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沙雕在天上飞》辰弦

47、最是人间意难平3

　　06
　　荷官将手中牌切过，正要发给二人，迟意便带着几分天真问道：“你们出千怎么办？”

　　中年人道：“小朋友倒是很警惕啊。”

　　迟意便撇撇嘴：“谁知道呢，你们都是一伙的。合起来设计我，我就没办法了。”

　　中年人笑笑：“那这样，我和你分别再切过一遍，可以吗？”

　　迟意装作思考了一会，勉强同意了。

　　中年人先拿过牌，随意地切了几下，就将牌交到迟意手里。

　　迟意笨拙地拿起牌，很生涩地切了几轮，直到中年人颇没有耐心地问道：“小朋友还不放心？”
　　他才停下动作，将牌交还给荷官。接下来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荷官的手，好像生怕他做出什么花样。

　　等拿到底牌，迟意又小心翼翼地掀起靠近自己的一个角看了一眼，然后迅速盖住牌，朝中年人露出一丝纯良的笑。

　　中年人则连底牌都没看，就这样笑吟吟地看着迟意。

　　迟意点了点头，荷官又开始继续发牌。他们这把赌注已经说明，因此也没有了什么加注的环节。所以很快，双方四张明牌都亮在了桌面上。

　　这双方四张牌甚至有些相似。

　　迟意那边是两张J，一张9，一张A；而中年人面前则同样是两张J，一张Q，一张K。

　　看明牌牌面，都不是什么大牌。

　　迟意脸上显出几分焦虑来，害怕地盯着中年人那张底牌看。

　　这个动作很大程度上取悦了中年人。他胜券在握一般地看了看底牌，对迟意笑道：“怎么样，开牌吧？”

　　迟意看清了中年人手上的小动作，但并没有在意，只是再一次不确定地看了底牌，说道：“你先。”

　　中年人满不在乎，直接将底牌翻出。
　　一张K，合起来是两对。

　　根据迟意的表情，他的底牌应该不是既不是9也不是A。

　　中年人笃定自己已经赢了，轻松道：“小朋友，别磨蹭了？”

　　迟意这才慢慢将自己的底牌掀开——一张A。同样是两对，只是比中年人略大一些。

　　中年人不可思议地看着牌。

　　迟意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输了吗？A是最小的吗？”

　　荷官被他这句话逗笑，宣布道：“迟先生这边胜。”

　　“啊！是真的吗？”迟意的表情瞬间变得惊喜极了：“我赢了！那是不是就还清了债务啊？”

　　中年人还是难以相信赌局的结果，整张脸阴沉着。

　　那几个大汉也在边上盯着迟意的牌看。要知道中年人精于出千之术，而迟意却就这样赢了，这个结果，除了运气好没有别的解释。

　　小赌场里围着这局看的赌客并不少，很多人都听到了迟意的赌注。这时候迟意热切地问着中年人，中年人也不好反悔，只能咬着牙道：“是，一笔勾销了，你走吧。”

　　“谢谢叔叔！”迟意后半程一直表现得十分单纯，仿佛那个冷冷说出“就赌我自己”的人不是他。

　　在一众赌客的注视下，迟意蹦跳着出了逼仄的地下赌场。一溜烟地跑了。

　　07
　　刚出这条小巷子，迟意就注意到那里停着一辆格格不入的豪车。

　　看见他出来，副驾驶的人打开车门，礼貌地拦住了迟意：“许安少爷？”

　　迟意看他穿得和那天的黑衣人差不多，已经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他问道。

　　副驾驶笑笑：“我来带您回家。”
　　他打开后车门，护着迟意坐了进去。

　　迟意在后座看见了熟悉的人，他刚刚在那个家里告别的人，许安妈妈。

　　许妈妈已经恢复了一些，头发也不再那么凌乱，只是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慌张。

　　迟意全当没看见，叫了一声“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呀？”

　　许妈妈摇摇头没有回答。车开动起来，副驾驶恭敬道：“安少爷，是这样的。您十八年前在医院被抱错了，DNA证明您是钟先生与夫人的亲生儿子，我是来接您回家的。”

　　“啊？”突然听到这样劲爆的消息，迟意脸上惊讶做得十足：“妈妈，这是真的吗？”

　　许妈妈眼里闪过几分恐惧，又茫然地摇摇头：“既然做了鉴定，那应该是这样吧。”

　　车平稳地朝钟家开去。

　　副驾驶不打算主动讲话，迟意便又问道：“那，我的亲生父母怎么没来接我？”

　　副驾驶道：“钟先生忙于公司事务，太太之前在医院照看嘉少爷。等我接到您，夫人应该也就会到家。”

　　“嘉少爷？”迟意好奇地问道。

　　许妈妈听见这个名字，也不可抑制地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嘉少爷就是，和您抱错的男孩。”副驾驶看了一眼许妈妈：“也就是许太太的亲生儿子。”

　　“哦。”迟意点点头，问他旁边的许妈妈：“妈妈也是去接回亲儿子的吗？”

　　许妈妈先是激动了片刻，眼里的光又黯下来，落寞地摇摇头。

　　副驾驶道：“先生太太的意思是，让您和嘉少爷一起生活。毕竟我们能提供比许太太更好的生活条件。”

　　许妈妈开口，声音沙哑：“是啊。我没本事让孩子生活在身边。”她对迟意道：“安安你过去之后，和小嘉好好相处。”

　　“哦我会的。”迟意道，声音却也透着冷漠。

　　08
　　迟意好歹在赌场、商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见过的人无数。到了此刻，如果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就真的太失败了。

　　许妈妈跟许安并不亲切，甚至在许安要被带走时也没什么表示，或者说许安抵债反而让她松了一大口气。
　　而如今，抱错的真相被揭露。许妈妈并没有过多震惊，但是在听到亲儿子的情况时却情感波动极大。

　　这一切异常都说明，许安当年被抱错可能并非偶然，而是许妈妈的蓄意谋划。

　　许妈妈这个人，生性胆小怯懦，或许当日偷换孩子便用尽了一生的勇气。

　　迟意发自心底厌恶这样的举动，没有人能够擅自决定别人的命运。若非他的到来，根本不会有相认这一幕。而即使现在相认发生了，真正的许安却永远见不到自己的生父母了。

　　于是再没有人讲话，每个人怀着自己的心思，直到车驶入别墅区，在钟家大宅前停下。

　　许妈妈看着富丽堂皇的别墅，显然有些不敢跨步了。

　　迟意却很没心没肺地直接走了进去。副驾驶带着他们一路往内，直至到了客厅。

　　与许安家里完全不同，钟家别墅内如果要用什么词形容，大概就是“写着有钱”吧。

　　迟意随意地看着开阔的客厅，最终眼神定格在沙发上坐着的贵妇人。
　　钟太太穿着优雅的连衣裙，头发高高盘起，带着珍珠耳饰和项链，妆容精致。

　　许妈妈跟在迟意身后，很不敢露脸。钟太太明明和她差不多大，看起来却像年轻了十来岁。在这样明艳照人的女人面前，许妈妈感觉自己就像生于尘埃一样。

　　看见三人进来，钟太太站起身向迟意露出一个微笑：“安安，你终于回来了。妈妈很想你。”

　　迟意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笑笑：“那妈妈怎么没有去接我呀？”

　　钟太太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话，过了会才又恢复笑容：“因为妈妈有些事，很抱歉没有去接到你。”

　　“没关系。”迟意笑得灿烂，仿佛刚才的问话只是无心偶然。

　　钟太太又跟许妈妈打招呼：“你好。”

　　许妈妈支支吾吾地回了句“你好”，又道：“那个，我就是想问问，小嘉他还好吗？”

　　钟太太道：“小嘉现在还在住院，但很快就能痊愈。许太太如果担心，我可以让人带你去医院看看小嘉。但是——”她语调一转：“希望不要让小嘉看到你，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哎哎。”许妈妈胡乱答应几声。

　　钟太太道：“我们这边的态度，相信也已经跟你传达过了。”

　　“嗯嗯，”许妈妈忙道：“我不会打扰你们的，以后。”

　　钟太太这才满意地点头，把目光重新放到迟意身上：“安安，回来累了吧，快上去洗个澡。”
　　她找来女佣人带迟意上楼。

　　迟意好笑地看着下面两个面对面站着的女人，但或许是这具身体遗留的情感反应，心里莫名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