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病娇反攻略了》蜜谈夜话

37、预兆

　　这个小城真热闹。

　　看着满街开张的店铺，和脸带欢乐笑容的人潮，长平起了逛街的兴致，虽然顶着一副饥肠辘辘的肚子，却选择困难，迟迟没有定下到底要吃哪家。

　　挥手向一个冲自己打招呼的老妇人回礼，长平脸上挂着笑，小声问着身旁的楚瑜：“远之，你说他们总不至于都认识我吧？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热情的。”

　　“……说不定是客栈走漏了消息，他们都知道你是盛家的少主了吧？”

　　楚瑜自己的声音里都充满了怀疑，因为即使客栈老板这么不地道地把消息捅了出去，也不可能不过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小城。

　　看来，只能说是此地民风如此了。

　　“——长平，我看这家店就不错，我们赶紧地进去用午饭吧。”

　　被大姑娘们嬉笑着扔了第三条香帕的楚瑜忍无可忍，便也顾不着管是不是逾越了，拉着还在傻呵呵地向众人挥手礼的长平，便随便钻进了一家最近的餐馆里。

　　逃难似的跑到了二楼入座，二人才终于安生了下来。

　　只不过，才刚坐下没多久，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似膻似甜的怪味儿就扑鼻而来，楚瑜的脸色有点难看，知道自己这次是押错了宝。

　　“……我们逛了好半天，最后你就给我选这个？”盛长平挺秀的鼻子皱了起来，顾忌着小二的视线，又勉强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声音更是细若蚊蝇，只是在桌子底下很不厚道地踢起他的腿来。

　　——这人真的是不知感恩。

　　加上几日旅途中眼见着她在自己面前卿卿我我积攒的怨气，楚瑜便在心底冷哼一声，清秀白皙的脸上浮起了一个假笑来。

　　他主动伸手，截过了小二热情递给盛小将军的菜单，冲她笑眯眯地说：“将军也知道的，属下来前做了不少功课的，不如就把点菜的差使交予我，省得劳您费心。”

　　盛长平此人，有些时候迟钝到令人忍不住就想揍她，此刻也是那些时候之一。明明面对的是相处了一辈子的发小，她却愣是没察觉出对方笑容下的险恶用心，傻愣愣地就点了头。

　　她这一次疏忽，后果非常严重。

　　菜每上一道，长平的脸色就黑上一分，到了最后，简直像是见了血光的寻常富家子，随时都要晕倒了似的。

　　“血豆腐炖大肠，苹果鸭蹼汤，生羊脑佐蒜酱，羊下水煮鱼皮。”顶着这一桌难以名状的诡异气味，楚瑜竟还能露出那种讨打的笑容，虽然很明显他面对如此盛景也流下了冷汗：“还有白灼时蔬和青梗滑菇粥，自然，这两道都是要留给凉王殿下他们的，我们可动不得。”

　　……。

　　长平无语凝噎。她想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她是哪里对不起楚瑜了吗？没有啊？！一路上好吃好喝地供着，薪水也没少给，时不时地还一起把酒言欢呢，她这样的上司已经很少有了好吗？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看着这一桌一定会直接出现在她梦里的猥亵物，和眼睛亮闪闪地望着她、仿佛正等待着被夸奖的店家小厮，盛长平的表情一片空白。

　　再张口时，她的声音干瘪得像是个老太太，还得是古墓里封存了千年的宝藏老太：“……把那两道菜从这坨、不，这席盛宴旁挪开吧，挪远点，我要打包带走的。”

　　这么刺-激的味道，要是串了一点味儿过去，别说是她了，连她可怜的病弱相公都吃不了这顿午饭了。

　　“将军不打算动筷子吗？”

　　现在她是能看懂了，楚瑜这小子明摆着是一脸的幸灾乐祸啊？

　　长平这次是不打算再踢他了。她呵呵一笑，说道：“动啊，怎么不动。不过这一路来不止是我，我最忠诚的副官不也是累坏了嘛，怎么能光顾着自己享受，要吃，肯定得咱们一起吃。”

　　她声音随时轻松写意，却还是不由得在“最忠诚”仨字上咬牙切齿地破了功。

　　“远之，你这些日子这么辛苦，是该用点这羊脑补一补了。”

　　如果她不是个武将，八成还真拿不出用勺子戳进那坨红白妖物里头的勇气来。她硬堆了一坨到楚瑜的饭碗里，彻底击溃了他妄图只吃白饭果腹的险恶居心。

　　低头看了看那被不可名状之物污染了的无辜白米饭，楚瑜的额上又多了不少冷汗。

　　“将军这些日子来风吹日晒，您可还是新嫁娘呢，保养皮肤要紧，快，吃了这块鱼皮美美容。”

　　……

　　两位青梅竹马那残酷而无意义的战争持续了许久，待他们的互相伤害终于结束时，这席柳石县本地菜大赏已经几乎被这俩人吃了个干净。

　　别说，有些时候，不挑战一下自己，你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能突破到什么地步。

　　比方说，盛长平此时一桌吃下来，在最初的震撼褪去之后，竟然感觉可以了起来，勉勉强强说是过于原汁原味的异域菜肴倒还过得去，到底是真真正正的肉食嘛。

　　吃到最后，大概是处于某种应激后的补偿心理，她竟然还自发地给这桌菜找起补来，比方说那道苹果鸭蹼就真的还行，要是没甜得那么猎奇，保不准还有点好吃。

　　她这里是处理得很好，可惜自这俩人还是小屁孩时起，小两岁的盛长平就一直是更皮实的那个。

　　楚瑜此时的面色极其难看，不久前引来了不少小姑娘的秀气书生般的仪态全然不再，如同打翻了调料铺一样青的红的有趣极了。

　　“长、长平……”

　　真至于吗？长平想，他的声音都有那么点抖了。

　　“我先失礼一下……”

　　说着，他就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看样子是要离席找个茅厕什么的吐一吐。长平心里叹了一声，虽然幸灾乐祸，还是很讲义气地扶住了他，感叹道：“你自己说说你这是何苦呢，远之。”

　　楚瑜因呕吐欲泪汪汪的眼睛，颇为幽怨地瞪了她一眼。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虽然长平做事偶尔欠缺考虑，又经常迟钝得叫人吃惊，可是不知怎的，最后赢得总会是她……这是不是就是命？

　　二人这么勾心斗角了一番，不过各自的心里，倒都是轻松的心情。长平心里觉着，过一会儿把打包好的粥菜给颜琉送过去，再随便逛逛街，这来县里的第一天，就这样悠哉地过去了。

　　扶着楚瑜走到了楼梯口，长平突然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视线，朝二楼角落的地方看了过去，却发现那里站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至多不过七、八岁，正怯生生地躲在转角里瞧着他们，也不知道这样瞧了有多久了。

　　见长平注意到了自己，那小姑娘和见了鬼一样吓了一跳，面色都白了，看样子就打算直接逃掉。

　　她不这样还好，长平只会觉着她是和其他县民一样想要围观外来者罢了，并不会放在心上。可这小姑娘一要跑，长平就还非要追过去，问问她为什么不可了。

　　长平很没良心地将楚瑜自己丢下，大步向小姑娘走了过去。为了防止吓到人家，她面上还带着点自以为最亲和的笑容，蹲下身子和她平视，可这女孩的表现就像长平是只呲着牙就要扑过去的大老虎一样，吓得小声“咿”了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头缩成一团。

　　“对、对不起，丫丫错了，丫丫错了……”女童以细小、颤抖着的声音讨饶着，似乎已经惧怕得恨不得能够原地消失：“不、不要抓走丫丫，不要抓走丫丫……”

　　这种程度的异常表现，已经不能简简单单以一句这女孩的性格内向怕人来结识了。盛长平看得出来，她那收紧了的瞳孔、泛红了的眼白，显露出的是发自内心的恐怖之情。

　　她虽然不是什么锦绣罗旖缠身的大小姐，可一身打扮也体体面面，不像是贫困下生长的可怜孩子。那么，这份异常的恐惧，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盛长平不擅长安慰孩子，她又长得比较凶猛，于是虽然拍着女孩的背，勉强找词安抚了许久，可别说让她安静下来了，反倒把人家姑娘吓得哭都哭不出了。

　　在她束手无策的关口，旁观了一切的楚瑜很令人敬佩地压抑住了呕吐的冲动，走了过来，矮下身子，柔声安慰着小姑娘。

　　“放心，这里没有人会欺负丫丫，更没有人会把丫丫带走的。相信哥哥好吗？哥哥不是坏人。”

　　楚瑜虽不是什么绝无仅有的容貌，可也算得上有着一副招人的皮囊，最难得的是一身书卷气，温和得毫无攻击性，对上这样战战兢兢的小女孩正是合适。

　　眼见着女童抓着楚瑜的衣角，竟真的平静下来了，长平心里甚至有点吃味。

　　大了人家快二十岁呢，还哥哥，知不知羞、她酸涩地腹诽着。

　　见她差不多不哭了，只可怜地抽泣着，楚瑜便放柔了声音，轻轻问道：“丫丫，你是哪家的小孩，是不是和爸爸妈妈走丢了呀？要不要哥哥姐姐送你回家？”

　　“丫、丫丫就是这家饭馆的孩子……”丫丫愣了一下，小声说，而后面上便浮起了一个奇怪的表情，睁大了有点过于黑了的杏核眼，看着他们二人，轻轻说道：“不过，现在在这里的，不是我的爸爸妈妈了。”

　　长平从未见过，一个如此稚龄的孩童脸上，会有这样复杂的神情。

　　觉得或许是先前运营这里的夫妻将饭店脱手了他人、而后小姑娘想回家却走错了门这样的故事，楚瑜的笑容不变，还是温柔地许诺着：“那你的爸爸妈妈在哪里，我们会带你回家的。”

　　丫丫幼小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个绝望、心死的表情。

　　“这、这里就是，丫丫的家。”她说着，而后抖着小小的身子，摇着头说：“爸爸妈妈，是、是丫丫的爸爸妈妈，可是，可是他们又不是了……”

　　这样复杂的话语，显然已经超过了丫丫小小脑袋瓜的理解能力，她咬着嘴唇，焦躁地抓着自己歪歪扭扭的羊角辫，睁大了眼睛说道：“是，又不是了。丫丫不想回家，不想回家，爸爸妈妈好可怕，他们变成坏人了……他们已经不是我的爸爸妈妈了，不是…不是人了……”

　　“哥、哥哥……”

　　她那双因为满目通红，而看着甚至有些惊悚的眼睛，求助般的对上了楚瑜的，颤抖着问道：“你还是……正常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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