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根相偎》jiji寻一

3、第 3 章

　　千等万等，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虞生陵难得一身绅士的小西装，配上擦得光亮的小皮鞋，整个人都发着光一般，倒真可以和童话故事中的小王子相媲美，甚至更胜一筹。

　　爷爷今天约了几个要好的战友叙旧，奶奶喜爱礼佛也极少出门，偌大一家子竟只有他一人对接弟弟回家这件事上了心。虞生陵人小心眼却不少，今日这光景便可看出许多潜藏的信息了。

　　他头一次真正意识到，他的宝贝，他的弟弟，是不被喜爱和看重的。

　　虞生陵原以为爷爷是因弟弟体弱所以不予喜爱，可爷爷今日的行为却将他的态度摆上了台面，那个刚出生的孩子，成了被丢弃的东西。同时，也是在为他这个嫡长孙子造势。

　　出了门才发现天色晴好，烈日骄阳铺天盖地笼罩着这世界，可有光的地方便会有影子。

　　那些腌臜的事情，他绝不会让弟弟知道，他一定会努力护好弟弟的。

　　不得不说，虞生陵在某些直觉上向来敏锐得不像个五岁的孩子。

　　不过，天大的事都得线抛到一边，今天可是要带弟弟回家的日子呢。这般想想，心情倒是好多了。

　　虞生陵弯眉一笑，面上神采奕奕，终于有了些属于他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潇洒快活。

　　到了医院，虞生陵几乎是飞奔下车，心中汹涌的急迫像是小兽张开爪牙不断扑腾一般，竟漫上了些微涨满喜悦的疼痛。

　　小皮鞋哒哒哒跑得飞快，这些日子来的多了，他也不用护士带路，轻车熟路就找到了婴儿温房，只是走到熟悉的保温箱时却没有看见弟弟小小的身影。

　　虞生陵一下子皱紧了眉头，一双飞翘的寒星眸真正冷下来时竟也浮现出几分慑人的锐利，教人不敢轻易直视。

　　他转身离去，问清楚了护士才知道，宝贝弟弟居然送到了他爸妈的病房里！

　　这还了得！这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半刻也等不得了，虞生陵直往周若兮的病房杀去。

　　尚未到达门口，虞生陵已经听见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凄厉尖锐，逼得他心尖发疼。他几步上前，含着怒气推开了门，却见他的宝贝弟弟孤零零地躺在外间的躺椅上，哭得小脸涨红，眼泪糊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直到把弟弟真真切切地抱进了怀里虞生陵才算放下了心，若他再来晚些，这娃娃说不得要哭得晕厥过去才会有人注意，还有……方才没注意到，病房的门是开着的，若是有人偷走了他的弟弟……

　　虞生陵头一次抱小孩子，姿势僵硬不说，心情大起大落之下连力气也没控制好，把可怜的娃娃勒得哭声还尖锐了几分。

　　他手忙脚乱地拍哄着，口中笨嘴拙舌来回只说得出两句话：“弟弟乖，弟弟别哭啦，哥哥来了……”

　　若是让外人瞧见了，约莫觉得好笑极了——一个小豆丁小大人似的哄着另一个孩子，画面有说不出的喜感，却又忍不住为那一抹温情驻足。

　　或许每次在保温箱前的唠叨是有用的，虞生陵嘀嘀咕咕哄了一会儿，那小小的娃娃竟渐渐安静下来了，一双泪水洗涤过的乌黑润泽的眸子定定望着他，虞生陵甚至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清澈，微光。

　　他就像一个干渴饥馑的小兽，一边珍惜地捧住弟弟的眼泪，一边却还要霸道地掠夺弟弟的视线。

　　虞生陵忽地生出一个奇异的念头：他想要弟弟永远这样望着他，毫无保留地、真心地、chi luo地……

　　咦？他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禁哑然失笑，虞生陵亲昵地亲了亲宝贝弟弟的脸颊，丝毫不在意未干的泪痕：“傻弟弟，哭得像个小傻子。”

　　又是好一阵逗弄，虞生陵只觉得怎么触碰拥抱都不够，越看怀中的小面团子就越是欢喜，哪怕小面团子只会呆呆地望着他，眼珠子迟钝地追随着他转。

　　正一派其乐融融时，内间的门开了，虞耿文没想到会看见他的大儿子，而且还笑得一脸灿烂满足。

　　“小陵，你怎么来了？”他本是听见那个不讨喜的小儿子哭声停了才决定出来看看，却看见了这幅场景。

　　内间的周若兮听见他的问话倒是精神起来了，忙从病床上坐起身唤道：“小陵来了吗，快进来让妈妈看看。”

　　周若兮在产后心情一直不好，谁知道生个孩子最后居然用上了剖腹产，腰腹间横亘着一道疤痕，她作为影后怎能容许身上有不完美的的地方！她为了这件事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要不是当时她已经没有了意识，她是绝不会选择这一方式的。

　　听说今天是那个新生孩子出院的日子，没成想竟送到她这儿来了。若那孩子能乖巧些她也不用那么烦心，哪知那孩子一来便哭闹不休，让她连哄的心情都没有，周若兮直接让虞耿文把孩子放到外间去了。

　　不过大儿子难得来探望她，她也不想计较那孩子的事了，到底还是大儿子重要些。

　　虞生陵兀自逗弄着小娃娃，却见这个小没良心的眼睫一颤一颤，到最后竟是睡着了？

　　哭笑不得。

　　“真会逃……”把烂摊子扔给你哥，真是好样的。

　　“啊？”虞耿文一脸懵逼，他儿子刚才说了啥。

　　虞生陵似是才注意到他，高傲的目光施舍般瞥过去一点，嘴上毫不留情：“我看妈妈是病得太严重了，不然弟弟哭成这样妈妈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我看我不应该打扰妈妈休息呢，我还是先回去吧。”

　　“哎，不是，”虞耿文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极力挽留他：“小陵，你妈妈她辛苦生下弟弟，当然得好好休息，这孩子也太闹了些……”

　　虞生陵目光渐渐危险，暗暗龇牙。

　　忽然转念想到了什么，他收起了一身尖刺，又变成了那个披着羊皮的乖孩子。

　　他状似为难地点了点头，应道：“好吧，妈妈太辛苦了，我进去看看妈妈。”

　　虞生陵垂眸看了看怀中的娃娃，眼底浮起星星点点温柔。他动作小心地把小面团子放在躺椅上，又小心翼翼地掩了掩包裹的小毛被，这才举步朝内间走去。

　　入了内间，周若兮刚摆出一副慈母微笑他就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吓了大家一跳。

　　周若兮眼皮子突然跳了跳，不安的预感浮上心头：“怎么了？”

　　“妈妈，你怎么变、变……”剩下的话语像是哽在喉间吞吐不定，反倒更让人好奇。

　　周若兮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心中的不安越发扩散，不过她还是竭力扯出一个微笑。今天明明照过镜子啊，没什么异常啊……

　　“小陵，怎么了，可别吓妈妈呀。”她半开玩笑。

　　虞生陵脸都白了，却还是假装镇定：“不，没什么妈妈。”

　　“说吧，妈妈不会怪你的。”慈母笑。

　　“……真的要说？”

　　“没关系的。”慈母笑+1。

　　“妈妈，你的眼角好像有鱼尾纹了呢，是因为胖了的原因吗……”虞生陵犹疑着说道：“脸上也有斑斑了，下巴上都长出肉肉了，整张脸都肿肿的，好丑啊……妈妈，你是被巫婆施了魔法吗，所以才变成了老巫婆的样子？”

　　好丑？！

　　老、老巫婆？！

　　老！

　　巫！

　　婆！

　　每一个字都像一座大山，狠狠将周若兮的尊严压碎。

　　没有什么能比孩子的童言无忌更伤人的了。

　　周若兮惊恐地捧着脸，求证似的惶然看向了虞耿文，真、真的吗？

　　虞耿文也不是真的没脑子，哪里不知道是虞生陵故意说出来刺激阿若的呢，种子一旦埋下，怕是阿若日后都要为这件事苦恼了，他再怎么宽慰也没有用啊……小兔崽子，真是睚眦必报。

　　他的沉默直接被周若兮当作了默认，内心长久以来对自己容貌的自信一下子溃不成军。

　　她的情况她自己清楚，当初为了攀上虞耿文，她确实对自己的脸动了些手脚，可是从虞生陵的精致样貌就可以看出她的底子并不差，甚至年过三十了依旧美艳动人，不然虞耿文不会迷恋她那么久。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难道她的脸真的出现问题了吗，难道是后遗症……种种猜疑在脑海中盘旋不去，周若兮恍惚半晌。

　　那她的事业怎么办，如果她对虞耿文不再有吸引力，那她就真的毁了。儿子刚出生就被老爷子带走了，与她并不亲厚，儿子也靠不住，那她怎么办？

　　虞生陵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不得不感叹，这个女人是真的貌美。哪怕是现在这般憔悴，也别有一番病弱之美。可惜，女人就是女人，总是对自己的脸格外重视，看吧，随便吓一吓就慌了神了。

　　被书籍以及狗血剧荼毒的虞小少爷丝毫没有自觉，明明自己也超级自恋的说。

　　“妈妈看起来不太舒服呢爸爸，那我和弟弟就先走了。”没有自觉的虞生陵抿起微笑，懂事乖巧地告辞。

　　说完，也不等虞耿文回话，转身潇洒离去。

　　出门发现小面团还没醒，虞生陵满意地笑笑。

　　“小面团，我们回家啦。”

　　轻轻在小面团子额头上啾一口。真好，是牛奶的味道。

　　找好角度，很小心地抱起小面团子，许是他抱抱的技能上升了，这次他的宝贝弟弟在睡梦中连动都没有动。

　　虞生陵对自己的学习能力向来有信心，他已经从先前小面团子的动作里逐渐摸索出能让宝宝舒服的抱法了。

　　哎呀，他真是十佳好哥哥。

　　于是乎，自恋的虞小少爷高高兴兴地叼着自家宝贝回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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