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烟火》幸之

5、隔岸

　　程夏早就看出来，林思思是哪一位了。

　　开始觉得眼熟，她不动声色，边和江焰聊着天，边不着痕迹的打量，偶尔把话头牵引到林思思身上。

　　就像酒过三巡，该说的都说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林思思曾经是沈慈的情敌，或许连情敌都不算，不过是个小情人。

　　照现在的情况看，她对江焰的殷勤，看来只是个短暂的三儿。

　　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不算聪明，甚至手段低劣的女生，可能介入的时间并不长，却使得沈慈和她相恋一年结婚六年的先生离婚了。

　　传说中的七年之痒，不是那么好跨过的。

　　沈慈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到了程夏，当程夏紧跟着她，却发现沈慈仅仅是在门后看着林思思罢了。

　　林思思身穿粉色短裙，露出白皙纤细的一双腿，那双腿看起来颇费不少功夫。

　　上衣是粉白相间的短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青春洋溢，年纪小的气息，更是事实。

　　沈慈在想，是不是上年纪的男人，都喜欢小姑娘。

　　因为年纪小而更让人有成就感吗？

　　所以，连许成南都没法免俗。

　　许成南是沈慈的前夫。

　　两人相恋是通过同学之间认识，他是隔壁学校金融系的有名的俊秀才子，她只是一个学芭蕾、或许颇有几分姿色的舞蹈系学生。

　　两人的结合，太多人不看好。偏偏她撑过第一年便和他扯了证，即便门不当户不对。

　　她为爱冲昏头脑，放下所有矜持与骄傲，竭力讨好他的家里人。

　　甚至为了备孕，停掉自己的事业，无法跟随舞蹈团各处巡演，只好直接退出，免得占据别人的名额。

　　她所在的舞蹈团非常有名，有名到每一个名额都至关重要，在别人看来，把这样一个香饽饽退让给别人的沈慈简直是脑子有毛病。

　　但是没办法，谁让她嫁了一个有钱的老公呢。

　　多数人的想法都是如此。

　　以至于，沈慈陷入焦虑。

　　许成南不厌其烦的，一边安慰渐渐失去本心而情绪多变的沈慈，一边寻求刺激，开始出轨。

　　许多事物的开始，都是有征兆的。

　　如果你用心，小心翼翼的维持一段感情，里面的任何不对劲你都能及时发现。

　　除非你是故意忽视，或者自我安慰当做没事。

　　太多事的有迹可循，碰撞在一起就不是意外或者安慰自己没关系了。

　　撞破的人，是向来秉持做自己做到会让人觉得讨人厌的程夏。

　　她第一时间保留证据，紧接着气冲冲的以沈慈表妹更是多年好友的身份帮她“捉奸”。

　　后来的情况不用过多赘述。

　　失望是不断累积，直到达到顶峰，到单凭一个爱字都无法支撑你的时候，你就会极其平静的提出分开的话头。

　　所谓的“失望攒够了”。

　　沈慈一月前搬来桐村，之前回家一周，是为了处理离婚事宜。

　　她多年的坚持像一场幻影，像泡沫。

　　一本证书开始，由另一本证书来结束，说起来是可笑。

　　而剩下的，需要交给时间来抚平。

　　程夏留下的证据是搂着许成南臂弯的女生的侧身，看得不算清楚，今天她想看得在清楚一点。

　　女人总是很在意这些，就算分开了——“我也要看一看，让我们分开的那一个人是怎样的，是哪点强过自己，打败自己。”

　　女人的通病就是钻牛角尖。

　　即使沈慈对离婚的看法是解脱，是自由，是找回自己。

　　她也无法认同自己当了失败者。

　　程夏不声不响，目光幽幽的看着她：“怎么，是暗自较劲还是在和她比较？”

　　沈慈缓慢的倚靠门边，双手抱臂，声音很冷：“我和她比较不了，她有的我没有，我有的她也没有。”

　　程夏鼓嘴，好半晌才开口道：“她身上的气质太过稚嫩，别说男人，女人也是需要阅历来填充自身气质的，她也就只占年纪小的优点了。”

　　这话说的，都不知道是安慰还是该说实话不入耳。

　　“年纪小的优点太多了，不会时刻担心起床就看到烦人的皱纹，眼角的细纹。不用担心色斑突然出现，不用看到加深的法令纹和颈纹。而且，我在她这个年纪，比她更笨。”

　　更比她稚嫩。

　　之前刷身份证时，因为某些不得而知的原因，她在意林思思的年纪，看过一眼，二十一岁。

　　实在太年轻了。

　　沈慈的二十一岁，除了充斥生活的芭蕾，就是和许成南的初次相识。

　　沈慈与许成南认识第一年，还只是朋友。

　　后来，许成南追求她三年。

　　追求她的期间，有过不少女朋友，这是沈慈迟疑的原因，后来他决心和很多女孩划清界限，她脑子大概抽掉了，答应同他交往。

　　她至今没想明白自己当初为何会答应。

　　或许是他斩断万千情缘的行为令她感动，又或者成为拥有过很多女人的男人的最后一个女人这样的事情听起来充满诱惑、刺激和怪异的浪漫。

　　沈慈的天真更甚林思思。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那是因为没几个浪子能回头。

　　或许每个女人都曾天真地以为自己在丈夫心中，是无可取代的唯一，直到这个“唯一”成了“之一”。①

　　所以沈慈失败了。

　　婚后，许成南的沾花惹草，沈慈认为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一度放松，于是造就如此结局。

　　不过她不后悔。

　　庭院里的景象赏心悦目，飘香四溢的花草，夹杂淡淡薄荷味飘过，亭中面对面坐的两人，都是年轻、鲜活的。

　　俊男美女的组合，无论看几次，始终觉得悦目。

　　大概是两人的目光太过炽烈，吸引到一直专注的低头玩手机的江焰。

　　他第一秒寻到的就是沈慈的眼神，两人隔空对视，仿佛看到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线条把两人的目光连接起来。

　　沈慈率先收回目光。

　　现在，无论是曾经介入她和许成南的第三者林思思，还是令她感到有危险的江焰，对此刻的她来说，不过是普通的租客而已。

　　沈慈抬手看腕表，“阿姨准备的晚餐快好了，帮忙叫下外面那两人，我通知新来的租客。”

　　程夏看她表情没有不对劲，倒是松口气，她应下：“好。”

　　虽然在某些事的感知，她有些缺根筋，但是不代表她想戳好友的伤疤，谁知道疤是坚硬如铁还是内里化了脓呢。

　　·

　　饭菜的香味飘满餐厅。

　　沈慈看着桌上的菜色就知道今天是小赵阿姨掌厨。

　　民宿里有两位阿姨，打扫兼职煮饭，因为都姓赵的原因，她用大小赵阿姨来区分。

　　大赵阿姨体积大，胖乎乎的特可爱，说话时因为嗓门大，和她交谈都以为是在吵架。

　　小赵阿姨比较娇小，是桐村里的人，外地嫁过来的，煮出来的菜色红通通，非常有她的家乡特色。

　　加上她这个老板以及侠侠前台兼接机，民宿一共三个员工，一老板。

　　因为她们在村里有家庭，侠侠也要回去陪父母用餐，所以沈慈要么自己凑合，要么和客人一起用餐。

　　她和阿姨们熟络后，阿姨们会在离开前给她准备好一天的三餐，热过就能吃，把她因为离婚而颓废掉的肉都给补回来了。

　　不在舞蹈团后，她基本不在控制身材，程夏看到她，才会鬼吼鬼叫的说她堕落了。

　　不过大概是这十几年的习惯使然，她吃得再好，身材都没快速膨胀，她依旧保留着很好的身材。

　　吃饭的人只有四位租客，还有她和程夏。

　　沈慈和程夏坐在一侧，那对夫妻在她们对面，江焰意外的选择主位坐下，林思思不甘愿的坐到看起来更好相处的何静身边。

　　“很抱歉，没有提前问过你们的口味，没有办法交代阿姨做出称心意的饭菜。”沈慈是看着何静说的。

　　何静留着齐肩长发，虽然不施粉黛，但是自身令人感到舒服的气质很容易让人忽略相貌。

　　这样的人，通常会吸引很多人。

　　何静礼貌的笑言：“没关系，我老家那边也很能吃辣，我丈夫就更不用担心，辣椒基本是他的主食。”

　　她这么一说，倒给沈慈很好的台阶。

　　沈慈直接忽略掉江焰与林思思的意见。

　　江焰在她左手边的主位，他不提，她不问。

　　林思思在她斜右对面，沈慈到现在，都不那么想面对林思思。

　　江焰，她无法说清，他的态度，简直可以用扑朔迷离来形容。

　　看到他，总让她想起一个人——

　　她的前夫，许成南。

　　那是一种无法忽略的，熟悉的气息，本能反应是退后，是逃脱。

　　江焰没对桌上的餐食提意见，只是很少动筷。

　　明明大家来自天南地北，却默默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则，真是默契的一顿饭。

　　至于林思思，有挑衅过几句，都被程夏呛回去了。

　　不得不说，程夏的语言真是非常厉害，无论是自身的交际能力还是不饶人的嘴巴，都让人无法言表。

　　沈慈曾经也是这样，后来可能是老天看不过去，给了她爱情这道千古难题研究。

　　爱情路上的磨炼把她的脾气棱角全都磨平，她在也不是别人口中的“小辣椒脾气”，她变成了平淡的白开水。

　　时间真奇怪，不会让你一夜之间成长为大人，却会让你在潜移默化变成大人。

　　饭后的沈慈在客人通通上去后，包括她把程夏赶走，自己收拾碗筷，打算通过洗碗来平一平自己的心绪。

　　离婚之后就能迅速忘掉对方是不可能的，她没有那么冷心冷肺。

　　能忘掉一个人是非常可笑的一句话。

　　只要曾经出现在你生命里，对你重要到极点的人，想忘记太难了。

　　沈慈收拾着碗筷，扔进洗手池。

　　原本可以留到明天让阿姨来收拾，但今天，在程夏的到来，她再次回忆从前，压根静不下来。

　　出神的想着很多事的沈慈，没有感受到脚步声，在对方贴近自己时，她才反应过来。

　　对方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虚弱得接近无声：“看来我得麻烦你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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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来源知乎。
一篇评价王朔作家与他第一任妻子的摘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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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