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长安》糖果非糖

2、第02章

　　鸿景帝在潜邸时后院只如今的宁皇贵妃一人，目前先帝留下的太妃都比新帝的后妃多，这可不是后宫安稳，而是盛京不知多少人家都盯着后宫空出来的大片位置！

　　下个月是新帝的万寿节，若那一日能有机会令皇上多看一眼，将来还不知能有多少造化，被选上跳祝寿舞的舞娘们可不得牟足劲表现。

　　“以咱们皇上的性子定然看不上教坊司的舞娘，不过若个个都是如花美貌的良家闺秀，只怕难说了。”

　　皇太妃笑意嫣然道：“没准下个月你就能多两个妹妹，帮你分分忧了。”

　　“母妃，我娘只生有一双儿女，我只有亲哥哥，没有妹妹。”宁长安心底叹息，她明白，皇帝都是三宫六院，幸好她很快就会离开，否则可不是煎熬么。

　　先帝刚刚驾崩，今年不会选秀，接下来这一年她应当能过的安稳。

　　“安儿，莫使性子。”宁太妃劝道：“今后宫中进了新人，你是潜邸的老人，自然是姐姐，哪能连这点气度都没有？”

　　宁长安抚抚高耸的肚皮，失笑道：“姑母，我若是有容人之量，潜邸时就不会独我一人；我为宁王妃、太子妃时都不曾为名声装样子，何况现在？

　　谁都不用劝我，永远都不必，我哪怕能在将来的储位上退让都不会在此事上退让。何况四载夫妻，这点默契我和他还有的，我绝不为个贤惠的名声委屈自己。”

　　“皇嫂，我也不想委屈。”康王妃随即就苦巴巴的接话：“我和王爷成婚快三年半了，等为父皇守完一年，王爷就该纳侧妃。可我不想有侧妃，也是永远都不想，皇嫂你能不能教教我该怎么办呀？”

　　宁长安一噎，酝酿好的情绪差点破功，这让她怎么教？

　　其他人纷纷别开眼，其实她们都觉得康王府该有个成体统的侧妃来辅助这棒槌王妃当家，皇太妃就是浑身有手段都不愿意去搭理这个儿媳妇，不用试就知道教不会，没准到头来还是气着自己，一点不值当。

　　礼王世子妃轻咳两声，给康王妃使眼色，让她去看孟夫人。

　　康王妃立时头大，就差不是泪眼汪汪的求饶：“表妹，你能别把这话告诉母妃吗？我不想就是了，将来要是有侧妃进门，我保证不会欺负她。”

　　就你这性子，将来康王的侧妃不欺负你就很好了，众人心中扶额。

　　孟夫人浅笑道：“不过一句话，表嫂不用放在心上。娘娘身子重，说这么多话该累了，我们还是不要叨唠娘娘休息，先告退吧。”

　　孕妇是容易累着，故而叮嘱几句好生养胎之类的老生常谈，她们便相携走出大殿。

　　宁长安想了想，扶着腰站起来，叫住康王妃，见她们一同望过来，抿唇笑道：“心意要说出来才会知道。

　　六弟妹若不想有侧妃进门，告诉六弟吧。我看康王在意妻子，不拘小节也不流连女色，你跟他好好说，也许康王并不会为一响贪欢而罔顾妻子的心意。”

　　“说说说直接跟王爷说？”康王妃震惊了，磕磕绊绊的问：“皇嫂，这能行吗？跟王爷说这种事不就要被厌弃了，那不更惨！”

　　“凡事都因人而异，我觉得康王不是这般气量狭小之辈。”宁长安笑笑，委婉道：“这只是我的建议，六弟妹你愿不愿意听的都看你自己。

　　你们夫妻之间的事，别人的办法未必就适用。怎么对丈夫说出自己的心意，该是自己最清楚如何做。若是六弟妹想不好，就跟着你的心走吧。”

　　“我的心？”康王妃摸摸心口，她怎么就听不懂？心怎么能走，脚才会走路！所以她真的不能接才女的话，三嫂一说的高深些她就理解不了了。

　　可她也不好再接着问下去，毕竟皇嫂大着肚子，不能受累，这个她还是懂的。

　　闻太嫔在心中长叹，她这辈子唯一的朋友，心应该是苦的，跟她一样的苦。怪不得，她愿意和她做朋友。

　　这就是相濡以沫又相互堤防吗？孟夫人不着痕迹的瞥过皇太妃一眼，心下莫名伤怀。

　　不立后，根本与旁人无关，是他们夫妻间的事，更非要把后位留给别的女子，完全多想。这般世间可遇而不可求的女子连她作为女子都被吸引，何况男子？

　　怪不得她敢说的这般放肆狂妄，因为她有十足的底气，皇上必定早已情根深种，却又不敢深爱，甚至不让自己爱，乃至册封皇贵妃彻底隔了断两个人的将来。

　　或许宁皇贵妃的心早凉了，今后皇上就是想捂都捂不暖了。

　　而这或许就是帝王家的悲哀吧，绕是有情人，少年夫妻，相伴一生，也逃不过貌合、神离，殊途、陌路。

　　这么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去看望宁长安，她们谈了些什么，自是瞒不住皇帝和太后。

　　先帝驾崩，连皇太妃都憔悴了，太后更沉郁不少，再也不是宁长安第一眼见到时的那个“看着可真年轻的娘娘了”。

　　太后不在意，她快要四十五岁，丈夫都去世了，还有什么好在意面相？

　　宁长安的月份愈大，给太后请安的规矩已经被免了，大皇子白日里也时常由太后带着。

　　今日，册封皇贵妃的旨意和皇贵妃对此事的态度相继传入太后耳中，她便决定亲自送大皇子过来。

　　“皇上自小就重情义，你是原配，你们是少年夫妻，这一点在皇上心中是不会变；在哀家心中，哀家的儿媳妇也只有你。”

　　见过母妃，大皇子由奶娘带去休息，太后把大殿内的宫人全部遣退，开门见山：“你此刻的心情，母后明白。

　　二十年前，哪怕母后早已心中有数还是觉得很难接受，何况今日对你完全是措手不及。可既然事已至此我们就只能接受，只能看将来。”

　　没立后而册封皇贵妃，太后真始料未及，哪怕为她的小孙子，她也要劝儿媳妇别做傻事，更不提她对这个儿媳妇还是满意的。

　　“女人一辈子图什么：为丈夫，为儿子，为娘家？”太后叹息一声，劝道：“你丈夫已是皇帝，娘家富贵，至于儿子，哀家现在就能给你一句话，无论哀家将来有多少孙子，谁都越不过寓儿。往深处想想，其实你不缺了。”

　　“知足、常乐，这道理我明白，我更明白母后对我的心意，您怕我心中不忿会做傻事，反到得不偿失了。”

　　宁长安笑笑，说：“您多虑了，您比我了解皇上，很清楚他的秉性，他决定的事，没有我能置喙的余地。

　　他对女色不上心，若我想要后宫清净些，他无所谓就会顺着我；若他有想要的女子，我也拦不住他。跟您说句实在话，或许您不信，其实我只想过安稳日子；先帝时期我就倦怠了，我宁可寓儿一生只做个闲散宗亲。”

　　太后深看她一眼，神情莫辨：“母后是疼爱你向着你，才跟你说心里话。”

　　“母后不累吗？”宁长安摇摇头，语调哀婉：“少年时为丈夫，中年时为儿子，晚年还要为孙子，感觉您的一生都像在战斗。

　　在您身上我都能看到我这辈子了，我不想活的那么累。还在潜邸的时候，后院一个妾室都没有，总不可能是男人不想要，当然是我不想要。

　　如今身在后宫，哪怕我已经没有正室的名分，我的态度还是如故，我会一直坚持到我坚持不住的时候；届时，无论后宫多少腥风血雨都与我们母子无关，我会守住属于我们母子的净土。”

　　这话，似乎不像说假；毕竟有一句话说对了，后院没有一个妾室总不能是男子不想要。太后沉默半响，再次深深的看向这个儿媳妇，长叹道：“这是你争的方式吗？

　　不是和数不清的女人争，而是和自己的丈夫争？等丈夫眼里不再只有自己时，你对丈夫的情义也就没了？可皇帝的后宫只有一人，你觉得可能吗？”

　　“无欲、则刚。”宁长安淡漠道：“我们母子对他无所求，我们安安分分，我的娘家也安安分分，您和他总不能因为我对他没有情义就要降罪于我们。”

　　“你若无心我便休？”

　　太后喃喃自语，再次抬眼看去，眼中满是复杂，带着一丝震惊和自嘲道：“四年了，我竟是没看出来，我的儿媳妇其实要比我的儿子狠绝的多。”

　　宁长安抿抿嘴角，顺着说道：“您无需担心，他重情义舍不下我，不敢多纳个女子让我和他从此陌路；但他更是皇帝，早已看透我，准备好要怎么防着我了。”

　　太后不可思议的问：“只是多个后妃，哪怕只是个小小的美人、贵人，你就要把你们这四年的夫妻感情舍弃斩断吗？”

　　“您方才说看将来，我的将来，嫁给他的时候我就很清楚了。有一就有二，后宫多个女子可不是多一个，而是宣告着将会有源源不断的女子进来。”

　　宁长安抿唇而笑，温声道：“您问女子一生图什么？我说，我图安稳自在，图自己舒心。夫妻感情还在，我如何独善其身？

　　我这一生都没有安稳了，我不想这么活，永远都不想；更不提只要我想争，这份夫妻感情必然会消耗殆尽。既然迟早会消失，自然宜早不宜迟，我们母子也能过的舒心些。”

　　“哀家真是多虑了，这皇贵妃是你们夫妻间的博弈，帝王夫妻间的博弈，旁人插不上手，哪怕我是你们的母亲。”

　　她的儿子清醒，清醒的连对这世间最美的美色都没有一丝迷惑；儿媳妇更清醒，清醒的把一辈子的路都看透了。这在帝王家是好，可对于夫妻而言是真的苦。

　　太后叹息一声，语重心长的说：“可作为母亲，我想说句话，我希望儿媳妇你能听进去，听到心里去。”

　　宁长安郑重的点头：“您说。”

　　“或许你未必相信，可我信我的儿子他爱你；无论他如何防范你，储位都是寓儿的，更抹不去他对你的情义，母亲只想请儿媳妇你不要让我的儿子伤心。”

　　开坑第一天，三更呦^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