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大人的丛林法则》六月蓁蓁

2、第 2 章

　　女 王 大 人
　　的
　　丛 林 法 则

　　二、
　　木小树一只脚迈进集团大堂的瞬间，大堂秒变亚马逊丛林。
　　前台是两只五彩斑斓的金刚大鹦鹉，不断说着：“早上好！李总，早上好！王总，早上好！”。头顶上字幕：前台；科目：金刚鹦鹉；习性：机灵敏捷；特点：废话多，八卦传播中心。
　　刷卡机前鱼贯而入的羊群。头顶上字幕：部门职员；科目：绵羊；习性：温和听话；特点：不敢突出自我，只求保持合群。
　　羊群后忙碌指挥的牧羊犬。头顶上字幕：大堂经理；科目：牧羊犬；习性：机灵，警惕性强；特点：忠诚，富有责任感。
　　眼睛里闪着寒光的豺狼，头顶上字幕：人力资源部总监；科目：狼；习性：敏锐，凶狠；特点：冷酷无情。
　　然而从豺狼的视角看出去，每个人头顶上的字幕都转变成了学历，各类证书，以及职场春光倒计时。羊群中，几只证书不够或职场春光倒计时过短的老年绵羊，被迅速聚焦，豺狼眼中寒光一闪，目标绵羊已被牧羊犬挡在了卡机之外，瞬时被几只豺狼分食一净。
　　紧跟CEO身后走进大厅的市场部总监。字幕：市场部总监；科目：猎豹；习性：凶猛好斗；特点：迅猛，果敢。
　　CEO头顶上的字幕：森林之王；科目：老虎；特点：威武。
　　一直等在大厅，此刻迎上来一边接过公文包一边汇报工作的两位温婉可人的秘书，头顶上字幕：秘书；科目：兔；习性：胆小怕惊；特点：温顺可人。
　　董事长高光明顶着森林之王老虎的画像走了进来，所有人都停住脚步，此起彼伏的：董事长好！
　　CEO头顶上的字幕被划掉，改成：狐狸；特点：狐假虎威。

　　木小树走进电梯，电梯里的众人自动往两边闪开，让出中心位置。
　　电梯门刚要关上，
　　在前台取完快件的安娜追了过来：等等，等一下，谢谢……
　　眼看着安娜快赶到，木小树冷笑着按下了关门键。
　　门就在安娜眼前关上了。
　　留下一脸惊诧的安娜在原地。

　　助理小美迎上电梯里下来的木小树，接过她手上的包，帮她脱下外套，递上一杯温度刚刚好的咖啡，同时一路小跑地跟在大步流星的木小树身后汇报今日工作日程，随时根据木小树的意见做更改和批注，简直是连头发丝都在紧张中竖立如钢丝。大办公室里一派繁忙的景象，众人在各自忙碌的岗位上跟木小树打着招呼。
　　伴随着电梯“叮”的一声，
　　木突然停住脚步，回过身，小美刹不住车差点跟木撞个满怀。
　　空气仿佛突然一下凝固了。
　　所有人手中的活都停住了，看向门口。
　　电梯门开了。
　　半晌，
　　却没人出来。
　　电梯门又关上。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准备恢复手中正在进行的工作。
　　就在电梯门即将完全关上之时，一只手突然挡住了电梯门，电梯门哗地又开了。
　　所有人都惊住。

　　电梯里，
　　安娜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迈开步伐。

　　众人视野中，安娜低着头缩着脖子从电梯下来，每一步都似乎在和千军万马相抗衡，艰难地往前走着。然而一抬头迎上木小树那如炬目光，安娜瞬间变了个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嗖地就冲了进来。

　　安娜：对不起！我迟到了……
　　木小树冷笑着：怎么？路虎没有保时捷跑得快？
　　安娜没反应过来：啊？不是啊，我的车送去保养了，今天开的是我爸的车……
　　木小树：现在直升机也能考证了，要不要去考一个啊？一劳永逸地解决迟到问题。
　　安娜：……
　　木小树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过身来问安娜：昨天那份市场报告交给Jessica去做了？
　　安娜：啊，是……，我妈，我妈她突然来电话说在家摔了一跤……
　　木小树：哦，这样啊。
　　安娜：她摔到了腰，不能动，没办法，我只能赶回去送她去医院。
　　木大声地：Jessica!
　　Jessica急忙跑过来：是，木总。
　　木小树：今天安娜早点下班，剩下的事情你可以做完吧？
　　安娜受宠若惊：啊，不用了，不用这样……
　　木小树笑咪咪的：快走吧，《演员的诞生》今天报名截止哦。
　　安娜：什么？
　　木小树：这么好的演技浪费了不是太可惜了吗？
　　安娜：我怎么……
　　木小树：昨天晚上八点，酒厂艺术区，百合婚恋钻石俱乐部活动，哇，坐你对面那个男人不错嘛，入座的时候还会帮你拉椅子，很绅士啊！不过，就是好像Taste不怎么样啊！竟然穿了双白袜子配黑鞋，哈哈哈哈，看到你神采飞扬的样子，我给你打电话了，但是，居然一下就给我挂了！说什么来着？关公大婶？（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最近我的绰号是公关大婶啊？（木学着安娜的口气）哪里是做什么公关啊，整个就是一关公！手扛大砍刀，走过路过的不死也得残。
　　所有人脸都白了。
　　安娜找补着：那个是，木总您像关公一样有正义感！
　　木小树：以前不是穆寨主吗？（木学着安娜的口气）穆桂英大破天门阵——阵阵出马!场场必到！
　　安娜：我错了，木总！
　　木小树：看来还是最近过得太舒服了哈？想回炉再造一下是吧？小美，换岗！
　　小美脸上露出久旱逢甘露的表情，伴随着所有人的叹惜声，安娜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缩巴了一截。

　　安娜跟着木小树忙得脚不沾地，一波接一波地开会、见客户。安娜累得快吐血，贴着墙上成了纸片人，木小树却依然精神烁烁，脚底生风。
　　品牌广告拍摄现场，木的到来，让所有人都很紧张。
　　监视器前，木小树认真看着，完全不理会周围人的奉承。
　　突然，木小树大声地：“卡！”
　　模特停住了，导演也尴尬地停住。
　　木小树：“刚才那段应该给特写，脚本里不是都写了吗？”
　　导演小心翼翼地：“一开始的镜头是全景，会不会更有表现力一些？”
　　木小树回过头看着导演，目光里有着让人打寒颤的不怒自威：这里不是听你提意见的地方，是实践我计划的地方。
　　导演一脸尴尬。

　　安娜扶着墙走进茶水间时，众人无比同情地给她让出座位。Jessica熟练地接过她手中袋子里的三明治放进微波炉加热：“一百年不变的金枪鱼三明治，也吃不腻！”
　　Lily：“所以才能长年保持S码的身材呢，人生，哪有绝对的自由……”
　　小美递给安娜一杯咖啡：还还魂！还有下半场呢！
　　安娜惨叫一声扑倒在桌上。
　　Lily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快四点了：“今儿跨年诶，还有下半场吗？”
　　小美幽幽地：去年平安夜我们做什么来着？
　　Lily叹了一口气：加班啊！
　　小美：情人节呢？
　　Lily：当然也是加班了，一想起那个就来火，我跟Peter就是那天大吵一架分手的……
　　Jessica：惨了！我跟Jonson还约了晚上一起宵夜，守夜跨年呢！怎么办啊？……
　　Lily：你还怕什么？煮熟的鸭子飞不了了！
　　Jessica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溜烟跑出去，不一会儿手上拿了张别致的红色请柬回来，递到安娜手里：一定要来哦！
　　看到Jessica脸上那甜得腻人的笑容，安娜惊叫：你！要结婚了？
　　Jessica示意小声点：这周日，下午两点，皇冠酒店，一定要留出时间啊！大家都来。
　　安娜翻来覆去地看着请帖：行啊你！简直就是革命勇士，□□时期，还能……，
　　外面传来清脆的高跟鞋声，众人有如屁股下加了弹簧，嗖地弹了出去，眨眼功夫没了人影。
　　Jessica又窜了回来，小声地：请帖千万收好了啊！
　　安娜点点头：知道啦……

　　安娜把加热好的三明治连同咖啡放到托盘里，刚准备端去木小树的办公室，却听到脚步声往茶水间过来了。安娜回头一眼扫到桌上那张红色的请柬，四下打量却似乎完全没有藏身之处，急得直冒汗。脚步声越来越近，安娜低头看到凳子上木小树的爱马仕，才想到自己给她拎包竟然晕头转向地一直拎到了茶水间。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木小树进门之时，安娜一把将桌上的请柬扫进了开着口的爱马仕里。
　　安娜端着托盘迎上木小树：木总，刚热好，我给您端过去吧！
　　木小树却绕过她：不吃了！没胃口。
　　安娜：啊……，您还是吃一口吧，都忙一天了！
　　安娜回头却看到木小树直接拎起了包：竟然把包给我拎这儿来了！想什么呢？
　　安娜脸都白了，忙拦住木的去路：您先在这儿趁热吃两口吧，包，我给您送办公室去！
　　木：我那份给你！
　　安娜：您看，都热好了，垫吧一口吧，长时间不吃东西，胃会饿坏的，胃炎，胃溃疡，严重的还会胃穿孔呢！
　　木小树抬头看着一直来回来去堵住她去路的安娜，如果说眼神能杀人的话，安娜此刻估计已经死了一百次了。安娜只好让开路，眼看着木小树拎着包出了茶水间。

　　随后的几个小时，安娜生不如死，内心的煎熬让她坐立不安，Jessica的啜泣更是让她自责不已，怎么能犯这种原则性的错误呢？脑子锈掉了，一定是累傻了，今天这一天干了平时一礼拜都干不完的活，是个人都得累傻了，木小树这个工作狂，一定是吃了大力丸，或者是个采花大盗？不是有那种传说中采阳补阴的女鬼吗？就是，一定是，体力这么好，干吗不补天去？在人间祸害我们这些苦命的脆弱的灵魂。但想再多也没用，Jessica越来越大声的啜泣让她不得不视死如归地想办法采取行动。安娜找了各种借口去木小树办公室送资料，送咖啡，没事找事地求教，木小树白眼已经翻到天上去了，也装没看见。但是开着口的爱马仕里早已空空荡荡，原本装着的各种文件夹都被转移了出去，上下左右，安娜的眼睛已然做到了扫描仪一般的精度，却依然没有搜到请柬在哪儿。桌子下面，没有，垃圾桶里，也没有。最后更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祭出大招，借口去收咖啡杯，把木小树办公桌上的资料弄了一地，只为希望在文件堆里找到那一抹让所有人不能安生的红色。结果却是依然没有，而木小树出人意料地，竟然没有发脾气，只是让安娜立刻，马上出去，一个小时之内任何理由都不要打扰她。这就更奇怪了，一点就着，没事恨不得都要找茬的关公大婶竟然这种时候都不发火？安娜更觉蹊跷，有问题，一定是火山爆发前的平静。这种等靴子掉下来的感觉真是太可怕了！
　　时钟指向六点，木的办公室门依然关着，一点动静都没有。没有人敢动，Jessica也已经不哭了，那是一种视死如归的麻木。大家都不说话，各自埋头干活，空气中散发着一种死期将近的莫名恐惧。
　　窗外，天渐渐暗了下来，城市的灯光依次亮了起来，环线上的车灯连成了一条蜿蜒的长龙。
　　时间长了，就像橡皮筋拉久了会泄，众人也都疲了下来。人一放松，就容易困，老卞这个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苦命狗，体力不支，原本只想趴桌上稍微迷瞪一下，却一趴即着，竟打起呼噜来，有节奏地一呼一吸间，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就像一首摇篮曲，众人竟都没有反感，集体处于一种昏昏欲睡的半梦半醒之间。安娜仰坐在椅子上，最终没能抵抗住强烈的睡意，缴戒投降的瞬间就已直抵梦乡……
　　木的办公室门说开它突然就开了，伴随着木一惯自带索命节奏的声音：十分钟后，会议室开会！
　　众人秒转工作进行时姿态，速度之快堪比变脸，老卞甚至都没顾得上擦干净脸上的口水就已经打出了一行字。

　　时钟已经指向了九点。
　　围坐会议桌的众人依然一筹莫展。
　　白板上，几个方案的最后都被画上了大大的红叉。

　　就在几分钟前，木小树一边画下了这些红叉，一边说出今天不交出最后方案，谁也别想下班！随后扬长而去。

　　老卞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老子不伺候了！爱他妈谁干谁干！再干下去，真他妈得英年早逝了！
　　一边的小P淡然地：房子贷款不还了？闺女托费不交了？丈母娘的病不看了？
　　老卞脑袋一低，蔫不出溜地又坐下了。
　　Lily：一定是看到了，百分之百！借题发挥！这种事还少吗？
　　Jessica哇地一声又哭了：我，我，死无葬身之地了……，就她刚才那样！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我这婚还结不结了？
　　安娜只能陪着不是：对不起啊，Jessica！
　　Jessica哭得更伤心了。
　　Lily：没事的，你结你的婚，她还能拿你怎么样？又不能少你块肉，回头你抓紧时间再怀上，她也不能开了你，你就挺着个大肚子在她面前晃过来，晃过去！气死她！哈哈哈！
　　Jessica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了。
　　小美：别听Lily的，时间长了，她也就忘了，那么忙的人，哪能眼睛天天盯着你呢，过几天就没事了啊！你的婚礼她也不可能去，怎么可能去找那个刺激受呢，放心吧！
　　一屋子鸡飞狗跳中，老卞压低声音接着老婆的电话：再过一小时，就一小时，别锁门啊！别啊！我也没办法啊！你敢锁门我就……，啊！！！
　　老卞把手机一把扔到桌子上，怒吼道：老天啊！开开眼吧，赶紧派个男人下来把木寨主这妖孽收了吧！阿弥托佛！真主保佑！阿门阿门！

　　时针一圈圈转着。
　　终于，
　　众人扶着墙一个个离开了办公室，灯灭了。

　　伴随着邮件发出的嗖一声，木小树终于心满意足地关上了电脑，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活动了活动身体，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桌上的文件夹中露出一角红色，木小树并没注意到，一起收进了包里。

　　随着木小树走出大楼，整座楼都关了灯。
　　外面下起了雪，整个世界一片雪白。
　　远处的停车场里，自己那辆宝马孤零零地被大雪覆盖。
　　木小树走到车旁，才发现前大灯在黑夜中散发着微弱光圈，急忙开门坐进车，果然，车怎么都打不着了……
　　再看保安亭里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在这么一个欢乐的节日夜晚，凛冽的寒风中，木小树裹紧了大衣，脚登高跟鞋在雪地里一走一滑，走了好久都打不着车。
　　终于，不远处一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驶来，木小树急忙飞奔而上伸手拦车，不料脚底打滑，直挺挺摔了个大马趴，空车也被一对恩爱情侣坐了扬长而去。
　　就这么一下，老胳膊老腿摔得不轻，木小树半晌爬不起来。忽听耳边一片欢呼声，抬头却看到对面大厦的大屏幕上，全民倒数跨年，大家纷纷许下新年心愿，10、9、8、7、6……
　　一瞬间，受到感染的木小树闭上眼，许下一个心愿。
　　话还没说完，忽然一张卡片被风吹着猛地堵在了木小树的嘴上，木小树惊讶地睁开眼，拿下来一看，竟然是一封婚礼请柬！
　　不远处，木小树的包大张着嘴，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