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如梦》山雨欲来风满楼

12、第十二章

　　“红泪—”
　　小高站在门口，远远招手。萧红泪哼着小曲儿，一步三摇。
　　“刚刚银月赌坊的华老板来过，穆叔正气得发飚。你可要仔细些回话。”
　　小高一再叮嘱，一脸担心。
　　“切！怪道他这么好心，原来是先打了小报告。”
　　萧红泪暗自腹诽，白眼望天。
　　“萧红泪！”
　　耳听一声怒喝，眼前一花，某金灿灿的可疑物事风驰电掣，直奔面门而来。
　　“来得好！”
　　萧红泪右脚一跺，纤腰一拧，借助“梯云纵”，窜上了半空。左臂顺势一捞，将那物件稳稳当当地圈在怀里。凝目观之，金算盘一把，是也。
　　“死老鬼，今天好大方。本少就不客气了。”
　　萧红泪笑眯眯地把金算盘往衣衫下面塞。穆铁枭目瞪口呆，蠕动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红泪，别闹了。”
　　小高夺下金算盘，小心翼翼地收进柜台暗阁中。此举，不期然地换来白眼数枚。
　　“偷银子、滥赌、打架伤人，臭小子，你本事不小！老夫前世没积德，才会被你这冤鬼缠身！”
　　穆铁枭气不可遏，一把花白胡子直翘，手指抖得像中风。
　　“死老鬼，头发快掉光了，脾气还这么坏。当心变成秃头铁公鸡。”
　　萧红泪搂着小高的脖子，皱鼻、挤眼、吐口水。一溜烟，便跑得人影全无。
　　“臭小子，今天不打烂你的屁股，老夫跟你姓！”
　　穆铁枭操起旱烟袋，提气飞奔而出。
　　“穆叔，算了。红泪成心和您斗气，别跟他计较。”
　　小高的话音未落，这一老一少，只剩下芝麻绿豆大的背影。
　　“死老鬼，纵然你愿意认本少作老子，本少还不情愿收你这老家伙当儿子哩！”
　　笑语远远飘来。一个美丽的少年，一个干瘦的老头，一个巧笑嫣然、青春飞扬，一个横眉竖目、老当益壮，沿着柳枝吐翠、鸟雀衔泥的长堤，跑遍了大半个西湖。
　　“萧哥儿又惹事了？”
　　“穆掌柜真可怜！”
　　“明日水云轩又该关门歇业了。”
　　路人驻足旁观，见怪不怪。
　　“唉，还是老样子。”
　　小高叹气，轻笑。一转身，才发现陈莫披着狐裘，怔怔地立于身侧，安静得像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像。只是，素日冷凝的面庞上，显露出些许暖暖的笑意。
　　“义父，前堂风大，您怎么过来了？”
　　小高忙不迭地让座，又倒了一杯清淡的热茶，置于陈莫的掌心。
　　“不打紧。已经开春了，身上没那么冰冷僵硬，可以四处走动走动。”
　　陈莫抿了一口热茶，顿觉齿颊留香、沁心润肺。
　　“小高，去账房支五百两银子，我要出门。”
　　陈莫拿出袖中的烫金请柬，漫不经心地来回翻看。
　　“酒宴，非去不可？”
　　小高瞟了一眼，不置可否。
　　“自古，民不与官争。知府衙门既然亲自下柬，区区小民岂敢不从?”
　　陈莫眼露讥讽，自去账房支了五百两银子。小高又挑选了一个办事稳重麻利的伙计跟随，叮嘱再三，方才送二人出门。
　　走出聚宝阁的一瞬间，心悸不已，陈莫闭上了双眼。二月的春风，依旧透出丝丝寒意。陈莫紧紧身上的狐裘，拂了拂前襟的褶痕，不经意间，怀中的绢帕掉落在台阶上。他弯腰去拣，却有人更快一步。
　　“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
　　两根纤纤玉指，夹着带有缕缕药香的绢帕，吻上了谢云飞的淡色唇瓣。
　　“有劳公子。陈某确信，除今日之外，平生从未与公子相识。”
　　陈莫微微一笑，匆匆举步离去。
　　“刚刚离开聚宝阁的人，是谁？”
　　谢云飞指一指陈莫的背影。一锭银子，抛在聚宝阁前堂的柜台上。
　　“大爷是问，方才在这里出高价买下顾恺之丹青真迹的水云轩陈大老板？”
　　老掌柜抬起头，戴上老花镜，看了又看。
　　“水—云—轩—”
　　谢云飞长身玉立，纸扇轻摇，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长街对面的陈莫，莫名地打了个寒颤，后背浮起一粒粒的鸡皮疙瘩。他狐疑地停下脚步，和身后跟随的伙计低声耳语几句，便独自一人走进街边的一家小吃店。
　　陈莫要了一碗云吞，坐在正对大街的位置上，含着汤匙，慢条斯理地细品浅尝。背后灼人的视线，业已完全消失。小吃店中，雾气蒸腾，食客们谈笑风生；街道上，冷清寂寥，过往行人步履匆匆，似乎一切皆无可疑之处。
　　“好高明的追踪术！会是什么人？或许，是我多虑了。”
　　陈莫自嘲地一笑，放下饭钱，移步走出店外。
　　此时，落日余晖散尽，天边升起一轮残缺的银月。陈莫眼见天色不早，沿途雇了辆马车，会合了先去知府衙门送贺礼的伙计，一路晃晃悠悠地向飘香院赶去。
　　“大人，您可回来了。”
　　“您上哪儿去了？袁堡主遣人四处寻找。”
　　谢云飞的伴当，气喘吁吁，急得满头满脸的汗水。
　　“轿子已备妥。官服放在包袱里。大人，您快些，要迟到了！”
　　一顶华丽精致的四人官轿，摇摇晃晃抬出贪狼堡侧门。谢云飞，掀开轿帘，无聊地数着天上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