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唐紫

1、第 1 章

　　勃艮第的葡萄熟了。
　　萨瓦里坐在城堡的阳台上，能闻见远处葡萄园里漫山遍野的葡萄果实成熟时散发出的阵阵香气，能听见身后房间里正妻与平妻带着几个儿女围坐玩耍的说笑声，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不禁抬起手摸了摸双眼处空洞的凹陷，最近不知是不是秋天到了，眼睛周围总是隐隐作痛；也许是因为自己年纪也大了吧，他暗自想到，毕竟一个失明的人能活到71岁也是难得。
　　这时，他听见不远处房门打开，妻子儿女们停下了说笑声，一个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到靠近自己。
　　“大酋长大人，”是一位年轻的侍女，“长老们让奴婢来向您报告，有一位来自和平寨的东方男子，自称是梁山皇帝本人，长老们没在首都见过他，不敢擅自做主，请您前去内阁。”
　　“我也没‘见过’他啊。”萨瓦里自嘲道。
　　“奴婢有罪。”侍女花容失色，“噗通”一声跪下。
　　这时，有一个轻巧脚步走了过来。
　　“父亲，”这是长子夏尔，“我可以去看看皇帝吗？”
　　“可以，我的孩子。”萨瓦里伸出手，摸索到夏尔的手，同时示意侍女起身，“去告诉长老们，把那位巴塞琉斯请到会客厅吧。”

　　李希烈背扣双手，无视勃艮第内阁几位长老的存在，一会儿踱步到墙边，打量着墙壁上挂着的丝绸壁毯，一会儿走到壁炉前，摆弄几下壁炉架上摆放着的瓷器，时不时还停下手，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不甚遥远的故乡往事。
　　会客厅大门打开了，李希烈转身看去，一位须发皆白的失明老者，在一个10岁大小男孩的搀扶下，颤巍巍地慢慢走了进来。
　　“大酋长！”几位长老一起弯腰行礼。
　　李希烈心里冷笑一声，对着瞎子行礼他也看不见，这番做派是给自己看得吧。
　　萨瓦里向着长老们的方向抬手示意他们起身，然后空洞的眼眶在会客厅里扫视：
　　“不知皇帝陛下驾临有何贵干？”
　　“没什么，朕在聚义厅有些心烦，出来走走。”李希烈说话时注意到萨瓦里向着自己转身，同时微微转头，在用一侧耳朵听自己的声音，猜测他是通过自己的声音来辨别自己的身份，干脆继续说道，“女皇在为她堂妹迎娶朕的四弟筹备安排婚礼，朕看了心烦，诺大一个帝国，想来能体谅朕这番心情的只有你，所以干脆给女皇留书一封，到你的领地来散散心。”
　　说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听说勃艮第盛产葡萄美酒，朕此番前来正好尝尝。”
　　长老们面面相觑，萨瓦里微微一笑，刚要开口，身旁的夏尔已经瞪大了眼睛：
　　“陛下，真主教导我们不能饮酒。”
　　“真主？”李希烈皱起眉，上下打量着被夏尔扶着摸索着另一个沙发坐下的萨瓦里，“这么说，勃艮第大酋长、伏魔女王的王夫萨瓦里德孔蒂先生竟然皈依了伊/斯/兰教？！”
　　“是的。”萨瓦里平静地说道，同时把头转向长老们，“你们可以先退下了，我在这里侍奉皇帝陛下就行。”然后又拉着夏尔的手，“去告诉侍女们，上一些新鲜的葡萄汁来。”
　　“好的。”夏尔听话地随着长老们一起离开了会客厅。
　　见周围只剩下瞎子一个人，李希烈一下子瘫坐在了沙发上，他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上面的花纹图案下隐约能看见从前的人物绘画。
　　“我入赘给伏魔女王的时候已经37岁了，人生已经经历了许多，”似乎知道李希烈在想什么，萨瓦里慢慢说道，“我本来武艺高超，但是自从失明之后，我就是一个废人了，只能在阿基坦的宫廷里领一份从前担任指挥官的薪水做退休金。女王选我为婿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自己生下梁山的王位继承人。可惜女王和我年纪一样大，直到去世都没能生下孩子来……”
　　“至少宋伏魔也是37岁，我呢？”李希烈突然站起身来大喊道，“我那时才16岁啊，就被皇兄嫁给了41岁的女皇！而且我是章宗皇帝的三子，大唐的皇子啊，就因为是庶出、就因为宋费拉送了一件宝物，皇兄就把我像件货物一样卖到了西方来！”
　　“那么陛下更应该留在首都，和即将到来的大唐四皇子兄弟相聚啊。”萨瓦里平静地说道。
　　“……不一样，”李希烈颓然坐回沙发，“四弟来是嫁给女皇的堂妹，也是女皇的继承人，那位宋素节郡主30多岁，他们还有希望生儿育女，享用后人香火，我已经没用了……”他面色狰狞起来，“不！是女皇没用了！她都绝经了！再也生不了孩子了！我在宫里就是浪费！我就是一个多余的人，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萨瓦里听到李希烈粗重的呼气声、以及他不自然地转移开话题：“要是、要是女皇当时把我嫁给她的女儿，那位马桑女酋长宋尼子公主也好啊，至少我们年岁相当，公主又是长着一副汉人面孔……”
　　“不行，”萨瓦里打断李希烈，“公主已经被她的先父、女皇的第一任丈夫订婚给了吕西昂酋长了。”
　　“可以毁婚嘛！”李希烈嚷嚷着。
　　“是可以毁婚，也可以干脆暗杀掉那位未婚夫，但是——你别忘了，女皇的第一任丈夫，是宋伏魔女王的儿子，宋家三代公主和阿基坦地区的领主联姻，不是她们喜欢对方，是皇室需要阿基坦地区的稳定。孙家、雷家、武家，他们借着祖先和宋公明国王的交情与军功，在远离帝国的西方已经慢慢做大，并且开始相互联姻结盟，三代继承人公主的婚事如果定下了阿基坦地区的未婚夫就不能毁婚！”萨瓦里语气坚定，“你再看看伏魔女王给我封的地——勃艮第，背后是神圣罗马帝国，扼守着阿尔卑斯山西麓，我虽然是个瞎子，但勃艮第就是监视阿基坦的眼睛。”
　　这时，会客厅的门打开了，夏尔随着端着葡萄汁的侍女们一起进来。
　　侍女们给主人和客人分别在玻璃杯里斟上了果汁就退下了。
　　“费拉女皇据说继承了巴西尔莱克女皇的美貌，而且驻颜有术，但是听说女皇的堂妹宋素节小姐有兔唇，您的弟弟在婚姻上说不定更悲哀。所以，我建议您尽快回聚义厅，听说他和您来时一样，也是16岁，我想，他也一定很需要一位年长的王夫安慰教导他。”萨瓦里摸索到玻璃杯端起向李希烈致敬。
　　李希烈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咦？”他有些惊奇，“这是葡萄汁吗？怎么感觉很像我在长安和聚义厅时喝到的葡萄酒。”
　　夏尔也惊奇地看着茶几上玻璃瓶中深红色的液体，好奇地想尝一尝，又怕真的是葡萄酒有违圣训。
　　“是葡萄汁，”萨瓦里嘴边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这个季节葡萄熟了，有些已经发酵，榨汁的时候自然有酒味。”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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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控制台观察者模式下能看到萨瓦里是假意改信的，不过他儿子夏尔就是真信了，夏尔长大后窃取了神罗皇位，还是个勾引大师，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