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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网虫 ...

  •   入学时的杂费专门收了40元,是调频收音机的钱,人手一台。校广播台在早上和晚上都播放听力,有专人负责发放配套的听力试题。首先不耐烦的是成松,然后是大桓。坚持到最后的,也只有老杜了。大桓中学阶段,紧紧追随考试的指挥棒,英语听力,初中要考,学,高中不考,不学。积累下来,听力是很差的,蒙下选择题,还可以,做填词、填句,难于登天。上大学后,大桓学习态度很任性的,随个人喜好,英语的词汇量,没有上升,反而大步后退,学业的根基动摇了。父亲曾经很关心,40元钱有没有花到实处,借机也考察一下儿子的英语学习情况,大桓轻描淡写,敷衍过去了。白岭曾经说过,没有过硬本事,用人单位的脸很难看。作为新生,普遍没有危机感,今朝有酒今朝醉。
      在校园,有一个很大的好处,就是能很方便地接触到浩如烟海的书籍,大桓常去图书馆。理科图书很多都是工具书,也有一些教辅教材,学起来比较艰深,更新比较慢,大部分是老书,很有年代感。理科借书处,门可罗雀。文科图书不囿于专业,文学、历史、传记、军事,都可以当休闲读物来阅读,所以文科借书处,车水马龙。理科生借阅文科图书是有限制的,上限只有五本。大桓的阅读趣味开始一变,他喜欢读读历史,培根说过“读史可以明智”,大桓慢慢开始不习惯小说的冗长和虚假,历史可以一个片段一个片段地撷取。阅读习惯的改变来自于心态的改变,其一心态浮躁,静不下心来啃辉煌巨著,其二是对现实很迷茫,感觉跟现代都市生活有隔阂,怀念乡土田园会引发思古之幽情,其三空闲时间越来越少。除了借阅处,阅览室也是常去的地方。图书馆是较早装空调的场所,大伙儿都喜欢去哪儿,一座难求,往往是在外面排队,等里面人交了代书板出来,再按顺位进去。大桓不太喜欢那些带书进阅览室自习的人,妨碍别人做正经事,我们要看杂志、报纸、图书,功利的学习是小道。所谓素质教育,发展个性又价值几许?大桓心里是没底的。
      去了几次网吧之后,大桓迷恋上了网络聊天。他申请了一个网号,用心地记账号、密码。取名子不语,源自论语“子不语怪力乱神”,孔子说话叫“子曰”,孔子无语了,那就叫“子不语”。高中时,就有人称大桓为老夫子,所以跟人聊天时,大桓曰“天不生于子,万古如长夜”,那人立刻回道,“你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如是这般,相互戏谑。
      加了几个老同学,对于近况,大桓很不满意,又有种难于改变的无力感,聊得没劲。大桓聊发少年狂,专门搜索网络女子,年龄相当或稍小的青春少女,加为好友。当时聊天风气还算开放,十有三四能通过验证。一般第一次交流很重要,有时候费老大劲,别人只是重复回复“好的”、“哦”,直接拉黑。要创造话题,这个年龄段学生居多,跟他们谈谈学校生活,聊聊文化人生。大桓读的学校不丢人,容易让人仰慕,这样聊起来就轻松多了。要记住每个网名背后对应的个性特点,下次聊起来就像老朋友一样,大桓记性不错。虽然自己的生活一塌糊涂,有时候要扮知心大哥,唱点高调,发点心灵鸡汤,解解惑。
      大桓的感情经历一直处于空白,这种对异形的追逐源于好奇,发乎情,止于礼,没有什么邪念。安徽安庆有一个女孩,在上中专。曾国藩的湘军攻安庆,结硬寨、打死仗,啃了好几年。大桓就跟她讲古,然后问当地有没有什么民间传说。聊熟了之后,她就不满足网络聊天,开始给大桓写信,两人通了一段时间的信,大桓太规矩了。内蒙的一个叫星星的女网友,很成熟,说你们学化学的很容易出国的。大桓就说了自己的苦恼,感觉自己读大学后,趴在起跑线了,不会跑,跑不动。星星就安慰他,人会慢慢长大,过了这个阶段就好了。星星让大桓给她发电子邮件,大桓居然不会发伊妹儿,就没有后来了。
      省城本地的薇薇曾经给了大桓一个不小的震动。她在中专读书,喜欢上□□,老是在线上。她很向往大学生活,她很兴奋提到坐车经过你们学校了。大桓说,所谓大学就是一堵围墙圈起一群人,形形色色,没什么了不起。薇薇也跟大桓通信,大桓知道她真名叫佟薇。当时系里收发信件的是刘星,他不怀好意的朝大桓坏笑。“看不出来。要不要我教你两招,趁热打铁。”阳一有次上网时坐大桓旁边,他玩游戏,也聊天,还看大桓的聊天记录,非常佩服。从此,大桓“网虫”之名就流传开了。薇薇曾经想把自己的日记寄给大桓看。最难辜负佳人恩,情深不寿,大桓连迭声喊停。这个薇薇后面也还聊着,也算是排行前列的知心网友,又消失了一阵,这也正常,“来是空言去绝踪”。
      然后就上报了,本地的小报,整整一版,《佟薇,你在哪里?》。社会新闻,母亲寻女。报道说,佟薇本来是乖乖女,在中专读书时沉迷网络,交了一些不三不四的网友,跟网友私会,然后就有家不归了。报上说,妈妈很担心她,叫她尽快跟家里人联系,赶快回家。报上还附有照片,挺清秀的女孩,五官有点硬朗。这份报纸很便宜,五毛钱一大叠,当时寝室是常备的。大桓是个胆小的人,没经过什么事,好几天都担心会不会有警察上门找他。知道内情的阿黄,一脸嘲笑,“玩出火来了。你也怕啦。”这时,大桓就发现天天忙着上网,跟寝室同学的关系也疏远了。那个头像再也没有亮过,那个叫佟薇的女孩后来回家了没有,大桓不知道。
      大桓对学校周围环境熟悉起来后,就常常出校门去上网,外边是商业聚集区,网吧业很火爆,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有一家大型连锁网吧,环境很好,两块钱一个小时,办会员充卡可以打折,充的多送的多。按大桓的理论,上网不是什么好事,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上,可以压制消费欲望,算政治账,可取,算经济账也是划得来的。后来,大桓又把这套理论用在买游戏点卡上。一个周六的早上,大桓简单洗漱,早早地来到网吧,迎接通宵熬了一宿的人下机,选好了机号,交了10元押金,开始上网。那次聊得很酣畅,时间也过得快,系统在提醒你,余额不多,请充值,又去服务台续了5元。一直坐到下午两三点,不吃不喝,胃都开始疼了。大桓本来就有点呆气,又不善于收拾自己,整天魂不守舍地只知道上网,这些缺点就被放大了。古智就感叹说,“于大桓,你怎么穿那么脏的一件衣服出门?”还好当时还没有摄像头,没有视频,大桓是没什么形象的,他的苦恼在于他并不装醉,他清楚自己的处境,一直都很自卑,羞于见人,除了薇薇,基本上都是外省网友,空间的距离足以抑制偶尔的冲动。大桓是在浪费时间还有金钱,他只是觉得这样舒服。
      大桓当时是不常熬夜的,因为夜深没有什么朋友在线。易伟曾经邀大桓一起去通过一次宵,他也聊□□,直接呼对方为“老婆”,说了一晚的情话。大桓没有效尤,他腆不下这个脸,薇薇出事后,猎奇的心思淡了,只想跟几个好友说说话,不限女性,有些是网友的朋友,别人介绍说,你们应该志趣相投。当时就认识了一个青岛的老大哥,刚大学毕业,在北京开发软件。大桓说,“我们本地流传一句诗‘芳草萋萋鹦鹉洲’。你猜我是哪里的?打一个地名。”诗是写楼的,谜底是另一地青岛。大哥喜欢大桓的开场白,他开聊天室,大桓给他拉人,有一个辽宁女孩互动比较好,后来他们常常三人行。有一次,大哥的□□上接连给大桓发信息,“你一个大学生怎么老挂网上?”“你要好好学习。”后来才知道是大哥女友用他号发的。
      老卢告诉大桓,化学系里其实是有一个网吧的,价格便宜,平板显示器的是新机型,性能也不错,这是系里的机房,系里开设的一些计算机基础课,就在里面上机(计算化学有专门的实验室)。主要是盈利性质,私人承包,对学生开放,因为电脑本身是个双刃剑,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在于自身,这些电脑装有办公软件,程序语言,也有聊天工具,常见游戏。这对大桓简直是个福音,上机方便,就在化学楼里面,从实验室出来,就可以直接进去,无缝切换,收费是1元1小时,白菜价。缺陷是跟上图书馆阅览室一样,人满为患,一机难求,要等人刷卡下机,再按排队顺序,替换上场。在机房轮流值班的两人,中年男人是系里老师的家属,青年男人曾经教育过大桓,你怎么老来上网,不要荒废学业,大桓尴尬地笑笑,交钱、刷卡、上机。曾经有一个女生等上机的时候,站大桓背后,看他聊天。大桓说,我对社会很无语,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活得没劲。网友说,乞丐的儿子不一定是乞丐。大桓回复,但国王的儿子一定是国王。背后女生非常赞赏,她一直看大桓聊天,大桓终究没要别人□□号,但心底泛起涟漪。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网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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