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阿拆姑娘

36、绚烂而盛大

　　陆星儿细细地找医生问了沈瓒的情况之后，得知手术很成功，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之类的，便稍微放下了心。

　　“那大概什么时候，能从那里面转出来，我们能进去探视呢？”

　　“快的话明天，最晚也是后天，要看他的身体状况。”

　　望着医生胸有成竹的神色，陆星儿稍稍放心不少。

　　“陆小姐，也挺晚了，你回去睡吧，我守在这里，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陆星儿想了想，自己还穿着礼服，刚才是太着急，现下才发现同医院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确实不太合适。

　　她回去换个衣服，明天还能煲点粥送过来。

　　思及此，陆星儿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这是我的号码……”陆星儿从手机翻找出自己的号码名片。助理点头记下。

　　“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

　　助理点点头，“会的，会的。”

　　陆星儿回家换了衣服，洗了个热水澡，躺到了床上，她原以为自己睡不着的，可脑袋沾上枕头没多久，便滑进了梦乡，甚至还，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沈瓒，梦到她离开的前夜，沈瓒给她打了那个电话。

　　他在大洋彼岸，声音透过电流传来，透着无端的温柔，他说，“陆星儿，我们一起去看极光吧。”

　　当时陆星儿问他，什么时候去，他没回答，只说再说吧。

　　可这次在梦里，沈瓒已经给她订好了机票，直抵美国阿拉斯加。

　　就在公路旁边，高大的落叶乔木在黑夜中无声矗立着，像一个个巨大而狰狞的怪物，陆星儿有些怕，只死死地抬头望着天空。

　　周围还有别的人，大家聚集在这里等待极光的降临。

　　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五个小时过去了，那本该来的极光，依然没有降临。

　　周围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身边的沈瓒似乎都有些不耐烦，准备催促她离去。

　　陆星儿不知道自己在执拗什么，她拉住沈瓒，不让他走，她听见自己低声哀求,“再等等吧，再等等，它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陆星儿，不属于你的，你又何必强求？”

　　“会来的，真的会来的……”

　　两人等了又等，黑夜即将过去，那本该到来的，绚烂而盛大的极光，依然没有降临。

　　陆星儿睁开了眼睛，外面天色朦胧，一如梦中，天快亮了，那场极光，她真的没有等到。

　　不能再赖床，她得起床煲汤了，晚了说不定就赶不上了。

　　虽然医生说沈瓒可能今天醒，也可能明天醒，但她就是莫名觉得，他今天一定会醒。

　　陆星儿简单洗漱了一下之后，便打开冰箱取出食材，准备开始煲汤。

　　早上七点半，刚刚好的时间，她将汤装进了保温盒里，提着出门去了地铁口。

　　电梯直达顶层，电梯里还遇到一个面善的阿姨，瞧着陆星儿乖巧，聊了两句，“小姑娘，你一大早就煲好汤送过来，是给……？”

　　陆星儿顿了顿，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只得回答，“是来看同事的，他住院了。”

　　阿姨点了点头，露出一副“我懂，我都懂”的神色。

　　陆星儿觉得开口解释多少显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只得作罢。

　　电梯中途停了，阿姨出去的时候，回身望了陆星儿一眼，“小姑娘，要加油啊，早日拿下。”

　　陆星儿被这阿姨的活泼劲儿给打动了，也真心实意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电梯在顶层停下，陆星儿走了出来，那间ICU里，已经没了沈瓒的身影。

　　竟然比她预料的还要快一些，那这汤他正好能喝上。

　　陆星儿转了一圈儿，也没瞧见助理的身影，刚要摸出手机打电话，“叮”得一声轻响，陆星儿下意识抬起了头，助理从电梯内走了出来。

　　他手里拎着买好的早餐，透过塑料袋，陆星儿瞧见里面是包子和豆浆。

　　她的表情忽然凝重了起来，“沈瓒他，人呢？”

　　“沈总？不是还在里面吗？”助理伸手一指，那间是陆星儿方才看过的ICU，里面空空如也。

　　助理惊了，“我刚才走的时候，沈总还好好地躺在这儿的啊……查房医生来观察过了，说他马上就能从里面出来了。”

　　整件事都透着不对劲，陆星儿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沈瓒不可能短时间恢复的这么快，并且办理出院手续，医院也不会叫他这么做的。

　　陆星儿忙去找护士询问，“第七间病房的病人呢？”

　　护士也一脸奇怪，“刚转高级病房去了，在第十二层。”

　　陆星儿和助理忙不迭地进了电梯，却发现电梯上根本没有第十二层的按钮。

　　助理一拍脑袋，“我也是急蒙了，医院的普通电梯到不了高级病房那一层的。”

　　“你能拿到那个电梯的通行证吗？”

　　助理露出为难的神色，“关键是我们不知道是谁给沈总转的院。”

　　“沈瓒他，平时里的事情，除了你打理，还有谁一并打理？”

　　助理想了想，“还有许经理，我打电话问问。”

　　助理走到一旁拨电话，陆星儿眼见着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却没有一个打通的。

　　助理走回来，露出为难的神色，“许经理突然联系不上了……”

　　陆星儿心慌更甚，“有句话我知道可能不大适合问，但现在这种情况……”

　　“陆小姐，没事，您尽管问。”

　　“这个许经理，他，可靠吗？”

　　助理一下子明白陆星儿的顾虑了，“许经理还是比较可靠的。”

　　陆星儿点点头，没继续再问，“走吧，我们去前台问问，看能不能得到那层的通行证……”

　　助理点了点头。

　　最终当然没有拿到，陆星儿看助理一脸菜色和懊恼，知晓他一定是一晚上没睡觉了，“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我再想想办法。”

　　助理心中放心不下，但身体确实不能再坚持了，“那我先回去睡两个小时，有什么事陆小姐你给我打电话，我一定能接到。”

　　陆星儿点了点头，“嗯，好。”

　　助理走之后，陆星儿坐到了长廊的椅子上，她盯着那部通向高级VIP病房的电梯，暗自思索着，怎么样才能混进去呢？

　　老天好像也想要帮陆星儿似的，她刚坐下没多久，便瞧见一个清扫的阿姨推着清扫车，上了那部电梯。

　　天祝她也，陆星儿顺着清洁阿姨来的地方走了过去，果然在走廊尽头瞧见了更衣室，陆星儿悄咪咪地摸了进去，找了一件衣裳换了上去。

　　正适时，一个中年女人从另一间更衣室走了出来，陆星儿眼见地望见她胸牌上的名字。

　　“陈姐？”

　　中年女人看了过来，“你喊我？”

　　陆星儿走了过去，“陈姐，我是昨天来报道的新人，主管让你来带我。”

　　陈姐一脸疑惑，“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陆星儿笑了笑，“昨天你刚好上厕所去了。”

　　陈姐半疑半信，“小姑娘，你看着不大，大学毕业了没啊？怎么来咱们医院干这活儿啊？”

　　陆星儿一愣，随即露出一个十分哀伤的表情，“是我爸，他查出了病，要好多好多钱才能治，我实在是走投无路，刚好看见咱们医院招工，薪资又不错，就来了。”

　　陈姐听见她一个小女孩竟然有这么悲惨的故事，当即不由地对她多了几分真心实意来，“小姑娘，你别看咱们打扫高级VIP病房的清洁薪资高，可那层住的病人啊，是一个比一个脾气大啊……”

　　陆星儿露出一副初入职场的懵懂神情，满足了这个前辈对后辈耳提面命的心，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怎么个暴躁法啊？”

　　“就今早，转过来一个病人，那小伙子长得倒是挺俊，脾气啊，真吓人咧，打碎了三瓶输的液，还有病房里的茶杯，全摔碎了，一会儿你去了，可别惹到他。”

　　陆星儿多留了个心眼儿，“陈姐，那病人，住哪个房间啊？”

　　“一会儿上去了，我给你指。”

　　“哎，好。”

　　陈姐说着要去推清洁车，陆星儿忙眼疾手快地抢先一步，“陈姐，我来推吧。”

　　会来事儿的女孩儿谁不喜欢呢，陈姐点头笑笑，对陆星儿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陆星儿成功上了通往VIP高级病房那一层的电梯，电梯直达十二层，到了之后，陈姐悄悄给她指了那间病房，此刻里面静悄悄的，门口守着一个黑衣保镖。

　　陈姐低声道，“估计又是哪个集团里不听话的小公子。”

　　“陈姐，那这边就交给我吧。”陆星儿主动揽活，陈姐却有些不放心，“你是新人，我怕你……”

　　“没事的陈姐，我原来打过不少工，脾气再臭的我也都见过……”

　　陈姐还要说什么，陆星儿又道，“陈姐，原来你辛苦，可现在我不是来了吗，您也能稍微清闲一下不是？”

　　陈姐笑笑，“那好，就交给你了，实在不行喊我啊，我再那道走廊打扫。”

　　“嗯，谢谢陈姐。”

　　陆星儿随手拎了一个拖把，慢慢悠悠地从走廊这头朝那边拖，到了那一间的时候，陆星儿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眼，门是关着的，陆星儿什么都没看到，门口又有保镖，陆星儿不好多做停留，以免引起保镖的嫌疑。

　　她又拖回去拿了一个抹布，去擦窗户，擦窗户可比拖地慢多了，陆星儿心里焦急，继而又不好对那间病房凸显出太大的关注和热情，只能一间一间挨着擦，委实憋得辛苦。

　　陆星儿边擦玻璃边愤愤地想，沈瓒，我对你可真是仁至义尽了，你可一定要在里面啊。

　　擦着擦着，陆星儿听见保镖按下耳机，接了一个电话，那人隐约间，陆星儿听见里面说什么“切断他与外界联系……”“对外说伤势很重昏迷不醒……”

　　这话实在是太引人遐想了，加上那位联系不上的许经理，看沉意集团里，狼子野心的人，怕是少不了。

　　好不容易擦到了那间的窗户，陆星儿悄悄朝里头望了一眼，功夫不负有心人，里面的大床上躺着一个人，背对着陆星儿，但陆星儿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沈瓒。

　　陆星儿慢吞吞地移开，心中又琢磨着，如何将这保镖引开，将沈瓒给救出来。

　　他要是醒着还好，若是昏迷着，那她不知道还得来扮多少次清洁工，这次倒是没事，下次穿帮可久完蛋了。

　　所以一定要一次过，没有NG的机会。

　　陆星儿默默移开，边走边想着怎么才能引开保镖，他瞧着那么五大三粗的，凭武力取胜的可能几乎为零，陆星儿只能智取。

　　隐约间好像听见饮水机加热的声音，陆星儿顺着那声音走，还真叫她瞧见了一间宽敞明亮的茶水间。

　　陆星儿走进去，接了一杯水，想了想，又倒掉，改换了一杯十分浓稠的咖啡加奶，她倒了许多咖啡粉，将那杯咖啡搅拌得黏黏糊糊的，又掏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一个电话之后，这才端着咖啡走了出来。

　　快走到沈瓒那间病房门口时，陆星儿十分戏剧化地滑了一下，人没事，只是那杯精心调制的，十分粘稠的咖啡，全洒到了保镖的衣服上，从上到下。

　　保镖抬起眼，一脸一言难尽的神色，望着陆星儿，陆星儿没敢怎么抬脸，“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保镖手往兜里摸了摸，问她，“你带纸巾了吗？”

　　陆星儿当然有，也当然不可能给他，“走廊那边有个洗手间，要不您去清洗一下吧，这个干了穿身上很难受的……”

　　保镖朝两边张望了一下，顺着陆星儿指的路去了。

　　陆星儿悄悄瞧着保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忙拧动门把走了进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她进去之后，随手将门反锁上了。

　　地上还有碎玻璃，也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又打碎的。

　　陆星儿小心避开，绕到他正面。

　　沈瓒闭眼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一样。

　　陆星儿悄悄伸出手拍了拍他，小声唤他，“沈瓒，沈瓒，你醒醒……”

　　沈瓒蹙了蹙眉头，睁开了眼睛，瞧见陆星儿的脸，怔了一下，陆星儿眼睁睁的瞧见他嘟囔了一句，“陆星儿，怎么又梦见你了。”

　　他说着又闭上了眼睛，还十分自然地揽过陆星儿的肩膀。

　　陆星儿一个没站稳，摔到了他身上。

　　“嘶——”沈瓒一声呼痛，陆星儿随即想起来他是个病号，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起来。

　　沈瓒又睁开了眼睛望着她，似乎是笑了笑，“不是做梦啊……”

　　陆星儿张望了一下门口，“沈瓒，现在没功夫和你解释，情况紧急，你赶紧起来跟我……”

　　陆星儿絮叨不止的嘴巴忽然被他捂住了，她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的用意。

　　沈瓒伸手拿起了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了备忘录，递给了陆星儿。

　　陆星儿半疑半信地接了过来，备忘录里空空如也，一个字也没有。

　　紧接着，便听见他说，“我听不见声音了……”

　　陆星儿一时间竟也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抬眼去望沈瓒，见他的神色不似作假。

　　陆星儿忙低下头，在备忘录里以最快的速度打字给他看。

　　沈瓒的神色逐渐凝重了些，“何必呢，为我冒这样的险。”

　　陆星儿将他的手机装进兜里，把他扶了起来，将衣架上挂着的外套拿过来给他穿上，扶着他下了床，又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小被子，卷了卷放到床上，用被子盖住，营造出床上还有人的假象。

　　沈瓒瞧着她这一系列行为，乐了，“陆星儿，你还挺娴熟啊……”

　　陆星儿白了他一眼，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她先探出头张望了一下四周，没瞧见人影，忙将他扶了出来。

　　两人顺利走上了电梯，陆星儿刚要按下键，便眼尖地瞧见保镖从拐角走了回来，陆星儿忙将沈瓒往死角里推了推。

　　保镖看了过来，陆星儿强装镇定，悄悄握紧了拳头。

　　所幸，保镖的目光很快就移开了，他瞥了一眼房间内，然后转身站好。

　　电梯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陆星儿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没管沈瓒，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助理，电话中，助理已经在外面安排好了车子。

　　陆星儿打完电话，转眼望向沈瓒，将手中的外套递给了他。

　　“穿上。”

　　话刚说出口，陆星儿随即想起这个人现在听不见了，刚要动手帮他穿上，他已经伸手将外套接了过来，自己穿了上去。

　　陆星儿看了看，有些不满意，上前一步，伸手将后面的帽子给他戴到了头上，他的刘海被压了下来，稍稍遮住了些眉眼。

　　陆星儿这才稍稍满意了些。

　　“叮咚”一声，电梯到了，沈瓒刚要下去，陆星儿伸手拦住了他，她先出去悄悄望了望，然后才拉着他出了门。

　　陆星儿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打字：低头，眼睛盯着地上，别左顾右盼，你助理的车就在外面。

　　打完递给他瞧，沈瓒望着那行字笑了笑。

　　还笑，这个人，怎么就一点紧迫感都没有。

　　陆星儿恨铁不成钢地伸出手，将他的脑袋按了下来，扯着他就往外面走。

　　助理的车等在路边的绿化带旁边，是一辆黑色的，陆星儿掏出手机点开短信，确认了一下车牌号，车牌号吻合，这才拉着沈瓒走了过去。

　　助理从后视镜中瞧见他们俩出来，忙下车给他们俩开门。

　　陆星儿走了过去，问他一会儿怎么办，“沈总在郊区有栋别墅，那里的管家是老沈总之前留下来的，可靠，现在就先把沈总接到那边去。”

　　陆星儿点了点头，“私人医生呢？”

　　“已经联系了。”

　　陆星儿回头望了沈瓒一眼，他正盯着她，眼里含着叫陆星儿心惊肉跳的笑意。

　　陆星儿狠了狠心，转过了头，虽然知道他听不见了，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你们沈总他，耳朵听不见了。”

　　助理瞪大了双眼，“这……”

　　“你们先上车吧。”

　　“好。”

　　助理打开了车门，沈瓒坐了上去，陆星儿将车门关上。

　　助理一愣，“陆小姐，你不上去吗？”

　　陆星儿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裳，“我这清洁服是穿人家的，还得还回去，不然人家找不着衣裳，该着急了。”

　　“那您送完衣裳，还回来吗？”

　　陆星儿摇摇头，“不用等我了，你们走吧……”

　　救他出来，算是偿还他放过她。

　　陆星儿顿了顿，朝车内望了一眼，“你……照顾好他。”

　　听她这样说，助理明白了她的意思，神色凝重地开了口，“我知道了，陆小姐，你，也多保重……”

　　陆星儿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