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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街道华灯初上,热闹得很。

      陆聿扬打了个呵欠坐起来,一眼瞧见老板趴在一旁呼噜打得贼响,他走到镜子前转过身看了看自己的右后肩,那里纹上了半个巴掌大的墨色麒麟,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牛尾,霸气却不张扬。

      这纹身师手艺可以啊,一点儿感觉没有,细节无可挑剔,简直跟活得一样,这五百块还挺值,陆聿扬很满意。

      “哎哟!我怎么睡着了!”纹身师猛地惊醒,嗞溜着哈喇子直喊“对不住”。

      陆聿扬走过去拿起上衣,笑着说:“师傅,手艺不赖啊。”

      纹身师看着陆聿扬的后肩,两眼都瞪直了:“啊?我……我给你纹的?”

      陆聿扬穿衣服的动作一顿:“难道不是吗?”

      “是……吗?”纹身师狠狠抹了抹脸,深度怀疑自己失忆了,他记得这位客人一躺下就睡着了,他拿来工具才刚坐下,就有什么东西从窗户外砸进来,他后脑勺被砸个正着,瞬间没了意识,怎么醒来纹身就纹好了呢?关键是……他要有那水平,早提价三千块了!

      “睡糊涂了吧?”陆聿扬被纹身师的反应逗乐了,没多想,付完钱就走出了店,留他一人独自凌乱。

      ***

      碧海湾的公寓一层两户,出电梯的时候,陆聿扬的眼睛不知怎么就瞄到了隔壁门上,他来这住了两天,还没碰上过隔壁邻居,不过两家阳台离得近,他倒是有看到邻居晒的衣服,据他推测应该是一位独身男性,年龄三十岁上下,目测身材不错。

      二八杠在走廊地毯上推过,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陆聿扬单手推车,走到门前停下,摁下指纹,打开门把二八杠在玄关停好,换上拖鞋进了厨房。他一整天还没吃过东西,胃已经造了一天的反了,这会儿再不安抚一下,可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由着自给自足惯了,他磨出了一套和他看起来格格不入的好手艺,清粥小菜上桌都能做到色香味俱全,可吃的人没有细细品味的兴致,五分钟不到风卷残云扫了个干净,锅碗瓢盆收拾妥当,看看时间,才过了十分钟,本来想去洗个澡的,可想想刚纹了身得三个小时后才能碰水,他只能盘腿坐在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找了个八点档的苦情剧打发时间。

      电视机不断变化的光亮映在陆聿扬眼底,他的眼睛却没有聚焦,煽情的BGM在他耳朵外头打转,演员的脸在一点点模糊的视线中慢慢扭曲……

      “找只毛都没长齐的小东西就想压我?你可真是傻得可爱。”

      男人调侃意味十足的声音忽然在陆聿扬身后紧贴着他耳畔响起,陆聿扬瞳孔猛地一缩,瞬间回神,目不斜视紧盯着电视屏幕,指尖重重地摁住遥控的音量键,把音量调到了最大。

      “你爹还没给你长记性吗?”男人慵懒地打了个呵欠。

      陆聿扬额角腾地跳起一根青筋,两腮死死咬紧,电视的声音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可却丝毫掩盖不住男人漫不经心的话语:“放弃无谓的抵抗,蠢货。”

      “不理我?”被刻意忽视,男人低声笑了起来,他突然伸手捏住了陆聿扬的下巴迫使他转过头来,嗓音变得微凉如水,“若是换上这副皮相,你是不是会乐意吱一声?”

      被迫转过脸的陆聿扬看清对方脸的下一秒眼角狠狠跳了三下。

      这没脸没皮的,居然变成了徐青初的模样!

      不过,这张白日里看着会心跳的脸这时候瞅着完全没有那感觉,他反抓住男人的手把它从自己下巴上掰开,冷笑一声:“有意思吗?楚将军。”

      楚淮原轻笑一声,从沙发后利落地跳过来,在陆聿扬身边坐下,把脸凑到了他眼皮子底下:“嗯?不像么?”

      “一模一样。”陆聿扬神色淡淡地看着他的眼睛,“就是眼神太猥琐了。”

      “猥琐?”楚淮原不满地挑了挑眉毛,“小道士道貌岸然,装成一朵清水白莲你还真当他心思纯粹?”

      陆聿扬满不在乎地收回视线,徐青初怎样他根本不在意,两人说穿了不过萍水相逢在命案现场,转个身就再没交集,撑死多扯一句,也就是他对徐影帝清清凉凉、多吸一口都会上瘾的“薄荷气质”有些念念不忘,再多的,他压根没想,那还管他个清水白不白莲的。

      见陆聿扬又开始装哑巴,楚淮原哼哼了一声,接着说:“没想到啊,陆家单传居然好龙阳,啧啧,这是要绝后啊!女人不好吗?哦,不过那张脸长得确实不错,气质也着实没话说,可那是个道士啊!嗯哼,莫非你就喜欢这种别样的征服感?”

      无奈,鬼上身居然上了只“八哥”,陆聿扬抬手摁了摁疯狂跳动的太阳穴,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微笑:“你找我有事吗?”

      “就唠嗑唠嗑。”“楚八哥”翘起二郎腿一晃一晃的,硬生生当着陆聿扬的面把徐青初的高岭之花形象糟蹋得一塌糊涂。

      “……”陆聿扬不忍直视地别过脸。

      “我在你们陆家人身上待了少说有五百年,你是继陆怀阳之后唯一一个能看到我、和我说上话的。”楚淮原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长裤包裹下修长的双腿架在茶几上,一副“你小子赚大发了的”得瑟样。

      陆怀阳?

      应该就是那个太太太爷爷吧,这么说来,“楚八哥”憋了五百年好不容易才遇上他这么个聊得上的?这还了得!啧,得想办法给他弄出去。

      “陆聿扬是吧?”

      陆聿扬“嗯”了声,还以为“楚八哥”要继续逼逼,没想到他突然就沉默了,陆聿扬转头一看,那张不像样的“青初”脸可算从他头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张五官由水墨画成的……脸?

      入鬓的眉,狭长的眼,单薄的唇,眉宇间杂糅着和“楚八哥”格格不入的三分沉郁,标准古风美男子,只不过三次元里看着,多一眼都是惊悚。

      “其实吧,我不记得自己究竟长什么样。”楚淮原促狭地咧嘴一笑,“这是按着谢必安那里我的画像变的,怎么样?有没有心动的感觉?”

      陆聿扬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楚将军,我是喜欢男人,但劳烦在‘人’字上画个重点,谢谢。”

      楚淮原不以为然地抱着手臂往沙发上一靠,正色道:“言归正传,找齐我的遗骸,唤醒我的记忆,我自然会从你身上离开。在那之前,奉劝你不要有歪心思,重蹈你爹的覆辙,白白搭上你自己、陆家甚至其他人的性命。”

      想起前处长的话,陆聿扬五指倏尔握紧,危险地眯起眼看向楚淮原:“是你杀了他们?”

      楚淮原嗤笑道:“错,我只是没救,确切来说,是他咎由自取,导致我没能救他。”

      “什么意思?”

      “我附身一天,你们就少一天阳寿,因此你爹想把我从身体里弄出来封印在剑里,他失败了,我被迫沉睡。杀害你爹的那只厉鬼是地府头号通缉犯,叫做‘枭’,你要庆幸我醒得及时,不然陆家早死光了。说来,得亏陆怀阳的孙子有先见之明,他和阎王谈下另一个条件,以鬼差之职赚取阳寿,历任当家人积攒的阳寿那时就派上用场了,你爷爷才硬撑下这十年。”

      封印失败,厉鬼复仇。

      因与果太过明确,完全没有容得陆聿扬为父亲辩驳的立场,他低头看着掌心留下的深深指甲印,嘴里像是含了一块新鲜出炉的烙铁,烫得他一嘴腥味,再说不出任何试图违逆的话。

      就算这份陆家的使命是被强塞到他身上的,但内里千扯百扯不知扯了多少根相连的丝线,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他现在手里捏着的是最粗的那一根,轻轻一弹,都可能把他自己或身边人的命丢了,那么,他还能一意孤行吗?

      “砰”,阳台的玻璃门忽然发出一声脆响,登时炸开一个大口子,从外面吹进一阵阴风,陆聿扬浑身一凉,紧接着有什么东西向这边冲了过来。

      楚淮原不屑地哼了声,头都没回,抬手一个响指“哒”,陆聿扬应声睁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睡着了,电视机不知什么时候关了,黑暗中一片沉寂。

      下一秒身后一道邪风撞来,他猛地转过身,抬手一把掐住突袭来的一只怨灵,那怨灵身材短小却顶着个硕大的脑袋,张着血盆大口向他吼叫,长长的指甲几乎要插进他眼珠里,他不为所动,赤红的眼眸闪烁着狠戾的光。

      楚淮原轻蔑的话语从陆聿扬嘴里飘出:“不长眼的东西。”

      “唰啦——”,阳台门猛地被人从外拉开,陆聿扬歪着头看过去。

      月光下,一名红衣道士徐步走了进来,夜风吹得大红色的道袍肆意翻飞,那人半张脸埋在沉沉夜色中,俊美出尘的脸上保持着惯有的波澜不惊,他微喘着气,像极了天上不小心掉下来的仙人。

      他右手持一柄桃木剑,凤目轻轻一抬,和陆聿扬的视线撞个正着,湖水般沉静的眼底闪过一丝讶然:“陆警官?”

      陆聿扬住的是二十一楼,这位“谪仙”显然是从隔壁阳台跳过来的,他还没开口,身体里的楚淮原已经蠢蠢欲动了:“哟呵,缘分呐!愣着干什么?还用我教你吗?扑倒啊!”

      这回陆聿扬咬紧了牙,没让楚淮原这话从自己嘴里蹦出来,他面上保持微笑,在心里说道:“走心派,不走肾。”

      楚淮原:“……”

      “哟,道袍当睡衣,徐道长这算是情怀吗?”陆聿扬一手还掐着怨灵,另一只手却从容地从兜里摸出烟盒,打开用牙齿叼起一根,点燃后吸了一口,在淡淡烟雾中冲他笑笑。

      徐青初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的眼睛,面如止水地说:“那东西,停车的时候遇上的。”

      陆聿扬眨眨殷红的眼睛,满脸同情:“那它还挺倒霉的。”

      徐青初扫了眼在陆聿扬手里动弹不得的怨灵,认真地点点头:“是挺倒霉。”

      “你是要度化它吗?”

      “怨念过深,油盐不进。”

      “这意思就是没救了?”见徐青初再一点头,陆聿扬蓦地五指一收,只听得怨灵发出一声万分凄厉的刺耳尖啸,随即一阵扭曲,当场化作一团黑烟,他随意地挥挥手,把那团黑烟打散,积郁的心情舒坦了不少,对徐青初仍然保持微笑,“徐道长,喝茶吗?”

      徐青初没有应声,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张符重重拍在他额头上,口中一声低喝:“恶灵退散!”

      那力道实打实的,陆聿扬没防备,向后踉跄一步,跌在了沙发上,他吹起额头上的符,眼看徐青初的桃木剑已经戳到自己心窝上了,有些哭笑不得:“徐道长,这鬼家传的,驱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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