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友乒乓球俱乐部》洋芋团子

20、联谊赛

　　其实高凌进去了没一会儿，徐杰就跟着进去了。
　　就高凌说的，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崽，看到他要上战场，又怎么可能就这么安心躲起来。

　　因为是最后一场，徐杰进去的时候那张球台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严严实实，将旁边女队的比赛衬托的无比落寞。

　　徐杰没敢靠的太近，只是插着间隙瞟了一眼。
　　这才第一局，可能是因为樊方方对程悦的发球适应不足，也可能是失误导致，让程悦暂时领先了一分，率先见了十。

　　“小悦！”

　　“加油！”

　　高凌很擅长组织场子，这才进来了没一会儿，拉拉队就已经组织好了。

　　何琪她们紧随其后，混合着宋衍几人低沉的男声，让原本空旷的训练馆被瞬间填满。
　　他们一个个都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攥着拳，喊得格外卖力。似乎不将嗓子喊裂就不甘心。

　　徐杰眨了眨眼睛，视线重新落在了程悦身上。

　　和其他人思考的时候喜欢做点什么小动作来掩饰自己不同，程悦思考的时候很安静，抿着唇，清澈的眼睛微微垂下来紧紧的盯着手心的球。
　　沉思的样子，仿佛是将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排除在外，与身后高凌他们振臂高挥激动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10：9，还是程悦的发球权。
　　徐杰眯了眯眼睛，这颗球发球很关键，要是把握好了，就可以暂时的松一口气，可要是把握的不好，那就又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了。

　　程悦的轮廓并不算清晰，但认真清澈的眸子却能让人感受到他藏在皮肉下滚烫的血液和打不断的骨头。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明明单纯内敛的像个孩子，却偏偏让人觉得异常的放心。

　　程悦的身子弯了下来，后背高高弓起，如一张蓄势待发的箭，目不转睛的盯着樊方方。

　　他要发什么？
　　徐杰心里莫名的揪了一下，搭在宋衍肩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踮起脚尖，就是希望能看的再清晰一点。
　　好看清程悦脸上此刻的表情。

　　球离手的时候，高凌几人不约而同地收了声音，恍惚间仿佛都能听到胶皮和球摩擦时发出的轻微的、发闷的声音。

　　是一颗正手位的短球。

　　樊方方一步上前，身子前倾，伸手就要去挑，却在接触到球的瞬间才发现旋转不对，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但在这时候再想变动作已经来不及了，下意识地就要收力，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吃了旋转，从一侧飞了出去。

　　“杀！！！”
　　“超！！！”
　　宋衍的脑子被旁边人发疯似都叫声振的“嗡嗡”直响，耳膜都要震裂了，只能聊胜于无地捂了捂耳朵。

　　“徐哥，淡定！”哪怕捂着耳朵那声音都能无孔不入的钻进来，宋衍有点疯。
　　刚刚那两声当然不是程悦喊出来的。

　　程悦性子沉稳内敛，哪怕赢了球内心很激动，也只是涨红了脸，站在原地小口小口的喘息，明显还没从那瞬间的空白反应过来，而不会像徐杰、高凌他们一样选择用喊叫来抒发自己的情绪。
　　而那两声，那声“杀”是站在宋衍身前的何琪情绪激动喊出来的，至于那声“超”自然就是护崽心切的徐杰喊的，就是可怜了宋衍，被人来了个前后夹击，耳朵瞬间聋了一半。

　　“安老师”程悦的声音很轻，可能是因为情绪激动，也可能是因为刚刚才进行了剧烈的运动，程悦脸上的红色尚未完全褪去，殷红的小嘴微微张着，胸口还在剧烈的起伏。

　　“嗯，打的挺好的，就是……”

　　安庆正在给程悦做指导，其他人也都围着程悦说着一些鼓励的话，徐杰则悄悄的从队伍中退了出来，从墙边拎了一瓶水上来。

　　徐杰戳了戳何琪，给她指了指手中早已经打开的水，又指了指程悦。
　　神奇的，何琪万年缺根弦的脑子竟然好使了一回，从徐杰手里接过水后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塞给了程悦。

　　安庆还在做指导，程悦听的十分认真，一刻也不敢分神，等一瓶水都已经喝了大半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手里多一瓶水。
　　不过这都已经不重要了，旁边樊方方已经上场了，安庆也在程悦的肩上拍了两下，“没事的，放松一点。”

　　程悦将没有盖子的水随手递给身边的人，转身离开了。

　　“小悦……真的很拼了。”徐杰跑上去盖盖子的时候，忽然听到高凌这样说，拿水的手猛的顿了顿，“不得不说，真的和你很像。”
　　“都擅长把谁都不看好的事做成。”

　　徐杰的目光垂落下来，粗糙的拇指沿着瓶口光滑的、斜斜的纹路轻轻的划拉了一下，“那可不，谁让他是我的人？”

　　高凌将目光收了回来，“你不是说小悦不能赢吗？怎么？这小悦都赢了，我看你怎么又没意外？”

　　徐杰将瓶盖重新盖好，“你看安sir意外了吗？”
　　“刚上去小方肯定很难适应小悦的发球，所以输球很正常，可关键点就在，他到底多久能调整过来。”
　　徐杰忽的顿了一下，“或者说是小悦到底能不能在他调整过来之前将这场球赢下来。”

　　高凌眨了一下眼，明白他了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可第一局小悦就打的很吃力，所以最后胜的几率也不是很大。”

　　高凌扫了徐杰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而且……”徐杰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水瓶，指尖轻轻用力让原本就很薄的瓶壁塌陷了进去，“后半局小方对小悦的发球明显适应了不少。”

　　“闭嘴！”安庆一巴掌糊在徐杰的脑后，“你可真行。”

　　徐杰愣了一下，安庆刚刚那一下仿佛把什么东西从记忆深处给敲了出来。

　　徐杰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好半天，才撇了撇嘴，抬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还真是……连一点最基本的东西都忘了。

　　在比赛前，有的话可以说，有的话就不能说，最后的结果还没出来就先涨他人威风，这要是放以前他一定第一个上去砍了这人的脑袋瓜子。
　　就是他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成，也不能在他徐杰面前说赢不了这种话。

　　连想赢敢拼的勇气都没了，又怎么可能会有赢的希望。

　　徐杰撇了撇嘴，怎么上场的才换了个人就不成了。
　　失败，真是太失败了……

　　高凌掩面轻笑了一声，“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完了又补充了句，“看来还是要安sir说话你才听。”

　　面对高凌这副看戏的模样，徐杰有点牙疼。

　　几人的视线重新落在赛场上，上一局是樊方方的球权，所以这一局的发球权就落在了程悦手里。
　　发球权在手里，那感觉就像是抢到了首发，总会给人一种一局球已经赢了一半的错觉。
　　可以较为自由的安排自己的节奏，尤其是像程悦这种拿发球当基础的选手来说。

　　程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弓下了身子。

　　如果说程悦赢下第一局的时候大家都特别兴奋，那等他再赢下一局的时候所有人都疯了。

　　发狂的喊叫声充斥着整个体育馆，几乎要将天顶都给掀了，像欢迎英雄似的欢迎从赛场上下来的程悦，又是递水、又是捏肩的，一个个巴不得把程悦给捧上天去。
　　可就像是最后的狂欢，第二局结束时过分的疯狂，将第三局的结局衬托的格外悲惨，甚至连气氛都跟着压抑了几分。

　　“没事的，没事啊！”何琪一脸认真的拍着程悦的肩，“没事的，我们都赢了两局，问题不大，继续加油，一鼓作气争取这局就把人拿下来。”
　　何琪举着胳膊狠狠的一挥手。

　　“别捣乱”高凌一把将何琪拎了回来，“让人悦好好的听安老师安排。”只是她在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却略有些发沉。
　　刚刚何琪的那番话是她发自内心说的，她不像高凌他们，她并没有意识到潜在的问题，所以在猛地对上高凌那张黑脸地时候，感觉有点懵。

　　其实徐杰刚刚说的是实话，这一点他们和安庆都清楚，只是事实是一回事，但能不能说出来当成一个事情，就又是另一回事。
　　而如今，徐杰说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樊方方明显适应了程悦的打法，而一但开始打相持，程悦的问题很容易就暴露了出来，想规避又很难。
　　对程悦来说，在这种情况下再想赢，就难了。

　　虽然如此，他们却都不约而同的表现出对程悦很放心的样子，给他加油打气，先将现实，选择性的遗忘了。
　　因为有时候现实是现实，但绝不能因为所谓的“现实”影响到选手的状态，甚至没了与人一搏的魄力。
　　因为敢拼才会赢，没了与人一搏的勇气就什么也不可能。
　　也是徐杰为什么会挨那一巴掌的原因，就是怕他的情绪和言论影响到场上的选手。

　　“小悦加油！”程悦眨了眨眼，转身上了场，身后是几人由衷的祝福，这次也没什么人组织，就那么稀稀拉拉的传来，钻进他的耳中。
　　其中有一个声音很沉，带着少年变声期特有的沙哑。
　　程悦下意识地攥紧了拍子。

　　从裁判那里拿了球，程悦将球在地上弹了两下。

　　乒乓球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继而又高高的弹起，被程悦一把攥在手心，回头去看樊方方。

　　这是他最关键的一场球，到也不存在什么必须赢的道理，但也绝不能让自己后悔。

　　裁判看了眼场上就位的两名运动员，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桌上的名单，清了清嗓子道：“程悦发球，樊方方准备。”
　　二人纷纷进入比赛状态。

　　“第四局比赛开始，程悦发球，零比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