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奈何桥》冰的光芒

15、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晓菁的父亲死了。那天我去医院的时候他刚刚被送进太平间。在晓菁母亲家我见到了从深圳赶来的晓菁的嫂子，小菁的哥哥由于部队有任务没能回来奔丧。小菁的嫂子是个军医，举手投足间都不失为一个军人的干练。后事一切都是她操办的，联系墓葬和火化事宜，接待来吊唁的亲友都是她亲力亲为。她听我说小菁刚做了手术，出血很多，于是叫我暂时先不要把她父亲的死讯告诉她。火化那天，亲友们将小菁父亲的遗体从太平间推出来准备往殡葬车上装时，我和小菁赶到了。小菁叫了一声“爸爸……”就昏了过去。事先我没有把她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告诉她，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我怕她到不了医院，就得出意外……她的嫂子叫护士取了一支针剂给小菁注射上。小菁醒来后又几度昏厥，她揪扯着自己的头发痛不欲生地哭喊着“爸爸，对不起，是我害了你。”那撕心裂肺的嚎啕令在场的亲人们潸然泪下。医院的太平间的围墙旁边开了个侧门，是专为进出医院拉死人的殡仪馆的车辆准备的。我搀着小菁从那里出来准备上车，抬头发现小菁的丈夫和三个男人站在马路对面不远处窥视着这边。见我们一行人出来，他们耳语了几句向我们这边走来。
　　“嫂子……他……他们来了……。”我回头向走在我们身后的小菁的嫂子求救。小菁的嫂子在我的语气和神态中大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她立刻吩咐亲属中两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跟在了我和小菁左右。那几个人在离我们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了。我精神立刻紧张起来，心提到了嗓子眼，担心他们会突然扑过来将小菁掠走。我下意识地回过头来寻找小菁的嫂子。小菁的嫂子坦然地站在我们身后，神情跟我正好相反，她目不转睛地盯住那个明显瘸腿的男人，眼睛里射出冰冷的寒光——只有一个真正的军人才会流露出来的那种杀气。对方站在那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对峙了几秒钟后，他们从我们的身边走了过去。当时的岳志菁打的针剂已经起作用，处于恍惚的状态，否则以她痛不欲生歇斯底里的疯狂劲，恐怕能把眼前那个令她失去父亲的魔鬼撕碎。在经过我们身边时，小菁丈夫的眼睛在晓菁和其嫂子之间来回游弋着，我想他一定是在做着某种判断和取舍。终于在与我们擦身而过之后，他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几个人便扬长而去。
　　办完丧事，小菁的嫂子就着手解决晓菁的离婚问题。她去见了小菁的婆婆，那个至使至终都没在亲家的葬礼出现过的女人。开始这个女人态度傲慢，说她管不了他儿子的婚姻，也无权干涉儿子的婚姻自由。小菁的嫂子将一沓法律的有关章节，及从通过妇联出具的小菁被虐待的照片等印证材料摆在她面前时，她的态度终于有了改变。她说他儿子与岳志菁的婚姻，她一直是持反对意见的，是她儿子一意孤行非要娶岳志菁。她答应一定好好规劝他儿子，尽量配合把离婚手续办下来。
　　离婚手续出乎意料顺利办下来。我不得不佩服军人的干练和雷厉风行的办事效率。其实最后一次在医院里我搀扶着小菁与那个臭流氓擦身而过时，我就预料到，他彻底地放弃了小菁。小菁当时干瘪、朽焉得像个小老太婆，再也榨不出一点青春的汁液。本来小菁的嫂子是准备起诉那个衣冠禽兽的，可是那需要时间，她的假期不允许，再一个男方的虐待证据也不是特别充分，还有小菁父亲因他而死，当时的法律上也没有什么判刑的依据。最重要的是男方母亲的社会背景根深蒂固，担心时间一长恐怕又生出其它什么变故来。她为晓菁母女办理了去深圳探亲的证明，打算把她们一起接到深圳。小菁走时的状态非常不好，出现了严重的精神障碍，情绪狂躁，安定药片又使她处于昏睡状态。醒来时她会盯着一个地方发呆，就是我去了也跟她说不上两句话。她们走的那天，我正在市郊的一个工地上干活，没能送她。走前，小菁的嫂子将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全都变卖了，公房也退了，看来是不打算回来了。小菁因为矿工长达两个月被单位开除了公职。他们走得真干净，真彻底，甚至没有给我留下与他们联络的地址。
　　离开了她土生土长二十多年的地方，岳志菁你真的可以不带走一丝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