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如梦》山雨欲来风满楼

16、第十六章

　　日子，如白开水，过一天算一天。
　　陈莫，整日待在听雨轩内，不思饮食，不见外人。小高说，这是“辟谷”。
　　穆铁枭，亲去岭南，排解水云轩分铺与白夷人的纠纷，算来已走了半月。
　　石头和耗子，除了照料绸缎庄处于半停滞状态的生意外，还要不时地前往山林挖掘草药，配制活络气血的丹药。
　　小高，自二人捅破那层窗户纸后，再见面反而无话可说。每天要么练剑，要么侍候穆铁枭留下的宝贝花草，忙得脚不沾地。
　　剩下的小鱼小虾，无人敢撩拨萧红泪火爆的臭脾气，只顾自娱自乐。
　　水云轩里，萧红泪孤家寡人一个，无所事事。
　　这一日，萧红泪枯坐前堂，手持拂尘驱赶虫蝇，正穷极无聊。
　　“有没有人在？”
　　谢云飞气定神闲，纸扇轻摇，飘飘然推门而入。
　　“废话，你眼前不就是喘气的大活人一个？”
　　萧红泪黑脸一沉，倒转拂尘，用尘柄指着自己的鼻尖。
　　“小萧儿，你在生气？”
　　谢云飞大奇，纸扇一挥，凑至萧红泪身前，与他大眼对小眼。
　　“哼，你把老爹折腾得半死不活，躲起来不肯见人。难不成，我该笑脸相迎，感谢你的大恩大德？喂，别靠这么近。”
　　萧红泪点着谢云飞的额头，把他的脸往后推。
　　“那天，酒后犯浑，全是我的错。小萧儿，我向你赔罪。别生气，好不？”
　　谢云飞软语相求，拽着萧红泪的胳膊摇啊摇，貌似撒娇。
　　“你向我赔罪作甚？你又没得罪我，放手！”
　　萧红泪哭笑不得，奋力掰开谢云飞的手指。忽觉手腕一紧，掌心一沉，手里多了三个四四方方、沉甸甸的小东西。
　　“我道什么稀罕玩意儿，注了水银的色子而已。”
　　萧红泪掂一掂，除了格外沉重，倒不觉有何出奇。
　　“这是赌坊特制的工具，专门用来训练开宝人的耳力和手劲。等你练熟了，我们再去银月赌坊，大杀四方。”
　　谢云飞闭眼，旋转色子，一边侧耳倾听，一边报出点数。萧红泪看得目不转睛，双眼瞪得有铜铃一般大。
　　“你不是衙门的捕快么？今天，不用办案，尽在水云轩里胡混？”
　　萧红泪眉眼弯弯，喜笑颜开，宝贝似的把色子藏进衣袋里。
　　“这就走，小萧儿，改天再见。”
　　谢云飞纸扇一扬，转身离去，恰与举步进门的小高迎面相碰。
　　“抱歉。”
　　谢云飞手一拱，急急擦身而过。
　　“他是谁？火急火燎的，出了什么事？”
　　小高皱眉，满心不悦。
　　“少爷肯搭理人了？小的惶恐。他就是你的大仇人，谢云飞。”
　　萧红泪掀帘进内堂。小高凝望谢云飞的背影，满面寒霜，目光锐利如剑。
　　竹林，枝叶婆娑。
　　林荫野道上，一个锦衣人面色仓惶，打马狂奔，不时回头张望。
　　突然，锦衣人面容一僵，眼球暴突，呼吸就此停滞。胯下骏马，驮着僵直的尸首一路疾驰。片刻，尸首轰然倒地，头断血溅。
　　“兵部侍郎杨庸。首领，任务完成。”
　　黑衣刺客手捧人头，单膝跪地，目光精锐冷酷。青竹枝头，横卧一纤纤女子，轻纱覆面，随风摇曳。虽布衣裙钗，鬓插□□，一副乡野村姑打扮，却身姿妖娆，难掩华贵天成的风韵。
　　“好！将首级送至知府衙门。新府台到任，我们尚未送上一份大礼道贺。”
　　女首领娇笑连连，双目中却无一丝半点笑意。
　　竹林深且幽，只闻风儿沙沙。偶尔，不知名的山兽窜出洞穴，探头四顾，惊起一群栖息枝头的鸟雀，扑棱棱地振翅飞入半空。
　　“出来！”
　　谢云飞冷笑，转身。对面，一个青衣蒙面人，头戴竹笠，手持长剑，屹立如山。
　　“阁下一路相随，有何见教？”
　　谢云飞收起纸扇，顶在下颚，不动声色地观察青衣人的神态举止。
　　“亮兵刃，出招。”
　　青衣人眼露寒光，握紧掌中剑。持剑的手，纤长白净，纹丝不动。
　　“你我素昧平生，何需刀兵相见。”
　　谢云飞举步，正欲离去。白光一闪，林中竹叶纷飞，每一片均平平整整地截为两半，飘落在他四周，围成一个浑圆。
　　“出招，下一次绝不容情！”
　　青衣人冷言。谢云飞低头，前襟豁开寸许裂口，毫发未伤。
　　“好剑气，谢云飞非阁下之敌，告辞。”
　　谢云飞镇定自若，背身而立。
　　“堂堂的‘天下第一神捕’，竟这般没脸皮。”
　　青衣人眼含嘲讽，脚下却一动不动。
　　“没脸皮，总比没命强。这叫‘识时务为俊杰’。阁下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走。”
　　谢云飞纸扇轻摇，浅笑吟吟。
　　“哼！”
　　青衣人倏然消失无踪。半空中，数片竹叶，为杀气所激，凌空飞舞。
　　“好险！杭州府，果然藏龙卧虎！”
　　谢云飞松懈掌力，解开衣领，方觉手麻脚软、汗透重衣。
　　他抬头辨清方位，朝贪狼堡方向疾驰而去。
　　“谢云飞胆色过人，的确不可小觑。”
　　女音方歇，青竹梢头芳踪已缈。
　　片刻，一处隐蔽的洞穴中，青衣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
　　“呆子，我就知道你会忍不住出手。”
　　“谢云飞，阴险的小狐狸一只，你怎么斗得过他？”
　　“穆老头临走时怎么吩咐你的？三个月内，不准妄动真气。疼死你，活该！”
　　萧红泪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取出随身携带的玉瓶，倒出一粒丹药，塞入小高口中。
　　“小孩子家，不听老人言。万一内功废了，哥哥我可不养你老。”
　　萧红泪盘膝坐于小高身前，双掌一翻一覆，浑厚阴柔的内力输入小高体内。小高面色苍白，冷汗淋漓，却始终一言不发，只灼灼地盯着那张一闭一和的淡粉色唇瓣。
　　“呸，色狼！”
　　萧红泪收掌，罩头啐了一口，背起小高，一步一颠地离洞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