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过于真实》黑裤焗鹅

1、望日

　　天色渐晚，像一团墨晕了开来，荒山野岭之中，目光所及，一派萧瑟。
　　小道上，迎面而来是一作道士打扮的年轻人，扛着把桃木剑，嘴上叼了根狗尾巴草，痞里痞气的，半分仙风道骨也没有，反而显得吊儿郎当。
　　道士背后跟了团乌压压的黑影，吭哧吭哧喘着粗气，仔细端详，竟是一头青面獠牙的凶兽。
　　一人一兽厮混在一起，一正一邪，生出诡异违和之感。
　　"驴蛋子，走了一天也没看到一户人家，今天是不是连口水都讨不到喝？"林暮云嘴上叼着的狗尾巴草一翘一翘的，眸中满是郁闷。
　　老子叫渊虚！
　　渊虚日常内心咆哮，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瘫着张脸，分外冷漠。
　　若不是伤重之时被这乳臭未干的臭道士趁虚而入，在命门处种了道黄符，自己这头盘踞一方的恶兽为什么不好好在自己的泥潭子里打滚，要跟着这臭道士风吹日晒，长途跋涉。
　　"驴蛋子你别装，吃了这么多生人魂的噬魂兽道行能浅到哪去，区区人话都不会说吗？快，说几句给小爷听听，解闷。"林暮云长眉一挑，斜飞入鬓，落在渊虚眼里还真是人模狗样这么回事。
　　"臭道士，你想喝口水，我有得是，要吗？"渊虚无奈口吐人言，只是听着忒不像话。
　　林暮云嫌弃地拍了下它鼻子，倦怠的嗓音道："得了，你闭嘴吧。"喝上一口水，和喝口水，是一个意思吗？
　　渊虚捂住鼻子"嗷"地叫了一声，在地上打滚，尽管有一身坚硬如铁的甲片武装，但柔软的，上火时会干燥，感冒时会湿润，正常时温热的鼻子依旧是它致命的弱点。
　　臭道士看准了拍的。
　　明明白白。
　　等随着脚下步伐的挪动，一处村庄在层层掩映的树叶后渐渐显山露水，林暮云眼前一亮，偏过头对渊虚道："终于能有口水喝了。"顿了顿，改口道："我是说，能喝上一口水了。"
　　渊虚："……"咱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
　　院子里，垂垂老矣的妇人正推着石磨，乳白色的豆浆淌下来。
　　"大娘，小道来帮你磨，讨碗水可以吗？"林暮云手呈喇叭状大喊。
　　一道围起来的篱笆将里外分了开来，上面还缠绕着牵牛花。
　　牵牛花又名勤娘子，公鸡刚啼过头遍，藤蔓上的花就一朵朵相继开放了。
　　老妪的眼睛不大好了，驼着背在那睨了好一会儿，半晌，开口，嗓子跟劈了一样："好啊，家里的驴病了，活没人干，我一个老婆子还真做不来。"
　　林暮云喊了声"就来"，转头拍了拍渊虚，说："驴蛋子上！"
　　渊虚不想理他。
　　林暮云眯了眯眼，手上多出道符，还是一张黄纸，上面什么也没画："你是要冰的，还是热的？"
　　渊虚认怂了："常温。"
　　于是有了接下来的一幕，渊虚认命地拉着石磨，老妪杵在那儿扯家常，林暮云顺便帮着把劈柴挑水的活一块干了。
　　"你家的驴可真是喂得膘肥体壮呀。"可怜的老妪眼睛跟半瞎得差不多了，眼前是一团乌压压的黑影，啥也看不清，只瞧着这头"驴"比寻常的家驴体格要庞大不少。
　　老子这是健美！
　　渊虚再次内心咆哮，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瘫着张脸，分外冷漠地拉着磨。
　　"哈，大娘，你就得这样多夸夸它！这驴子跟在小道身边年头长了，通人性，你越夸它，干活越卖劲。"林暮云正撸起袖子劈柴，斧头一挥，寒光闪过，木头立时成了两半。
　　老妪啧啧称奇。
　　渊虚觉得自己快被气死就对了。
　　大概只有猪被说膘肥体壮才觉得是被夸。
　　临走时已然入夜，老妪用缺了角的土陶碗从屋里倒了水出来，林暮云接过道了声谢，囫囵灌了下去。
　　"来，驴蛋子，你也喝几口，辛苦你了。"林暮云唇角一抹，动作几分潇洒，把土陶碗递至渊虚面前。
　　渊虚睨了他一眼，抬起下颏，林暮云会意一笑，把碗倾倒，一股水流汩汩而下，渊虚张开血盆大口，舌头一卷一卷的，舐水止渴。
　　"驴蛋子，你只有在这时候才显得可爱一点点。"林暮云心情不错，抬起衣角帮它擦了擦。
　　渊虚对突如其来的亲近有些恼怒，一连后退了几步，不想林暮云目光戏谑，步步逼近，终于，它一个没忍住，对着林暮云狠狠打了个喷嚏。
　　啊啾——
　　林暮云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手重重拍了下它的鼻子，道："你就是禁不住别人对你好。"
　　渊虚再次捂着鼻子在地上打滚，眼里泪光婆娑。
　　臭道士！
　　老妪再三留下林暮云他们用饭，林暮云摆摆手，道："大娘有所不知，小道习辟谷术，不食五谷也，只能辜负一番美意了。"
　　老妪见他如此说，便不再提，颤颤巍巍地去提了一小袋谷物出来，道："小道长，人不吃，牲口总是要吃的，这袋拿去吧。"
　　渊虚鼻孔里出着粗气，它什么时候沦落到吃这种糟糠之物！
　　林暮云当然是渊虚怎么不高兴怎么来，他笑着接过，行了个礼，道了句："无量寿福。"
　　"大娘，小道散游惯了，过一天是一天，不大记日子，今儿是十几来着？"林暮云望了眼夜空，明月高悬，心里隐隐不安。
　　"十五……还是十六来着，老婆子我也不大记事了……"老妪也是茫然。
　　"那今晚八九不离十就是望日了。"林暮云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即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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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