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进帝都同路怀异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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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好的，带个已经中风了的老婆子回家，她难道是嫌自己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么？七十岁的老太太，一个不好死在彭县令那里，不够惹一身骚的。
阴碧调整了脸色，道：“原是个好主意，只是我们老爷这几日原说要进京大计，这一路奔波劳累的，姑母身子虚弱，哪里受得住？不如仍是留在河南罢了，”她抹一抹眼泪，保养得很好的雪白玉手一拉冯姿哥的手，很亲热似的，“你在这里照顾，我难道还能不放心吗？”
又点点乔道静的额头，眼睛却是看着池氏的：“未免忒过虑了。”
乔维清笑道：“哟，可巧，五弟也是要去帝都面圣呢，你们倒好一路，八姐也许久没有见过娘家人了，你们姊妹两个都有孕在身，一起说说话也好。”
这话说得可太恶心人了，今时不同往日，这姊妹二人里，阴八姐是个什么身份，阴碧又是个什么身份？最最要命的是，阴八姐落到如今的境地，倒有一大半要感谢亲姐姐下了力气叫她来“李代桃僵”。虽然最后也是阴八姐求仁得仁，但是她那样的糊涂人，难道还能承认是自己错了吗？不定要怎么和阴碧对打呢。
阴碧恍若未闻，养气功夫好得惊人：“表哥要去面圣？”一看乔维岳有前途，她又把当年的亲戚称呼理出来了。
从阴八姐那里论，阴碧该管乔维岳叫妹夫，然而阴八姐今日甚至都没有资格被池氏带来看一看好几年不见的姑母，这可不仅仅是“怀孕要静养”能糊弄过去的，明显就是在乔家没什么地位的表现。阴碧心里竟松了口气：“幸亏当初不是我去，否则日子过得比如今还要苦上三分，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了。”
池氏道：“他走了运，因有一样差事办得好，陛下召见。却不知妹夫是怎生说？”普通县令可用不着回京大计，只要在驻地等着接任命的圣旨就行了。
阴碧也微带自豪：“他的差事已完了，如今三年考满，上司与他评了个‘称职’，只是因京里大计未完，尚未给他下旨意而已。我们在京里也有几个旧日的亲朋好友，因说去探问探问，在京里等着领官，消息也快些。”也使使力气给彭县令换个好位置。
地方官任职评语有五等，最上一等才是“称职”，阴碧确实有为丈夫自豪的理由。
彭蕙年实在不忍心把堂妹重新交到这个显然不负责任的母亲手里，一边喂彭荔年吃一块饴糖，看着小丫头仿佛过节一样的眼神，一边道：“既如此，咱们同行也还有个照应，我也与堂妹多亲近亲近。”江南彭家的女儿，挨着个地数也没有过得这么惨的，不读书不识礼，在她们这样的人家简直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了。
阴碧权衡了片刻，想要多结交一些人脉的愿望还是压过了阴八姐可能给她带来的尴尬。她的仪态还是很好，亭亭而立，一边给阴老孺人擦拭口角的涎水，一边柔声道：“也只好这样了。”
她们才说定了，前头就有个小丫头过来请冯姿哥，却是乔维岳请她过去，想问能不能给乔道俊资助一点盘缠，好帮他上京应试。
冯姿哥这几年在河南老家过得好，固然有她本人的本事，却也有一部分要多谢乔维岳这个后台。然而乔维岳远在江西，远水救不了近火，她有时候受人为难了，自己一个女子也没法子和有官有职的人相抗，这种时候往往要靠乔家的名声与乔道俊这少年秀才来帮忙。
更兼当年乔监生还在的时候也常常周济族人，这都是做惯的事了，冯姿哥因叫了个丫鬟去账上支了二百两银子：“去与五老爷说，俊大爷路上说不得与人交游交游，这是与他用的钱。至于到了京城，老监生当年在京城也置办了几间屋子，到时候看五老爷与俊大爷乐意挑哪间就是哪一间罢了，都是咱们自家的房子。只是可不许外道，说什么房租一类事，那我是要把他打出去的。”
乔道俊之妻鲍氏年轻寡言，乍一听见，不由得脸色微动，又很快把那点喜色压下去了，上来深深地谢了谢冯姿哥：“这几年，多亏了您帮衬我们家了。”
冯姿哥一笑而已，丝毫不放在心上：“这有什么。”
阴碧的心却活动了起来：她自来当乔监生死后乔家二房的家产都被人瓜分殆尽了，不料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冯姿哥一个年轻寡妇竟也随便就拿得出来这么些钱，那二房的家财得有多少？阴老孺人虽然中风了，照样是二房的主母，名义上，二房的财产支配权都是属于她的。若是把住了她，那二房的家业岂不是就都到了自己手里了么？
乔道静看了阴碧一眼，心里门儿清，脸上仍是淡淡的：“姿姨这几年过的也不容易，何妨与咱们一道上京去住几年？生哥如今四书都读了，繁哥只在此地，怕没甚好师傅哩。延哥倒有他亲爹教导，人家又未必肯教繁哥。”毕竟不是亲生的儿子。
冯姿哥道：“我正是要说这个事儿哩，”转头向池氏道，“这二年，我冷眼看着，咱们繁哥原也不次了谁去。只是本地没有名师，且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凤凰蛋，我们女人家日日宠着，若成了个纨绔子，可怎生给他掰回来？是以不如仍把他交与生父教养，喜儿也有儿子在身边，略能解一解愁苦。我横竖只是做生意而已，上京去还比在河南这里打混富裕些，穷乡僻壤的，也没几个钱好挣。家里的产业自然有吴家和周姨娘看着，老孺人交给她这个厚道人，我也是放心的。”
池氏自然无有不允，又遣人去前头问乔维岳的话，乔维岳看在钱的面子上只有答应的份。池氏因喜欢道：“我原说在家闷得慌，你来了，我也有个说话的人。”丫头们知识水平不够，闺塾师们水平倒是够了，年纪又太大，算来算去，还是冯姿哥与她聊得来。
冯姿哥自然谦虚一回，大家原是亲戚，又要共同进京，午膳设宴欢喜一回不提。
到晚上，各人散去，乔维岳领着妻子儿女住在二房暂过一宿，也与许久不见的次子亲热亲热。冯姿哥却来与池氏说话：“我看静姐像是个小大人儿似的，比十几岁的孩子都稳当些。”
池氏与她相交久了，听话听音：“你是看着静姐身上哪里不对？”
冯姿哥笑了：“果然你是个实在人，”她往外看了看，见乔道静那屋已经熄了灯了，“我就是一个想头罢了，你们静姐这么好的孩子，是怎地教出来的呢？”
长女的教养，一直是池氏心里最自豪的事：“我们家也不是什么有名有姓的官人家，不过是略学着人家的做派描补描补罢了：静姐那里，晨起与我娘家二嫂子那里荐来的一个女师傅学武，白日跟着我们家的师爷读书，那人是个秀才，才学不坏的。又有闲了与布政夫人荐的女师傅学针线，我教她打打算盘……”她自己说着说着也觉得不对味儿了，“似乎是安排的有些紧了？”
冯姿哥打十三岁上跟了乔监生就开始学看人，到如今十几年，这已经是吃饭的手艺了：“我看你们静姐年纪不大，怎地怎么学都不累呢？”
池氏自幼好静：“读读书有什么累的？能读书多快活呀。”
冯姿哥哑然失笑：“不是那么说的，”她想了想，“小孩子，耐性是没有这么好的。凭他哪个孩子，耐性都是慢慢教出来的，没有说谁落了地就天生有一颗圣人的耐心的，那太神异了。”
“譬如人拉弓箭，拉得太紧了，弓弦就要断了。若一味紧绷绷的，不是保养之道。”
“且最最要紧的是，孩子不能不会玩。静姐天生聪慧，她有什么玩伴？丫头们是不顶事儿的，她们见识不够，年纪小的小姐们也不成。得是与她年纪差不离的官家小姐才成，与她们玩，实际是学着怎么与人相处。静姐现在可以与年长的太太、老爷们相处，将来呢？她总会需要同龄人的，一个人，还能永远没有同龄的玩伴吗？”
冯姿哥这番话要是被乔道静听见了，她得抚掌赞叹。“人是社会性动物”，这样的名言居然被冯姿哥自己总结出来了，真是超越时代的思想者。如今虽然只有池氏个家庭妇女听见了，照样深以为然，垂问冯姿哥：“那你说，我当如何？我觉着进了京，到处都是官家的小姐，她自然就好了。”
冯姿哥一针见血：“她之前和同龄人相处过吗？她知道怎么和同龄人相处吗？”
池氏不服气道：“我们静姐自来是顶聪明的……”
冯姿哥认真道：“与同龄人相处，聪明可不管用。聪明人多了去了，同龄人里，常有妒忌‘木秀于林’的事，不信你就看着。”
作者有话说第67章 进帝都同路怀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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