接受不了。坚决不能接受!”老二尚庆祥面部表情非常严肃地说。
      “娘啊——,是儿不对呀!轮着我了,光听媳妇的,没好好尽孝。我错了,我该死,但求娘给我机会改正,让我好好尽尽孝。”老三商庆如哭天呛地鼻子一把泪一把地干嚎着。
      “娘嗳——,老四我对不起娘!我改了,真改了!我保证以后对娘好,你可千万别改嫁啊。你改嫁走了,我们兄弟们还怎么在社会上混?还不让人吐吐沫给淹死了?”老四商庆意哭得是最伤心的一个了。
      “你们别劝俺,劝也没用。”岳母神情自如很是冷静,她说:“就是你们再孝敬,给得了老娘俺解闷?俺找了个人,闲着没事的时候,能可心地聊个天,活着也乐和。跟着你们过,除了你大姐,别说孝顺,就是你们的媳妇俺都合不来,老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这日子俺过得难受?凭什么不让俺过得舒心一点呢?”
      “……”兄弟们都没话说了,因为老母亲的话说得也很在理。儿子跟自己的母亲倒好说,娘就是浑身都有毛病,毛病再大她也是亲娘。无论任何时候你能不认亲娘么?不能,也不可能!所以,娘的毛病再多,儿子都能容认,然而媳妇呢?那是不能强求和采用暴力施压来解决的。而且,这媳妇和婆婆好像天生就是死敌,自古如是,相处得不好整个家庭都要乱象丛生,天翻地覆。不是么?
      梁海一看这情形,就站起身拍了大哥商庆吉和二弟商庆祥一下,用手指了指房子外面径直往院子里走去。等他们兄弟两个人都出来了,梁海就照直说:“大哥、二弟!这件事,现在看来挡是挡不住了,挡也不是办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只能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也才是尊重和尽孝老人家的最佳方式。不知你俩能接受我的意见不?”
      “事是应该这么做,可心里实在无法接受。”大哥商庆吉摇头叹息道。
      “是啊!同意了吧,让人听说了,丢人!不同意吧,违背了老母亲的意愿,就是不孝。真是两难啊,真是太让人为难了。”二弟商庆祥也说。
      “所以,要好好商量商量,怎么办才能既不违背妈的心意,又能妥善解决这件事。”梁海说:“我的想法是,既然老母亲心意已决,我们强留是要出问题的,关键是妈看上的这个人,到底有多大诚意,我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妈去跳火坑。是不是?”
      “你说的对,大妹夫!”商庆吉说:“如果这个王医生人还算老实,又真心对妈好,我们还能说啥?同意妈出嫁,才是尽孝,否则就会对妈造成伤害,或者说是我们对老母亲的不孝。是不是?”
      “所以,一会儿,我们要回去好好问问,问清楚了再说。”梁海又说:“拆迁补偿,我先提个分配方案,你们俩看行不行?行,就征询妈的意见,就可以先解决了;不行,就再商量。”
      “你说,”“你说”俩人都异口同声地说。
      “首先,这85万,拿出60万元,你们兄弟四个平分。剩下的25万,都归咱妈。其中,5万元给妈做零花钱,20万元属于妈的养老钱,以大哥和庆华两人的名义开户,即使取一分钱也要两人签字。银行卡,我来保管,我来监督,以确保万无一失。”梁海说。
      “行是行,可大姐夫你们呢?”老二庆祥说:“我的意思,是要修改一下。同样是60万元,每人分10万,妈的养老钱再加10万元,就可以了。大哥!你看,这样是不是就比较合理了?”
      “嗯,应该这样。”大哥商庆吉说:“你大姐在照顾咱妈这上面,比我们兄弟谁做得好、都强,何况将来可能还是你大姐操心多。”
      “同意,大哥!没意见。”老二商庆祥点头赞成。
      回到房间,大哥商庆吉把刚才他们三人商量的拆迁补偿分配方案给老母亲述说了一遍,老母亲就坚持60万里的那10万元给两个小的分了。然后,大哥商庆吉把刚才对老母亲改嫁之事的疑虑,又说了出来,岳母就笑就说:“娘知道你们是个啥意思,你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你们不会对你王叔叔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吧?”
      “不会!”大哥说。
      “妈,你说什么呢?你该不会又做了什么事,瞒着我们了吧?”梁海联系岳母之前发生的事,不无担忧地说。
      岳母望了他一眼就笑着说:“你们要给我个保证,才行。”“我保证!”老大商庆吉带头表了态,随后跟着的是老二商庆祥和梁海。老三、老四,是这次补偿款最大的受益者,俩人都随大哥和大姐拿主意。老母亲这才说:“其实,一开始,你王叔就跟着来了,只是没有露面。”
      “啊……”几兄弟姊妹们又是都瞪大了眼睛表示吃惊,谁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有一个事实是,娘还是以前那个娘,可是娘的思想观念却是大变样了。她不再什么都是听从儿女的安排,她有她的思想、见地和主意了,而且不用再跟儿女商量就擅自行动了。这说明什么呢?大哥商庆吉把梁海又叫到了院内那棵老桃树下,他很是不解地问:“妈在你们那里,一待就是三年多。妈的事,你们就一点没有发现,一点也不知道?”
      “真不知道,大哥!”梁海很是坚决地表了个态。他说:“一开始,每天晚上,是庆华陪着去文化广场,后来庆华上了老年大学,她就自己天天晚上往文化广场跑,而且她自己开始戒烟、戒酒,这不都是正面的吗?我们做晚辈的,还能说啥?”
      “你们走时也没有看出妈的任何迹象?”商庆吉又问。
      “没有。”梁海反问大哥商庆吉“我们怎么可能把妈往这方面想,去操这种心?”
      “……”商庆吉无语也拿不出办法,他问:“怎么办,大妹夫?”
      “怎么办?好办。”梁海说:“既然这个人敢来,说明他有诚意。所以,大哥你去做兄弟们的思想工作,二弟公务员不会有问题,俩小弟露头青,容易冲动闹事,你得把他们都说服了,再让妈请王医生过来,我们好好谈一谈,把事给妈简单地办了,这才是妈的儿女给妈进了孝。否则,你有别的办法么?”
      “没有,大妹夫!我也考虑了,只能这么办。”大哥说:“考虑到山东人的规矩,就是办的方式要照顾兄弟们的脸面,领了结婚证就走,回四川再说。反正,兄弟们同意了,也认这门亲事,但不参加婚礼,其他的都随这个王医生。”
      “好的,这就对了,大哥!”梁海点头赞许。
      “那……,大妹夫!你把俩小的,给我叫出来。”大哥商庆吉说。
      “好的,”梁海答应着往室内走去,进到屋内他就抬手拍拍俩小兄弟的肩膀,做了一个要他们出去的手势。俩人就站起身来往门外走,二弟商庆祥就问:“姐夫,商量好了吗?”
      “嗯,顺着妈吧。”梁海说。
      “也只有这样。”商庆祥点了点头。
      “是的。不然,才是不孝啊。”商庆华也说,梁海冲她低声说:“是,是这么个理,就是搞的太突然。”
      “怎么?你们这些小贼熊,进进出出,瞒着俺嘀咕些么?一家子人,至于不?还躲着俺,不让俺知道?”岳母耳聪目明,他心里一点不糊涂。
      “妈你不能这么说,你瞒着我们兄弟做的事,总得给大家一个接受和消化的时间。是不是?”老二商庆祥有些不满地说。
      “是啊,妈!”商庆华也说:“你瞒得我们好苦。”
      “大妮,不是娘有意瞒着你和梁海,是娘主意也没拿定。”岳母见老大和老三、老四都进屋了,就索性放开了说:“你和海儿对娘好,要是他们兄弟都像你们这样,娘是说啥也不会走,但有一线之路俺怎么可能会答应老王他?可俺总是待在女婿家,按咱们山东人的风俗,这不合规矩。你们容得下娘,可娘心里总觉不是个事儿。让人知道了会说,养了4个儿子,没一个尽孝的,就指望着外人(注:指女儿)来养。”
      “妈——!妈你不能这么说。四川人从来不分儿子和闺女,妈看谁家好就住谁家,才对!如果妈愿意,你住我们家,一辈子都行。是不,梁海?”商庆华说着转向梁海要他马上表态。
      “当然。”梁海也说:“四川没有山东人的规矩,所以妈你心里不应该有这些葛尔麻纱(注:乱七八糟)的想法,入乡随俗嘛。”
      “是啊,妈!”老大商庆吉还抱着希望询问道:“您老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若有,我们再商量。”
      “没有。”岳母表情很是坚定,她说:“人家王医生已经为我在贵州省的毕节大方,一个叫“百里杜鹃”的名胜景区,购买了一套300多平米的小独楼,户主就是俺的名字。俺要和他在那里避暑、养生、开诊所,过个幸福的晚年。你们说,你们谁能给俺这样的待遇和生活?”
      “……”兄弟们面面相视无语。
      沉默良久,大哥商庆吉跟梁海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拍了拍二弟的腿膝说:“好么,妈!您看,既然王叔在菏泽,你打电话让他过来嘛。有些话,我们当面说明白了,把事定下来,才好处理其他的事。”
      岳母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从内衣兜里掏出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翻来覆去找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商庆吉。商庆吉立刻打手机联系,那边王医生就接了电话:“您好!我是王文生,请问是哪一位?”
      “您好,王叔叔!”商庆吉说:“我是商庆吉。我妈让联系您,看您是否有空到家里来一趟?”
      “有,有啊!我就在等你们的电话。”王医生说:“来山东,除了这个,我没有任何其他事。”
      “好的,我马上让我二弟开车过来接您。”商庆吉又问:“您是住在中华西路2278号的柏青大厦么?”
      “是的!您让他过来嘛,我在一楼大厅等着。”王医生说:“到时打电话,或是让庆华一起来就行。”
      商庆吉就让庆华和二弟到‘水邑柏青’酒店去接王医生,然后他就叫上梁海去附近的千泉超市购物,准备晚上的家宴。当两个人从超市回来的时候,二弟已经把王医生请回了家,岳母和庆华就去厨房做饭炒菜,老三、老四也去帮忙。商庆吉给王医生又倒了杯茶水,然后坐下来跟王医生说话,梁海和老二也坐陪在客厅。王医生跟梁海虽然不很熟,但在四川平时也是见过面的,他家的诊所就设在他上班的路上。王医生一一打过招呼后,就从他的手提包里取出了房产证,三兄弟接过来一看,“房产证”上果然写的是母亲的名字。王医生说:“我们都老了,辛苦了一辈子,养儿育女的。现在,儿女们都长大成家了,我们只想过好属于我们自己的日子,我想你们不会反对吧?”
      “不会!王叔叔,我们都商议过了,都没意见。”商庆吉说。
      “只要你对我妈好,做儿女的能说啥?”商庆祥也表了个态。
      梁海虽未吭声但也微笑着冲王医生点了点头,王医生就舒爽开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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