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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父亲的第一次病危 ...

  •   大桓在又一次奔赴小港求见月菲樱桃未遂后,一气之下买了双特步球鞋。他以前在夜市上选购那种没牌子的鞋子,价格倒是很便宜,三五十元一双,不透气、臭脚,让人大呼上当。当时还在读研,大桓买了一双黑色的运动鞋,那新涛一看,就说是产自贫民窟的样子货。吴明书建议大桓买鞋买品牌的,等商家打折,那样一双鞋价格贵不了多少。每个月一千元钱吃不完的,还能留下个六百,生活富裕起来后,开始大量补充衣物鞋子。
      那天林红阳带队逛了下司路口,一路入店烧香,那里有大量品牌服饰和鞋子的专卖店。大桓一口气买了四双鞋,有板鞋、网鞋、跑步鞋、休闲鞋,有些断码清仓的确实便宜。买了一件韩版的修身外套,带一层薄薄的绒,林红阳一试,也觉得合身,他也买了一件,也不嫌撞衫。傍晚,在那找家店面吃烤鱼,大桓请客,然后提着一大堆购物袋回了学校。不久,林红阳说老正街的保暖内衣不错,大桓去买了三套,蓝色一套留给自己,黑色一套送给父亲,紫色一套送给母亲。
      这年冬天似乎特别难熬,先是外公去世了。外公有老年痴呆,最后的日子昏昏沉沉的,走了是一种解脱。外公的子女多,到孙子、外孙有一二十人,来往的不多,大桓跟他感情不深。出殡的时候,父亲没有通知他,大桓也没有准备回,后来得知消息后,跟小舅通了电话。小舅说,你父母都过来了,你有这个心就行了。
      大桓是腊月二十放的寒假,回到家,母亲说,你爸爸情况不太好,几天不吃饭了。大桓看到父亲神情很困顿,还是挣扎着要去打麻将,牌桌上那些邻居们觉得他脸色太差,让他赶快去医院。父亲去了村里的卫生站,那些老医生中西医并行,发现他的脉象很乱,脸色乌青,没有给他打针,说我们怕出医疗事故,让他赶快去大医院。父亲所在学校发了一件加绒的白色衬衣,父亲让大桓穿上看看,可以保暖。大桓带回的保暖内衣,父亲穿了一次,发现太紧了,不好往外扯,穿了一天就搁下了,他的血管虬结,关节处疼痛,只能穿一些宽松的衣服。
      又过了一天,在母亲声泪俱下的逼迫下,父亲同意去县城医院做检查。他先去找那位堂舅,没有碰到,但那灰败的病容,给堂舅妈留下很深的印象。父亲对县里的医生非常失望,住院治疗过一次,现在反弹得更厉害了。父亲决定直接去省城,到最好那家医院看病。父亲和母亲一起搭了开往省城的公汽。堂舅回家后,一分析这情形不对头,大桓的父亲手机打不通,紧急动员了在县城的几个兄弟,拦车找人,终于在一辆开出不久的大巴上截住了,赶快把人往医院带,直接去县人民医院。
      父亲刚到医院,就发作了,气都喘不过来了,人在发抖,医护人员紧急抢救,输液,上氧气瓶,人才慢慢安静下来。这一下把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母亲吓得不轻。到了傍晚,又发作了一次,医生让母亲签病危通知书,母亲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就在角落抹眼泪。同病房的一位家属来自于家老坮,她说你家里应该有人,把他们叫过来,出这么大的事要一起商量,到时候要照顾病人,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母亲拿起父亲电话给大桓叔叔打电话,没说两句就开始哭。后来总算把意思表达清楚了,召集一些至亲速来医院。叔叔赶快通知,大妹于梅、小妹于株,妹夫张志伟,堂兄国庆,几个人叫了辆车,半途顺路把姑姑、姑父一起带上。单单缺了孝子大桓,他去网吧上网了。与早些年不同,父亲对大桓近来频繁上网持肯定态度,他知道大桓的女友是网友,他希望两人能保持联系。父亲一度想带上小舅,去小港市里求亲,但大桓并无把握,又缺乏女方的基本信息,作罢。父亲对自己的病情知道几分,他想把儿女的事弄妥帖。就在上个月,父亲就为了将小妹于株的户口转回原籍,不停奔波,办完了,就到大河边上,坐了半宿。
      大桓的缺席,在亲朋中的观感很差,就算邻居们议论起来,也是当反面教材,可谓全无心肝了。怎么说了,他还是低估了事态变化,照常去了网吧,错过了关键的召集。他们回来已是半夜,于梅对大桓说,检查出来是心衰,很严重的病,心脏可能会随时停摆,危及生命。第二天,流着泪,长吁短叹的奶奶催大桓去县城,要贴身服侍父亲几天,体现孝道,堵住悠悠众口。大桓还在犹豫中,母亲回家了,几个邻家婶娘来探听消息,母亲说着说着开始哭,哭完了继续讲。第一天是最凶险的,后来是稳住了,但这不是小病,以后日子会很艰难。母亲说,要过年了,她又牵挂家里几个孩子,现在照顾父亲的是大桓的姑父,他做事很细心周到。
      第二天,又有噩耗传来,大姨的脑癌突然爆发,去世了。母亲说了句,“我的天”。大桓和小妹过去拜祭,送殡。赶到镇上大姨家,亲戚们都在,大姨未满六十岁,谈不上喜丧,一家人悲悲戚戚的。亲戚们又在议论大桓父亲的病,说起那个生死时速,让大桓心惊肉跳。他是再也坐不住了,自父亲住院以来,还没有去看望,于是没有等到出殡,搭车赶到县城。
      在重症监护室,父亲看起来恢复得不错,于梅帮他买了个大屏手机,他拿着在看新闻。对于第一天缺席,父亲不以为意。大桓提出,让姑父休息,他来照顾父亲。父亲说,你弄不好的,酸手酸脚,你姑父很圆范,没事你们快回吧。大桓就想陪着父亲多说说话。这个时候,一年多未见的二妹于槿回来了,也来探望。她说她刚去云南同学家玩了一个多月,父亲说她是周游列国。三个子女齐刷刷的,都成人了,旁人看起来好福气。父亲就催他们赶快回,晚了就没车了。于槿说不要紧,她可以借住同学家。大桓和于株回去了,交换意见,觉得父亲情况没那么糟。于槿去了同学家,结果同学家客人太多,哪里安排得下,还是姑父让她去了他二哥家。
      父亲的意见是想回家过年,大桓极不赞成,父亲是从鬼门关走过来的,在医院才能确保安全,过年只是一种形式,呆在病床又何妨。但固执的父亲年三十还是匆匆办理了出院手续,由姑父护送回家。好些人来看他,他朝大家笑笑,回家过个年。堂叔灯兵回来扫墓,住在国庆家。他过来探望,说老大哥,你怎么弄了一身的病。按父亲和叔叔、姑父的计划,准备到初六还是去省城医院做检查,再做计较,因为灯兵在省城开店,希望他到时能排队取个号。大桓跟灯兵叔打电话,给的那个号码打不通,好在他还没走,找到人,邀他过来吃年饭,再商议初六过去就医的事。大桓后来想想,这位堂叔有点居心不良,给个假号码,怕找他借钱。
      三十晚守岁,除了已出嫁的于梅,三个子女围着躺在床上的父亲谈话。母亲总是愁眉苦脸,担心父亲有个三长两短,就塌了天,三个孩子还没成立。父亲说,三个孩子都有饭碗了,我可以安心去死了。母亲说,你原来存的这个心。父亲对每个人都嘱咐了很多,大桓听着入耳,于槿就有点不以为然,连着顶撞了好几次。父亲对大桓说,你知道下一任主席的父亲是谁吗?大桓点点头。那你的父亲又如何了?父亲没有出口的一句话,孩子,你年纪轻轻要遭没有父亲的业,“荷尽已无擎雨盖”。父亲向大桓道歉,当初念大学时不应该让他报师范大学的,影响他的发展。大桓不以为意,这不都过来了嘛,现在挺好的。父亲觉得身子发冷,叔叔把他家电热毯拿来了。到零点,大桓怕放鞭炮,父亲颤巍巍起身要去放爆竹,母亲连忙拦着他。到底是于株把引线拆了好长一截,点燃了。
      初一那天,大桓要代表父母去大舅家给外公吊香。客人分两拨,大舅家的和小舅家的,吃流水席。小舅看到大桓,就跟他说你爸的病啊,应该算是慢性病,鉴于经济条件和身体状况,应该采取保守治疗,不动大手术,用药和护理,把病情稳定下来,书看样子是不能教了,办个病退。大桓觉得小舅的说法还是很有道理的,当然要等省城医生给出什么结论,这样不治愈断根,老是兴师动众往大医院跑,也很折磨人。父亲的同事老李在省城做过心脏搭桥手术,叔叔找他详细问过了。去省城看场大病,开销不是小数字,母亲一直为这个发愁。邻居们说,老于的状况,就算花个二三十万,能多活十年,也是划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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