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烟火》幸之

3、隔岸

　　江焰黑发发梢还在滴水，他五指穿过前额的头发往后梳，一个随意的背头，额边落下几根黏在一起的发丝，显得颓废。

　　但他看起来很精神，脸色相对白天耷拉的头和快睁不开的眼睛来说，更有人气些。

　　有些人，光是随便一个姿势，都养眼非常。

　　沈慈放下还摁着灯开关的手，拢着碎花披肩，若无其事的路过他面前，走到吧台开门进入。

　　“一杯冰啤，谢谢。”沉着冷淡的嗓音，和外表的清冷疏离莫名符合。

　　不过说的话太过不客气了。沈慈既不应声也没打算客人优先。

　　她发过誓，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绝不再受任何，whatever，气。

　　事事优先自己，是这样没错。

　　睡醒喝杯温水是她的习惯，热水壶烧水的声音突兀响起，另一个惬意的身影丝毫不受影响。

　　两人的行为，仿佛不是在同一空间，而是在不同时空，做着各自的事，互不干扰。

　　互不交流。

　　沈慈倒完自己的热水，放置，等热水自动散温。

　　如果没有那一声谢谢，她一定不会“顺便”。

　　沈慈踩拖鞋都是拖着地走，她打开冰柜拿出一罐冰啤酒。

　　偌大的空间，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有游戏机的细小背景乐，还有沈慈踩在木色地板的拖沓声。

　　墙上的钟表静音走动，秒针不停前进，秒针超过12，沈慈弯腰在吧台下的柜子里翻出大号的啤酒杯，上宽下窄的那一种。

　　她拉开易拉罐的拉环，气声在静谧夜半，尤其明显。

　　沈慈沿着杯壁倒酒，水流入杯中，泡沫层层累积，她放缓速度，依旧没放缓泡沫的产生。

　　布袋沙发上的人影终于有动静。江焰晃悠的起身，踩上拖鞋，两三步走到吧台坐下。

　　暗着的switch被扔在一边。

　　水果品牌手机揿灭屏幕时的脆响，江焰抬起头，正好看到把大号啤酒杯推到在他面前的沈慈。

　　睡裙下显示出的是玲珑有致的身材，即使用披肩遮着，他也能看出，该多的该少的，不差分毫。

　　这是一个成熟的，自控力极强的女人。

　　江焰拉过浸满冷气的啤酒杯，手掌握上杯身，雾气化成水，落在手里，干燥大手一下变得湿润。

　　两人沉默，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想法。

　　空气中一直有若隐若现的薄荷味，江焰发觉，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有清凉的薄荷味道飘过鼻端。

　　在车内那样的狭小空间，味道更浓烈。

　　江焰无聊，转着酒杯，杯中冒着泡的黄色液体在打着旋。

　　沈慈背对他，抚摸马克杯的杯身，触及的烫让她及时缩回手。

　　她轻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台面。

　　这样的场面似乎略显尴尬。

　　和租客聊几句？

　　还是算了吧。

　　沈慈想了想，拎起马克杯耳朵，小心避开滚烫杯身，往洗手池倒掉一半的热水。

　　动作急切，不小心溅到几滴至手背，沈慈边搓着手，边踮着脚，去翻头顶的柜子。

　　她记得，上周她进货的时候，有存两箱水放柜子里来着。

　　柜子设置过高，这一直是她的失误。所以她踮脚只能摸到柜边，却无法打开。

　　其实可以打开，踩上凳子就行，但现在显然不太方便。

　　高脚凳被移开的声响，接着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沈慈听在耳里，感觉有什么平衡即将要被打破。

　　“需要帮忙吗？”江焰认为自己足够懂礼，在问过女士是否需要帮忙比直接上手要更好。

　　“谢谢。”沈慈退后两步，两人的距离再次被拉开。

　　江焰一米九以上的个子，开个柜子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大忙。

　　他不用踮脚，一伸手就轻松拉开柜子，“你需要什么？”

　　沈慈后退到吧台边沿，努力不破坏形象的伸长脖子看。

　　“看得到吗？”

　　沈慈怒瞪他一眼。

　　江焰挑挑眉，他真不是逗人，是好心发问。

　　他压下嘴边的笑，上一秒还是一个气质身材极好的成熟女人，下一秒就变成带着某种倔强，非要证明自己行的小姑娘。

　　“我能看得到。”沈慈摆出社交必备的礼貌微笑，她抬手指向柜子道：“上面那箱依云，帮忙搬下来，谢谢。”

　　睡醒后的江焰十分好说话，也十分耐心，特别是对女人。

　　江焰依旧轻松的从高处搬下一箱矿泉水，给她放到台面。

　　他单手撑在台沿，低低地问了一声：“沈慈？”

　　好像在确认什么的语气，有些奇怪。

　　沈慈用剪刀剪开纸箱贴，她单拎出一瓶矿泉水，随口应付：“是。”

　　他又问：“哪个慈？”

　　沈慈想翻白眼，早上她在车里有做过自我介绍。

　　“慈悲的慈。”她只好照早上的来重复。

　　江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拿过她的矿泉水，替她拧开瓶盖，倏然朝她一笑，似冰雪融化。

　　不等沈慈先开口，他抢先说道：“不用谢。”

　　自作多情，沈慈白他。

　　江焰带笑走出吧台，一口干掉剩下的半杯啤酒，“老板娘晚安了。”

　　他放下杯子，转身走掉。

　　沈慈也转回身，背对他离开的方向。抬起水壶往半杯热水里倒冷水，一半冷一半热，它们相互融化，相互调和。

　　就是不知道，是热一些，还是冷一些。

　　就像海水和火焰，谁气势强，谁就能吞噬谁。

　　·

　　江焰转动着手机，另一手抓着switch上楼。

　　他的房间正对楼梯口，拐角一到，他就看到房门口的“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就是林思思。

　　她穿的吊带睡衣和沈慈那牌子挺像，就身材来讲，就是有料和没料的区别。

　　一个是年轻人推崇备至的干瘪身材，他作为模特，在清楚不过，他时常也要减肥。

　　所以相对纤细瘦弱的女生，更喜欢匀称，丰盈一些的。

　　林思思的惊喜写在脸上，还夹带一丝委屈，她扁着嘴：“我还以为你没睡醒呢，敲了好几下门都没人回应。”

　　江焰抄兜走到林思思面前，居高临下的缘故，低头就能看到那条她刻意露出的令人浮想联翩的线。

　　“所以你就等在这儿？”

　　林思思点头，就要动起手去捞他的臂弯，语气甜腻：“我自己一个人睡，有点害怕。”

　　江焰不动声色的挪开步子，像是随意变换姿势，避开她要搂上前的手，“我记得房间有白色的大灯，你打开就不会害怕了。”

　　林思思直接道：“我想你陪我。”

　　“我以为这需要双方自愿，你觉得呢？”

　　“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林思思特意换了一种说法。

　　“什么共识？”

　　一个男人答应另一个女人的邀约，这没什么好说的，不好说的是男人半路反悔了而已。

　　虽然江焰觉得装傻这招的确够傻逼，但是他没辙了。

　　林思思不是个聪明的女孩儿，太过直接没准伤人自尊，或者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现在这个档口，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江焰，我觉得我们可以省下一间房。”

　　江焰觉得自己的耐心可能快用尽了。

　　也许是用在沈慈身上的太多，也许是无力应付林思思。

　　江焰思忖片刻，“我觉得你说的对。”

　　林思思脸上立刻充满欣喜。

　　“不如这样，明天你先回去，不就省下一间房了？”江焰双手交叉抱胸。

　　“江焰！”林思思气恼的跺了跺脚，恼意尽显，“你是在耍我么？”

　　江焰觉得太没意思了。

　　他倚着墙，懒洋洋的掀起眼皮哼出一声冷笑，“林思思，如果我愿意，那就是你情我愿以及——”

　　他刻意停顿，觑她一眼，“各取所需。”江焰看到她迫切的摇头，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却被他堵回去：“别说什么喜欢，你也许需要我女朋友的名头，也许需要我给你资源混进圈内，但是我不愿意，你还是需要的话，那就是贪心了。”

　　“所以我以为，我们就是一场交易。现在不过是交易取消罢了。”江焰毫不留情，林思思脸色煞白。

　　如果她现在说自己伤心欲绝当然不对，两人相识才多久，在手机上的聊天都比单独相处多。

　　更何况，她拼命挖过闺蜜的墙角，不就是为了往上爬？

　　江焰看她闪烁不定的神情，忍不住在心里嗤笑，有些女人就是这样，把目的当深情演绎，还信以为真，自我欺骗。

　　被戳穿后又拼命给自己找借口。

　　江焰漫不经心的转过视线，罕见的一窒，他扭回头，语气温和不少：“你想玩就玩，别把心思放我身上，最近风口浪尖，过了这阵子，我让Luna带你一程，剩下的看你造化。”

　　江焰还是克制了，给点补偿就能摆脱的话，那他还是愿意的，不过用些人情。

　　虽然他没得到什么。江焰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层衣角，得没得到，现在暂且不下定论。

　　江焰刷卡进房。

　　林思思在原地站了大概有十分钟才刷卡回房。

　　听到最后一声动静结束，坐在楼梯的沈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哈欠随之迎来。

　　不是她想偷听人家的私密事，她来得晚，只听到江焰怼人女生的那两段，别说，真挺刺激。

　　现在整栋楼就只有他们两个住户，谁让他们有事不进门聊，非要站在门外。

　　沈慈看到天气预报，发现外面飘起小雨，想上楼收个衣服，可不是故意偷听。

　　就听了个囫囵。

　　沈慈轻轻踩着拖鞋，尽量不发出声音的上楼梯，生怕音量过大被任何一人发现，那就太尴尬了。

　　沈慈刚上到三楼，她推开阳台的门，跑出去收衣服。一股脑全塞怀里，连带衣架的重量，真不算轻。

　　她收完，原路返回。才关上阳台门就看到楼梯拐角站着的高大身影，吓得一哆嗦的沈慈抵到墙面。

　　“……”等她缓过神来，才看清那个黑影是江焰。

　　江焰抬头，“没想到老板娘还有偷听的习惯呢？”

　　沈慈抱着一堆衣服都能散发出叉腰的气势，她反唇相讥道：“您还学过变脸呢？那么说人小姑娘也不怕遭雷劈。”

　　“啊，真是你偷听啊。”江焰的“啊”意味深长，眼光也是，像是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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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爱上了渣男这个人设。
哦豁，旗子倒了。
我就不瞎立了，就让上一章的flag随风而去吧。
我尽力在这个月更完！
（罗里吧嗦的我决定下次不说那么多废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