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德芙矮子

14、明日安好

　　顾之洐每年都要放盏天灯。

　　他说，他希望他远在边塞的父母安好，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祈祷。

　　顾家被先皇贬到了边境，永远不得进京，可是后来顾家是拥护新皇的最大功臣，新皇下旨让顾家回京受职。

　　可是回京的只有顾笙、顾之洐。

　　顾之洐跟我说，是他父母不愿意回来。

　　我从来不相信天灯祈福，只是顾之洐喜欢，总不能让他一个人放灯，那身影有些孤独，所以每年灯会都会和他一起放天灯。

　　我摸着微红的额头恶狠狠的看了眼正在不远处买天灯的顾之洐。

　　“小姐，很疼？”似云在旁边担心的看着我。

　　我摇摇头，然后又朝顾之洐挥了挥拳头，“我要是个男子，定得把顾之洐打趴不可！”

　　“那等下辈子吧。”顾之洐走过来听到我说的话，回击道。

　　他伸出手把刚买的天灯递给我。

　　我赌气的故意不看他，然后接过天灯，果然寺院周边卖的天灯质量比之前买的好的多。

　　似云也从阿九手里接过天灯。

　　寺院四周放天灯的人很多，抬头一望，天上像是被灯火铺满了般，好看极了。

　　我跟着顾之洐来到稍微人少的地方，然后他递给我一支笔，阿九又不知从哪出借来一方砚台，我用毛笔沾了些墨汁，想也不想的就在空白的布上落下几个大字：

　　愿明日安好

　　与往常无二。

　　我放下笔走到顾之洐旁边，他写了许多字，也往常一样，是希望他父母安康的话语。

　　似云是祭奠亡去的亲人，大概就是愿他们在天上也好好的话。

　　阿九拦着我不让我看，但我还是瞥见几个字眼，他希望他唯一的妹妹寻的一好儿郎。

　　待大家都写好后，便点上灯，天灯便自己腾空飞上天空。

　　我看着天上缓缓飞升的灯。

　　每当这时候，我都很沮丧，大家好像都有自己所惦记之人。

　　天上那么多盏天灯，好像只有我的那盏，灯最弱，好像风一刮就会吹散似的。

　　鼻子一酸，我赶紧低下头。

　　“怎么了？”顾之洐最先察觉我的异样，低下头问我。

　　“没事，沙子进眼睛了。”我使劲揉了揉眼睛，然后抬起头又没心没肺的朝他笑着。

　　他伸手替我拭去眼角的泪。

　　“刚刚揉的太厉害，把眼泪给揉出来了。”我看着他食指上的水，解释道。

　　“嗯。”他没说话，然后转头看向别处。

　　我又趁着他转身，擦干眼角的泪。

　　“似云阿九，他们两个人呢？”我把眼睛睁的老大，确定眼泪不会再流出来了后，转身问他。

　　顾之洐朝他看的方向替我指着，我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似云和阿九在算命瞎子的摊位上坐着。

　　我不信天灯祈福，自然也不信瞎子算命。

　　我待在原地，然后又看了看天上的灯。

　　“你许的什么愿？”顾之洐也抬头看着天上那些飘荡的越来越远的灯。

　　“长命百岁。”我随口说道。

　　他低头看了看我，见我毫不在意的样子然后又抬头看着天。

　　“老天爷说不定觉得在这么多祈愿的百姓里，你所求最简单，然后就随了你的愿。”

　　我看着原本黑色的苍穹被天灯照的亮澈的样子，其实老天爷也没有多大本事，原本的黑夜被灯光照的亮澈，老天爷连这一时人力造出的白日都控制不了，如何能圆了我信口胡诌的愿望？

　　“也许吧。”

　　我不愿扰了顾之洐的兴致，他既然信天，我总不能说“你爹娘早晚得死，老天爷也救不了”这种话吧。

　　我不知道我看了多久，只是发觉眼睛有些酸了，低头休息会儿时，似云和阿九回来了。

　　“可给你算出些什么？”我看着似云面露喜色的样子。

　　“那算命先生说我命好，跟着了贵人。”似云亮晶晶的看着我，那贵人大概说的是我。

　　我听着这话看了眼那算命瞎子，他正往我这儿瞟，见我看他，又收回目光装成瞎了的模样。

　　我又转头问阿九，“他又给你算了什么？”

　　阿九抿着嘴不说话，脸微红的低着头，看他模样不像是什么坏事。

　　“走吧，现在去东街，应该还能赶上那伙西域人的节目。”顾之洐说。

　　我差点给忘了每年灯会最精彩的节目，西域人总能拿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博得众人眼球。

　　我走的飞快急着去东街，似云跟在我旁边，那两人紧跟其后。

　　“那算命的给阿九算了什么？”我压低了嗓子问似云。

　　似云摇着头，“不知道，先生先给我算的，我算完了就走了，没怎么听清，只知道算的是姻缘。”

　　我失望的叹了口气，原本还想探得什么秘密，以后阿九要是对我不好，我就拿着这秘密威胁他。

　　不知道是我心底急切的原因还是什么，感觉从寺院到东街并未走太久的时间。

　　前面围了一大群人，不用看就是西域人在表演了。

　　只是听着声音，比以往的声势更为浩大。

　　我与顾之洐走到旁边的酒馆，小二领着我们去二楼，那处是最佳的观看处。

　　“对不起，那处位置已经让别的大人给包下了。”小二弯着腰讪笑着。

　　我看着霸占着最佳观看位置的那行人，带的下人可不少，想来是大名头的人物。

　　“之洐哥哥！”

　　我和顾之洐见没了最佳位置，准备下楼离去时，却听到了有人叫顾之洐。

　　声音几分熟悉。

　　我转头看去，是那个久居宫中的明惠，她穿的鲜艳让人一眼便知道这人非富即贵。

　　她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我认识的褚辰逸，一个是曾经在游园会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我猜应该是太子，因为有两个侍从紧跟在他身后。

　　“之洐哥哥怎么也来了。”明惠笑着走近我们，当她看见我时愣了一愣，然后又装作没事般。

　　她是个美人，看着模样很是单纯，我很难把下毒的那个人与她联系起来。

　　明惠走过来挤在我与顾之洐中间，然后很自然的挽起顾之洐的手臂。

　　我看到她瞥向我的眼睛里带着敌意，那一瞬间，我似乎就明白了。

　　她是因为顾之洐才对我有敌意的。

　　果然，这男子长的太好看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蓝颜祸水。

　　顾之洐挣脱开她的手臂。

　　“太子。”顾之洐走上前朝太子鞠了一躬。

　　“说了，在外面叫我灏筠就行。”那个自称灏筠的人年纪不大，大概才十一二三左右，脸上虽有些稚气，说话却很沉稳。

　　“是，灏筠。”顾之洐转头看我，见我在原处又接着道：“这位是宋家的二小姐。”

　　“我知道，那个商人宋家的女儿。”灏筠上前几步，凑近着瞧我，“上回我远远的瞧你，瞧的不真切，如今仔细一看，是个美人胚子。”

　　我学着先前小二的样子低头讪笑着。

　　“灏筠，第四场表演开始了，不如邀请顾公子和宋小姐一起来观看？”褚辰逸站在灏筠身后，及时制止住灏筠愈加靠近我的脚步。

　　我朝他感激的点点头。

　　“可是那怪畜生出场了？”灏筠的好奇心一下就被勾住，快走几步走出去，手放在栏杆出看着楼下的动静，“顾之洐，你快来看！”

　　我原本就是为了看节目来的，得到允许我自然也走出去看。

　　“你可见过这怪畜生？”灏筠指着楼下那高大的动物问着。

　　我随着他说的看去，是骆驼，我眼睛亮了亮。

　　我从未见过，只是在顾笙的书房里的一本书里瞧见过对骆驼的描述：头小，颈粗而长，弯曲如鹅颈，躯体高大，体毛褐色。

　　与书中如出一辙。

　　“不曾见过。”顾之洐回答。

　　“那你可知它叫什么？”灏筠又问。

　　顾之洐沉默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顾笙书房里的书，顾之洐都是看完了的，我看过的书里笔记有一半是顾笙写的，一半是顾之洐写的。

　　“叫骆驼。”我轻声说。

　　“哦，你一个女子怎么会知道西域之物，顾之洐都不知道。”灏筠转头看向我。

　　我看了看顾之洐，他朝我暗中摇头，我意识到是自己多嘴了，说：“是以前学堂里的教书先生告诉我的。”

　　灏筠点点头，口中默念着“骆驼”二字。

　　我听到明惠的轻哼。

　　“这第四场，不是表演，而是猜字谜，谁猜中了，我便将这头骆驼送给他！”

　　底下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