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岫夕

1、悲鸣

　　【心意】
　　1.
　　天好像阴沉的透不过一丝光亮，偶尔的云朵低沉的徘徊在近地面。风一丝也无。大地明明嘈杂着，却也安静着，安静到能听到战场上一朵花缓慢绽放的声音，悠长而绵远。
　　十尾勉强被山土之术束缚住但也离挣脱不远了。它诡谲而怪异的叫声仿佛从天边传来，如一种难听的悲歌响起。
　　应该还混有许多人痛苦的悲鸣。
　　不，其实是没有的。毕竟死的太快了，已经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去留下什么遗言了。
　　所以只剩下安静了。

　　日向宁次伏在黄发男子的肩头，艰难地呼吸着最后一点空气。额头的淡青色印记已经开始消失了，奇怪的是竟带着些微的凉意，他甚至开始觉得有些舒服，又有些疲倦。
　　可是身体上尖锐的疼痛仍在刺激着他的神经。真是痛啊。到底有多少根木头插入了他的身体呢？他真想直起身来数一数。一定还有一根贯穿了他的心脏，不然那里为什么格外痛呢？
　　雏田大人是在自己左前方吧。该死！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可是……她应该是在哭吧。
　　很低很低的啜泣声一声一声像是挠在他心口的空洞里，他张了张口，想告诉她：不要哭了，我没事的。
　　可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那种疲倦的感觉越来越强，已经压过了身体的疼痛。但日向宁次下意识地觉得他还是应该说些什么的，比如“幸好那些该死的木头没有插在你身上，雏田大人。”不，不应该是这句。
　　眼皮已经沉的令他睁不开眼了。宁次知道自己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不过他还能感受到身体缓慢倒下的轨迹——和那只鸟儿飞翔的轨迹一样，痛苦地延伸着。这令他无端想起这些年来走过的道路和那道路上曾经拜访过的人。
　　自己这双白眼最终能看清的不过仍旧是人体内的查克拉，他始终难以看清远方和未来，也难以看清现在和眼前这位，慢慢地，低声啜泣，悄声流泪的姑娘。
　　咚。
　　来不及再发言，他倒在地上睡着了。
　　那只鸟儿躺在他脚边，翅膀抽搐了几下，死掉了。

　　2.
　　睁开眼。
　　5:00整。
　　起床，训练场。
　　时间还很早，雏田还没有来。庭院里有些露水沾湿草木的味道，清新的令宁次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早风有些微的凉意，带起他额前柔软的碎发，触到了眼角眉梢，痒痒的。
　　宁次停止了训练，坐在了回廊上，捧起早就沏好的茶。透过氤氲的水汽，他看到了一张仍未脱稚气的脸庞和紧皱的眉头。
　　——真是奇怪啊，会做那样的梦。

　　“宁次哥哥，你怎么了？”
　　被少女温软的声音拉回现实，宁次仍是保持着沉默。他向来不善言辞。
　　“宁次哥哥是生病了么？训练时一直心不在焉呢？”
　　“不，没事。”他看向身边的少女。逐渐变长的紫发柔顺的垂在脑后，因为长时间训练而微微变红的脸颊在初阳下更显出柔和的光泽，眉头因为思考什么问题而微微皱着。
　　宁次不自觉地伸手抚平她的眉间，感受到雏田的身体明显颤了一下。他蓦然发现——她长高了呢。
　　那个奇怪的梦又蹿进他的脑海。混乱的嘈杂、诡异的安静、女孩儿模糊的泪水、死掉的小鸟……一一在他眼前回放。
　　他记得他应该说些什么。于是他再一次微微低头看向雏田。
　　“欸？！雏田大人，您的脸怎么更红了？是发烧了么？”

　　宁次从来不信鬼神一说，什么梦境预言未来更是无稽之谈，所以即便是这样真实的梦境，他甚至连笑笑也没有便一带而过。
　　人们总是这样，在面对某种自己不想接受的真相时，总会在它露出血淋淋的真面目之前用尽一切办法自欺欺人。
　　日向宁次也不例外。
　　事实上，即便他知道这是即将发生的真实的事情也毫无办法。他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然后再以一个痛苦的顿号作为终结。——这短暂的一生早已不够他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真是一模一样啊。
　　多年后日向宁次不得不这样感慨。这喧闹的嘈杂与诡异的安静，模糊的视线与心口的锐痛，真是与梦中一模一样。
　　其实他一直都笃信着这个梦。笃信着梦里的自己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替那已经长高了的长发小姑娘挡掉所有的悲伤与哀痛，直到模糊了视线倒在了远离故土的土地上也从未后悔。
　　木叶与她，他从未觉得后悔。

　　3.
　　又是一个梦。
　　再次醒来竟然又回到原点。日向宁次看向镜中仿佛沉睡在记忆里许久的少年皱了皱眉，他也跟着皱眉。
　　是，那原本就不过是他的一个死掉的映像，没有任何思想，只能重复。

　　雏田的眼睛看不见了。这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即便知道不久她就会好起来，但看见小姑娘摸索着在黑暗里前进，日向宁次依然会感到心口钝痛，比那些该死的木头插进身体时还要痛。
　　长长的回廊上，她赤脚在前面走着，他安静地在后面跟着。木叶烟花绽放，一声一声好听的像唱歌。
　　这不远的距离，他们都走的很慢很轻。仿佛她知道有人跟着，他明白她在等着。他们之间好像有一根线，长长的连着，让他不远万里穿越千山万水而来。
　　那时第四次忍界大战战场上的话，宁次还无比清晰地记在耳边。在背靠背的时候，日向雏田对日向宁次说：“请放心，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直到你眼睛恢复。就像那时，你保护我那样。”

　　——就像那时，你保护我那样。

　　宁次突然很想看看雏田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在他死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他努力在脑海里勾画着她的未来，最终却发现每一幅画面里都没有他。但他其实，其实很想陪她长大。

　　看着自己的灵魂逐渐脱离那个幼小的身体长成后来的摸样，而那个身体还在兀自演着自己的戏份，日向宁次终于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想抱一下坐在回廊上的小姑娘，身体却直接穿越了她。于是日向宁次终于明白，他和她，灵魂和□□，就像他和镜中的他，一个早已死去，一个兀自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