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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黑幕 ...

  •   “停手了?哎呀,真是吓人一跳。”

      即使是在叹息着,怪球里的男声也特有他独一份的矫揉造作,只靠声音便足以令人生厌。

      而颜琉的面色发白,今夜他已经见了太多足以将寻常人逼入疯狂的场面,可这还是他第一次失去了冷静。

      镇定下心神,他张开了口,声音故作讥讽,将自身的情绪波动压抑得极好。

      “……你能怎么害了她?难不成还真能从这球里蹦出来不成?”

      “噗!哈哈哈哈哈哈!”

      球中传来一阵恼人的笑声,动静太大,以至于球体震颤得几乎就要脱离了颜琉的手。

      男声笑了好一阵,长到以颜琉的耐性都觉得不耐烦起来。那声音里都笑出了一些哭腔,一边喘着气,一边说着令人听不懂的胡话:“怎么,你真以为我、我的本体就是这个球不成?哈哈哈哈哈!要不要试试摩擦我三遍,试试我会不会嗖的一声蹦出来啊?”

      颜琉虽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却能明白对方这是在戏弄他。

      “说人话。”他说,声音里含着一点难以察觉的凉意。

      “唉,知道了知道了。”出乎意料的,他本以为怪球还要再自顾自地笑上一会儿,却只被提了这么一句就收了声。

      男声一顿,然后颜琉皱起眉头——他分明听到这怪球里传来了……吞咽的声音,像是里面真的有个男人在喝水似的。

      他狐疑地盯了球体一会儿,然后拿着它上下摇了摇。

      “啊呀,不要晃,别晃了祖宗——骗你的。别试了,我不在里面。”

      意识到自己又被这……东西捉弄了一次,颜琉的脸色这一次明显地难看了下来。

      明知用眼神瞪一只球有点滑稽,他的眼底还是染上了厉色。颜琉放松了掌心,慢悠悠地说:“若是觉得我不明白,你便给我说清楚。否则,万一弄不清楚利害,我一不小心手滑了,那该怪谁呢?”

      “噗!不不不,抱歉,这个真不是我想笑的,但是…哈哈哈…看着你一本正经地威胁一个摄像头实在太好玩儿了。”

      ——颜琉决定,在它自己开口之前不说话了。

      “嗯……其实我真的想说实话的,可现在告诉了你实话你也不会相信的。不是有句话这么说来着嘛,跨时代的科技无异于魔法?嗯?By谁来着?”

      这次,怪球没有笑太久,不过即使没有在笑的时候,那股子恼人的笑意仍然长在了他的嗓音里,听着就令人没来由的烦躁,好像这世间的一切对他而言都不过是逗乐的戏码。

      “先前我说‘天眼’的时候,虽然是在逗你啦,但事实倒也不差?你便这么理解就行了。”它的语气一顿,声音忽的放低,话音甜得像闺中少女的附耳闲话:“想知道你家那位今天穿的肚兜是什么颜色吗?”

      “我看看哦……啊,找到了,是天蓝色的,啧啧,风格不太搭啊?”

      它咯咯的笑着,在颜琉回话之前,甜蜜蜜地接了一句:“或许染成了血红色,会更配一点?”

      “——她没有那么容易被杀死。”

      这倒不是颜琉故意安慰自己。他虽然知道搞不好自己这宅子里已经混进了对方的人,但依身为族中高手的黑子原话说,长平的武艺在当世已近绝顶,察觉到任何一点恶意都会迅速作出反应,寻常的暗杀手段根本不会奏效。

      而如果走下毒这条路,他则自有办法应对。

      “的确没有那么容易。你女朋友确实很厉害,称得上是巅峰武者,哎呀,真想把她拆开来看看——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别激动嘛。我是想说,寻常的方法确实难以杀掉她,所以我才不得不用上,啊,她怎么称呼炸弹的?‘雷火’?”

      它的声音更热,带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热情和欢愉,歌唱似的说:“轰的一声,再强大的武者,也都会炸成烟花的。你没亲眼见过那是什么模样吧?哎呀,真可惜,我觉得你应该算得上我的同好的——红的白的,一下子炸开一片,说不定你还能吻到她的肠子呢?真是好浪漫。”

      它不该多形容这一句的。

      颜琉明知不能入了对方的套,呼吸还是禁不住一滞,本就在这些方面格外鲜明的想象力活跃起来。

      以前从未设想过的、盛长平的那种死状,在眼睑之下一遍遍上演。使他的胃部如同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酸痛从肚肠一路窜至心口,颜琉的面色一下子煞白,脚步都踉跄了一下。

      “如果你敢动她,”他咽下痛苦的喘息,眼底发红,用上了最大的力道捏住球体,语气因体征而虚弱,却有着无法被忽视的凶狠:“无论你在哪里,我会找到你,然后杀了你。并且,你绝不会死得很轻松,我可以保证这一点。”

      “……电影台词?”愣了一下,球嗤笑了一声,而后带着足以满溢而出的得意,轻轻说:“早这么说嘛。别担心,只要你肯和我合作,我是不会对你们这对伉俪做什么的——毕竟,你们俩都是我珍贵的戏子啊。”

      “……合作?”

      “嗯哼?”

      颜琉的胸口叫人担忧地起伏着,好不容易舒缓了呼吸,缓解了心肺欲裂的痛楚,他才喘息着问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人家说的明明是合作,怎么就直接往单方面的榨取上面理解呢?”球哀叹了一声,声音中的委屈假的让人懒得揭穿:“多少人想拿命求我的好处,可还够不着呢,现在是我巴巴地要往你手上送,真是不知感激。”

      话音落下许久,球执着地等了一会儿,见颜琉没有搭理它垃圾话的意思,便幽怨地自己解释了起来:“我一直自恃掌握了这个世界的大多隐秘,可你玩虫子用的手段,倒还是第一次见到。从看着你救了你那本该入土的小情儿之后,我就用上了心。你那个傻侍卫肯把随便捡来的玩意带回家,是个小小的惊喜,不过还真的不影响什么,你可别怪他,我会内疚的哦?”

      “…有多少人是你的眼线?”

      球咯咯地笑:“别看我话多,就觉得我有这么容易被套话啊?人有,不是人的也有。要不然叫‘天眼’做什么呢~”

      “琉儿,”到了这一句话时,他突兀地又换上了那个根本和颜琉的母亲不似的女声:“下次可别在镜子前欣赏吻痕了。不知道我们空巢老人看了会觉得羡慕嫉妒恨么?不小心炸了你怎么办?”

      “……。”

      颜琉没有做出任何有趣的回应,这让球高扬的情绪蔫了许多。

      “既然是交易,那你又打算给我什么?”

      见他乐意问自己好处了,便默认着对方已经答应了自己,球的声音更加欢快:“应有尽有,随您选择~想要健康的身体?可以有。想要周国的皇位?可以有。想要足以驰骋大陆的军势?自然可以有。啊呀,我可真是太厉害了,哪天真的兼职做神灯也不是不行呢。”

      只有“健康的身体”这个选项,让颜琉的眼神稍微有了热度。

      可说到底,他既可以说是个强欲的人,在另一个层面上,倒也无欲无求到会令常人吃惊。

      “如果我一个都不乐意选呢?”沉吟了片刻,颜琉轻轻地说:“如果我把你塞回母亲身边,你又会怎么样?”

      “不能和你说话了,我肯定会很伤心嘛,但别的倒也不会怎么样哦。”即使只是对着一个球,男声里的笑意却鲜活到令人仿佛真得能见到一个嬉笑着的青年人似的:“你女友那边……啊,不能剧透,剧透火葬场。总之,哪怕你扔了我,也别担心,我总能给你个惊喜的。”

      “我会带你在身边的。”没有怎么犹豫,颜琉便回答道。

      “咯咯,迷上我了?”

      “……你这样的东西,最好还是留在身边。”

      “怎么这样~”球夸张地叹了口气,又以懒得掩饰的虚假效率重新笑了起来:“那今后我们就是同伴啦。你怎么不好奇我叫什么的?”

      颜琉难得地长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动作仍是一如既往地贵气优雅:“你想让我怎么称呼?”

      “系统君~?”

      “……细筒?”颜琉收细了优美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怪球,怎么也看不出这东西是个筒。

      “罢了罢了,老是这么玩梗会有点烦人啦。就告诉你我的名字好了。”

      “言己。”

      ————————————————

      “千镜之间”。

      这可能是这个世界中最古怪的一个房间。

      三层楼高的房间被整个打通,从最底部到天花板都贴满了闪着荧光的镜子,一小部分黑而沉默,大多的则都映衬出无比真实的倒影,简直像是穿透了这薄薄的一层水晶镜,便真的能通向另一个世界似的。

      它也被称作“通天阁”。不过,在这里就让我们现实一点,叫它“天眼”的总控制间就好了。

      房间的正中,放着一只光凭着结构本身、就能让无数大周巧匠琢磨半辈子的,二层楼高的特异长椅。

      这张钢铁的王座上,坐着一个男人。

      一个奇怪的男人。

      没有几个人见过这样纯金色、灿若烈阳的头发,像是黄金的海浪,披在他裸露着的、神祗般完美的上半身上。

      在荧光之下,男子通体的皮肤都折射出了不正常的、不似人体的金属质感,却映衬出一种超乎人世的独特魅力。

      一张精致俊美如雕刻的脸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对顶级鸽子血般耀目的瞳眸,被怪异的水晶镜片、和浓密的金色眼睫所遮掩,盖住了其中异常的愉快笑意,更显得他像是一尊完美无情的天神塑像。

      王座的旁边,延伸着几只正好足够摆在他头部附近的铜质长喇叭。这天神般的男子时不时地便俯身去听,偶尔,也会轻轻说些什么。

      ——如果,那些匍匐在他的王座之下、朝圣般跪拜着的少男少女们,但凡有一个听着了男子说话的内容,那他的形象便会一路崩坏到天边去吧。

      语毕,他坐正了身子,一手支头,手指点了点形状完美的唇珠,轻启双唇。

      他的信徒们,肯定以为这位大人呢喃着的,是什么富含天理哲思的独白吧。

      可言己实际上说的是。

      “什么时候才能赶来和我面基呢,好期待啊。”

      ————————————————

      这不是长平第一次被颜琉的气息唤醒了,这或许在渐渐成为一种习惯。

      所以,在最初一刹那的警觉之后,她的呼吸便平缓下来。连忙抹去了嘴角可疑的晶莹之后,便向隔着一道门缝看着他的相公搭了话。

      “怎么了?”

      她的声音柔软。以上一次的经验来看,这一次,他也说不得是受了什么委屈,心思不稳,才来找自己寻求安慰的。

      “进来再说吧,别站在那里,着了凉就不好了。”

      颜琉只穿着一层单薄的睡衣,更衬的肤色如月光一样淡薄。他神色果然不太自然,眉目间积蓄着抹不去的忧虑之色,只一眼便足以让人揪心。

      不过,心疼归心疼,让他老是这样大半夜的穿一袭白衣、满目幽怨地站在门口也还是不妥——等有了时间,再命人给他多准备些别的睡袍好了。

      长平略略出了神,直到她的郎君终于开了口:“长平。”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称呼她的表字,盛小将军愣了一下,脸立时便泛上了红色。

      为了掩饰羞窘,她的眼神一偏,掩去了其中温柔的涟漪。

      “……嗯,我在。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只想确定你没事。”

      他的声音里有着轻轻的颤抖。原本如山涧冷泉般脱俗的清雅嗓音,因战栗着的热情而浸染了凡俗的颜色。

      所以,即使对他的话有些不明所以,但长平本能地感受到了他这句话中藏着的真挚,虽然面色更红,却对颜琉张开了双臂,冲他笑道。

      “过来睡吧。”

      这一次,他再没有犹豫,轻轻地合上了门,向长平的床铺走来。

      不知怎的,听了木门转动时微微的吱呀声,她忽的紧张了起来。

      在长平缓过神来之前,颜琉就已经抱住了她。永远带着凉意的熏香味道,刹那间侵蚀透了她的骨头。

      她身体僵直,呼出了一口不知什么时候就在提着的热气,只觉得自己的吐息之间,也染上了同他一样的香味。

      他在她怀里抬起头,脉脉的眼,于窗缝投来的夜光之下,呈现出不近实际的沁蓝。

      这双眼在向她寻求着什么。

      这实在不够公平,因为面对着这样的眼神,便没有什么是她不愿意给他的。

      在思考之前,长平就点了点头。随后颜琉的动作击溃了她那点可笑的忐忑——他想要的,不过只是将脸埋进她的颈窝而已。

      这甚至不是什么特别暧昧的动作,可只是感觉着贴在自己皮肤上的、他湿冷的鼻息,就让她的精神紧绷了起来。

      无意识地叹了口气,长平以手慢慢地、温柔地抚摸着怀中人的发顶,她自己没有听过母亲的摇篮曲,可此时,声音却温柔得像极了正在抚慰着做了噩梦的幼童。

      “都没事了,安心睡吧。”

      长平不知道是什么魇住了他,不过无论那究竟是什么,都无法影响她此时此刻想要从中保护他的心意。

      颜琉紧抱着她的力道、只从紊乱的呼吸中便能察觉到的混乱,与长平自己心中渐渐增长的怜爱之心一道,令她的旖旎思绪慢慢淡了下去。

      这一夜,他们合衣而眠。

      ——又或者,只是盛长平自己这样觉得。

      在她睡得沉了之后,卧在她怀里的颜琉,那原本绵长安稳的呼吸略微一顿,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里,确实有着长平想象中的脆弱和柔情,可除此之外,也有着与这两种温软的感情毫不相关的东西。

      一点点地挪动着身子,确定长平对自己的气息果真没有警戒之后,便轻巧地下了床。

      他本是有别的想法的,但鬼使神差地、却将目光落在了长平的睡颜上。

      她的相貌英挺,手上又沾过人命,白日里看过去,无论多么放松的脸,都总是带着些许锐气。

      很难想象这同一张脸,入了夜、在他身边时,会毫无防备地柔软下去,唇角甚至还残留着一点或许是从梦中带出来的笑容。

      夜色柔和了盛长平的棱角,让她看上去那么年轻,几乎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开朗少女,从未见识过这世间的众多阴私与残忍。

      这让背叛她的信任,变得非常艰难。

      颜琉硬生生转开了自己黏在爱人可爱睡脸上的视线,转而落在书桌上。长平性格大大咧咧,加之从未想过会有家贼难防,便把先前和楚瑜讨论时用过的笔记落在了桌面。

      当然,那上面不至于真有什么机密。可略略一看,就足以看出她有近日便动身前往洛河的打算。

      和那个叫楚瑜的一起,而不是他。

      颜琉不是没法从理智上理解长平的用意,可在感情上,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接受。

      不过,若是在见到了那怪球——应该说,是结识了自称言己的怪人之前,那么即使不满意,为了避免触怒了长平,他也只会暗自咽下了这份酸苦,只把黑子派过去随身跟随。

      可在那之后……他无法停止想象她可能会遇到什么事,这令他几乎被恐惧压垮。

      是的,他们还有三轮血蛊在。可这道蛊王只剩下了两次机会,何况这到底不是完全的不死之术,光是颜琉自己,就能轻易想出上百种短时间内连续杀她两次的法子来——此时此刻,颜琉在杀人一道上的天赋,反过来成为了他的困扰。

      他非跟去不可。

      但若是直接向盛长平提出要求,不仅会败露了窃听她秘密的事实,彻底被她厌弃。

      此外,即使相信她总会主动告诉他,等到了那个时候再婉言相求,可他了解自己的爱慕之人:盛长平虽平日里极好说话,甚至对下人也不摆什么架子,可她到底是将自己默认摆在了主事的位置,一旦决定了的要事,便容不得任何人置喙。

      而哪怕只是令她对自己的感情消减了一点,也是颜琉绝对无法接受的。

      ——所以,他非破戒不可。

      颜琉的眼里纠结着缠绵的痛意,他将动过的文件,小心翼翼地一张张挪回原位,在长平的床前、那张天真的睡颜下蹲下了身子——他甚至耻于去握她的手。

      他果然配不上她。

      他合上眼睛,将思绪沉浸脑海深处、那一片昏暗的虚无里,呼吸渐渐悠长,连心跳都慢了下来。

      颜琉从未这么做过,他本也打算一生都不会这样做。可同样的事,母妃曾在他身上做过不知多少次,虽然位置相反,也已经积攒了足够的经验,不多时就进入了状态。

      ——与心蛊同调的状态。

      他做得非常完美,若只是再稍稍错上一分,和她胸口子蛊的韵律差上半寸,长平就会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我的将军。”

      仿佛她还仍旧清醒着,若是听不见颜琉嗓音中尖锐的痛楚,他的呼唤几乎可以被形容为得体而温柔的。

      盛长平果然同他要求的一样,安静地睁开了眼。

      那双原本明亮鲜活的眼眸中,没有了属于自我意志的璀璨生机。在这样的一个夜里,看起来几乎叫人不安。

      颜琉却微微弯起了眼,那是一个仍觉着内疚、却放松下来了的舒展笑容。

      “好。现在为我抬起你的左手试试看?”

      如同一只称职的提线木偶,虽然僵硬、无意识的长平确实如他所言的做了。

      “现在放下。真棒,你做的很好。”

      他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鼓励道。

      她的心跳,仍是一如既往得可靠而妥帖,身体温热得像是一颗小小的太阳。如果有意错过眼去,不去看她空洞的眼神,很轻易地,就可以假装她还清醒着。

      假装她是出于自己的意志,对他这样予取予求的。

      ——颜琉知道,自己会和母亲一样,爱上这种感觉。所以他从来不敢放任自己尝试。

      已经有些晚了。

      他的呼吸热了起来。方才压抑着内心的、曾令他窒息的罪恶感,好像开玩笑一样地消失不见,只剩下欢腾着的喜悦,仿佛整个人都被浸在了温热适度的浴池里。

      颜琉垂下眼睫,眼底的血色被夜色藏得很好。他低下身子,小心翼翼地问:“可以……亲我一下吗?”

      失去了意识的盛长平,自然事事照做。她干脆利落地抬起头,用自己的嘴唇压上了他的——这连一个纯洁的亲吻都算不上,此时的长平无法控制力道,她的牙齿甚至磕破了颜琉的唇角。

      可这个不算亲吻的亲吻,却比两人之前的任何一个,更让他兴奋起来。

      她确实只亲了他一下。眼神虚无地重新躺好时,嘴角还沾着一点他流出来的血,那一点模糊的艳色,是美艳到惊心动魄的唇妆。

      “……将军,对不起。”

      但令他的脊背颤抖着的,绝不是什么罪恶感。

      在他进入长平的房间时,便悄然同黑子打过了手势,示意他回避。可是此时,颜琉仍能感觉到视线。

      此刻他明白这被窥视的感觉,究竟来源于何处了。

      ——在这样澄净的夜里,屋里虽早已吹灭了灯火,只凭窗纸后透进来的月色,便足以令摆放在房间一角的水银镜,将室内的一切倒映得分明。

      他回过头,面对着镜子,竟然笑了笑。

      这个有几分顽劣的笑容,像极了是在炫耀。

      她是我的。

      至少在此时此刻,是只属于我的,谁也碰不了她。

      ——你也不行。

      颜琉玉一样冷的手指,轻轻抚上长平的唇,涂抹着那点血痕。他的眼神迷乱,看起来比起长平更像是身在梦中。

      是我的。

      “说你爱我,将军。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他没法再控制自己,即使她不带着丝毫真心说出来的句子,只不过是单调而无意义的杂音。

      “我爱你。”盛长平的眼映不出他扭曲的倒影,声音死板空洞:“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只可惜,心蛊虽可以操控行为、造成吸引力,却没有办法真真正正地改变一颗心。

      但只是听听,也是好的。

      颜琉微笑起来,这是盛长平最喜欢的那个、灿烂得如同春花初绽的笑容。

      “‘我会带你去洛河’。将军,跟着我重复这句话。”他眯起眼睛,甜蜜地说:“说你会带我一起去。”

      这一个命令,也自然不会有任何意外。盛长平按照他的意思,一遍遍地、一遍遍地将这句话重复下去。

      如果不是因为顾及她的嗓子,颜琉还想要让她重复更久。

      “谢谢,将军,你对我是最好的。”

      这一次,鼓励的吻印在了她干燥下去的唇上。他合上了她的眼睛,便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重新躺进了她温暖的怀抱里。

      被吻去了唇上的血痕,又整理好了乱掉的衣角,她无邪的睡颜便一如既往,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

      盛长平是怀着甜蜜的心情醒来的。

      不单单是她,随便换做谁来,能抱着一个这样的美人苏醒,都会乐个半天的。

      她醒时他还在睡,清醒时就好看的脸,自然在睡梦里也漂亮得足以叫人上瘾。

      若不是顾忌有事在身,她还能再这样赖在床上,欣赏多久也不会觉得烦。

      此时已近夏季,日头很早便火辣辣地升了起来,若不是出门时正好撞见了楚瑜,长平还真不会知道自己竟然睡了懒觉。

      “长平,你是才刚起?”楚瑜的面上满是疑惑。这不怪他大惊小怪,实在是盛长平二十几年来都是雷打不动的一个作息,他连想都没想过她竟会赖床到巳时。

      “嘘——小声点,王爷还睡着呢。”长平冲他挤眉弄眼地打起手势来,示意他放轻声音。

      她是洗漱更衣过的,仪表上没有哪处不妥,可楚瑜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先是一愣,便很生硬地别开了视线。

      他的声音里都有着些不自然:“若不是问了问下人,我还当你已经瞒着我自己出了府。清晨我已同盛府通过了消息,贵府上动作很快,当下就支给了我文书,我已填好了名字,在手续上,只等收拾好行囊便随时可以动身。”

      长平这才看清楚他手上捏着的版纸上写得是什么。

      她眯起眼,确认了一下文牒的数量,便“咦”了一声,问道:“怎么只有两张?”

      “……不然呢?”楚瑜不得以地重新同她对上了视线,不明所以道。

      长平觉得有些好笑,原来她挚友这样心思缜密的人,也有犯下这样纰漏的时候。

      “虽然说是一张能带几名家眷去的,可我的郎君好歹是王爵之身,总不好和侍女卫兵们划到一起去吧?”

      “哈?”

      这一下,楚瑜是真的觉得惊讶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看长平房间紧闭的门,再看向一脸理所当然的老友,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打算带上殿下一起去?”

      “不然呢。我当然要带他一起去洛河啊。”

      长平同样觉得不可思议。在她看来,这简直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了,她不明白楚瑜为何要这样惊讶。

      楚瑜的眉头皱紧,素净的面上翻涌起血色,看起来竟然是气着了。

      见了挚友这副失常的模样,长平不顾别的,自然先担忧了起来:“远之,你今天没事吧?”

      “……我倒是没事,正常得。”

      他将这句话咬得字字顿挫、意味深长,楚瑜调整着呼吸,终于是咽下了未尽的话,不至于真的逾越了自己的上级。

      冷静下来后,他的声音干巴巴地,低头道:“既然将军已经做了决定,我这个做属下的自然只有遵从的道理,我这就折返回国公府上,再请一张文牒就是了。”

      “远之……”

      没有理会长平充满担忧的呼唤,楚瑜便转过了身,难得有几分粗鲁地快步离开了这里。

      他没想到长平竟会变得这样拎不清楚,更无法相信她变得如此擅长变卦。难道昨日里他们说好的那些话,对她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所以,才只需要一夜……一夜便足以让她改变了想法。

      他楚瑜并非是不自量力之辈,早已明白自己不再有机会了。可他并不需要看到这些。

      而长平看着他愤怒的背影远去,被留在原地,一时之间颇为摸不着头脑。

      也罢,他气够了自会回来的。在那之前,她得先把自己能做的事做好。

      传唤了素柳等一众侍女们,长平开始着手准备要带去洛河的行囊了。

      洛河离京城并不遥远,若是以长平自己骑马的脚程,或许三天便足够了。可现在毕竟情况不一样,既然要带上颜琉,那即使再一切从简,也至少得用上马车,再算上随行照顾的仆从们,这去一趟的时间,翻上一番都是少的。

      从追求效率的角度想,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楚瑜的想法。

      可是不带上颜琉……怎么可能呢?她是一定要带上他一起去的。

      好在,哪怕洛河一带真有什么异样,也绝不是一天两天就会有大变动的情况,本就不用那么赶。若是因为赶路颠簸,而令她的郎君身体出了什么差错,她能到哪里后悔去?

      长平丝毫没有吝惜预算,衣食住行都选上了最好的且不说,光是自京里药房采买好的常用药箱便花去了上百两银子。

      她宁缺毋滥,但只要你肯花钱,又有足够的人力,这世上并没有几件事会太没有效率。

      赶在日落之前,她出行前的所有准备就都已经就绪了。

      因顾忌着王府仅有的两个主人都一同出行,没人能镇得住家宅,长平又再花了一天的时间,请国公府里的家中人暂时看管,消去了这一个后顾之忧。

      再留下最得用的素柳管家,长平只带上了香芹这一个王爷的身边侍女,又派赵蓉跟着,好在她自己不在时看顾着颜琉的安全,一行只五个人、两架马车,连驾车都是她亲自上阵,以王爵之家的标准来讲,足以算得上是艰苦朴素了。

      直到出行的那天早上,看着长平亲自扶着王爷上马车时,楚瑜的面色还是不太好看。

      而盛长平那时的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他的身上。

      “你先忍上一忍,等到了官道上,路就没有这样陡了。”

      她还嫌那塞了几层绒的靠垫不够软和似的,在颜琉的腰后又搁了一只枕头。温声嘱咐完,便对坐在厢内另一角的香芹道:“你是最伶俐的,又伺候惯了殿下,应该用不着我多说。只是记着水和药都在车里,多留心着,若是他有什么不适,立刻告知与我。”

      “是,将军!”

      小侍女似乎有那么点紧张,大声回了话,将那只药箱子紧紧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则捏着去暑用的蒲扇,堪称全副武装。

      而颜琉看着这一切,眼神软得如同水波,将自己的手覆上长平的手背,说:“将军,谢谢你能带我一同去。”

      长平的眼神明亮亮的,面颊上的红润,也不知是因着炎热的天气,还是又觉得害羞。她冲他露齿一笑,回道:“我怎么会落下你呢。”

      颜琉轻笑着移开了手,视线微微错了过去,柔声道:“别光关照着我,外头暑气重,将军若是累了,记得也进这车里歇歇。”

      “放心,我会时不时和赵蓉换换岗的。”

      ——这二人在这里浓情蜜意,一旁早已在马背上就位了的楚瑜,则连吃味的心都生不出了,忧虑重重地叹了口气。

      带上了这么一个娇贵人,还不知道要额外操上多少心。这也便罢了,既然他这老友或许已经指望不上,那就得由他打起百倍的注意来,免得事办不成不说,反倒横生枝节。

  •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这个穿越者老哥,就是这个世界诸多异常的罪魁祸首
    原本这个世界只是个最普通的架空古风世界,现在却被搞成古风朋克了w
    另外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有没有觉得早上九点更不太好的读者啊?虽然不知道原因,可是看其他太太们一般都是下午更得多,如果有很多小天使表示想改,我会改更新时间哒~
    谢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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